只要大军开到,向着捕鱼儿海进军,慢慢找便是。
元庭只能在那里。
一旁的蓝玉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陆云逸脸色来回变幻,眉头微皱:
“你在想什么?”
这时,陆云逸才从被笼罩的莫大阴影中挣脱而出,眼中闪过一丝心悸,连忙拱手:
“回禀大将军,属下确认此事后惊魂未定,
又联想到去年朝廷北征夺辽东之举,一时心中感叹朝廷之谋划深远,
也为属下探查到元庭踪迹后的沾沾自喜而羞愧。”
蓝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嘴角的笑意不再掩盖,看向陆云逸的眼中愈发欣赏:
“说说,你想到了什么。”
蓝玉说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返回桌案后坐下,将面前摆放的文书军报推到一侧。
见状陆云逸也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一刻钟后,蓝玉的笑声不加掩盖,甚至传到了军帐之外,
“好好好啊,老子早就说过,要让那些文人来打仗,
他们脑袋灵光,看的事情远,行军打仗最为恰当,
整日钻研那科举,十八小儿活得犹如六十老叟,活的有什么意思?
你也如此,本将提醒过你要跋扈一些,
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更加谦卑恭逊,
这就是读书人的臭毛病,不愧是刘老儿一脉相传。”
蓝玉的声音不复以往那般冰冷,反而声音极大,充满粗犷与嚣张,
虽是骂人,但陆云逸能听出其中的夸奖,只得愣愣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蓝玉满脸笑意地看向他问道:
“官升三级,来我帐下做佥事如何,
军中都是大老粗,眼界低,能看清朝廷谋划的没有几个,
没想到在这庆州苦寒之地能碰到一个,不错,不错啊。”
陆云逸连忙说道:
“多谢大将军厚爱,此事乃我父所为,属下只不过是复述罢了。”
蓝玉上下打量着他,冷哼一声:
“不愿就不愿,本将也不强求,说说吧,此行有何收获?”
陆云逸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将军报文书一并递上,
蓝玉没有犹豫,径直打开查看,陆云逸也开口道:
“回禀大将军,此行共拔出元庭据点十六个,斩五百余,另发现暗探据点七个,斩百余,
我部还在捕鱼儿海附近发现了数股百余人骑兵游弋,最后他们形成合流,
被我部在原有营地,依靠地势天时灭之,斩千余,俘两百余,
从他们口中得知诸多情报,
属下汇总之后发现元庭有北逃的痕迹,于是星夜返程,将此事禀告大将军。”
陆云逸神情凝重,又掏出了几个小册子递了上去:
“大将军,这是拷问的诸多讯息,其中所记载讯息经过至少十人佐证,完全可信。”
蓝玉脸色凝重看完了军报文书,又拿起小册子仔细查看,
不多时他点了点头:“不错,做事很有章法,战阵之道也尚可,只是手腕不足。”
陆云逸面露诧异,蓝玉继续说道:
“新军当立,你为主官,又逢首战,理当行立威建功之举,
建功有了,立威不足,
这廖心远,宁充不听军令,当斩,
不过既然已经归营,那便不多计较了,
对于北元朝廷逃遁一事,你如何看?”
陆云逸想了想,朗声道:
“回禀大将军,属下认为鞑靼部首鼠两端,
将在北境发现我大明斥候一事告知了北元朝廷,甚至从斥候嘴中探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蓝玉轻轻点头:
“鞑靼本就是草原人,他们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将此事告知元庭情有可原,
你在返程时将那些草原人尸首掩埋,做得很好,
这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使得北元朝廷多逗留一些日子。”
陆云逸面露诧异,问道:
“敢问大将军,大军何时开拔,属下怕元庭北逃,又或者再次与鞑靼部合流。”
“你的勇气可嘉,敢于直言。
但具体行动的时间,我无法透露,必须等待所有军卒集结完毕。
在域外作战,尤其是如此,宁可无功而返,也不可轻率行动,一切待年后再定。
况且,就算是元庭北逃,也无妨,带家底逃窜,又能逃到哪里去?”
蓝玉冷笑一声,在桌上来回翻找,最后将一纸文书丢了过来,
“看看吧。”
陆云逸连忙接住,打开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怎么又罚饷了?
他调入大军才堪堪一个月,饷银都没有见到一分,反而倒欠九个月?
贷款卖命?
“阎五坚残害军卒,按律当斩,
可你非但不加惩处,反而任其回到军营,
此为玩忽职守,罚奉三月,以儆效尤。”
蓝玉默默说着,补充道:
“治军要严,刑罚当以雷霆手段施为,不可优柔寡断。”
“多谢大将军,属下记住了。”
“嗯,下去吧,此行抚恤会即刻发放,军功赏银要等待朝廷一并封赏。”
“多谢大将军,属下告辞!”
军帐内只剩下蓝玉,透过缝隙的冷风在营帐内穿梭而过,将烛火吹得微微摇晃。
沙哑滞涩的声音响起:“边疆之事乃朝廷机密,如此轻易透露,太子殿下会惩处大将军。”
蓝玉莫不作甚,视线一直停留在军报之上,轻哼一声:
“兵家诡道十二法,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但凡通读兵书之人都知此法,朝廷在北疆的动作瞒得过百姓,瞒不过这些聪明人。
用兵打仗代价太大,不如让其内乱。”
“此举传出去,终究不好。”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云逸知分寸。”
“哦?大将军如此笃定?”
蓝玉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是聪明人,会选择最有利的法子,蒋瓛,你说他今夜会不会再来此地?”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会。”
“那便结了。”
陆云逸长出一口气,步伐沉稳地离开军帐,
在军帐外与石正玉寒暄片刻,返回前军斥候驻地。
刚刚走到校场,他便见到刘黑鹰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云儿哥!!云儿哥!!”
大地似乎在微微颤抖,让陆云逸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死在外面。
只见刘黑鹰咚咚咚地冲到身前,竭力压低声音,但还是振聋发聩:
“找到了,东西找到了!”
“什么?”陆云逸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想起了太阳汗大印一事,马上瞪大眼睛:
“在哪?”
“在你家里,我爹把东西送到你家了,他刚刚托人与我说的。”
看到他激动稚嫩模样,陆云逸才意识到,
刘黑鹰不过是个孩子,此刻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陆云逸脸上也露出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安顿好军卒,到晚上我等一同出营,
对了,还有一件,帮我查一查今日在宁夫人胭脂铺内闹事的人是谁的人?”
“不是不管她的事吗?”刘黑鹰直起身,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里,云儿哥是六亲不认的人,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陆云逸摇摇头:“宁夫人与母亲交好,这胭脂铺的事儿,迟早传遍庆州城,
母亲也早晚会知道,等她来说,不如我们先查,也好应付。”
刘黑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伯母是个心善的,向来见不得这些遗孀被欺负。”
不能马上见到大印,刘黑鹰眼里有一些失望,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