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京中真出了什么乱子,还是少招惹为好。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
同时,李景隆也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
不能有了几分本事就飘飘然,
自己还差得远,自己还年轻,要懂得隐忍,
将那些老家伙都熬死,总有出头的一日。
在心中安慰自己许久,李景隆脸色连连变幻,他轻轻点头:
“既然是沐伯伯的主意,我们还是老实遵从,
不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害我们。”
对于李景隆的小心谨慎。
陆云逸丝毫不怀疑,这也很大程度体现在了战事上。
秉持着能不接敌就不接敌的想法,
李景隆所率领的火枪兵乃是使用火药箭矢使用最多的部众。
听军纪官说,在麓川营寨中扫荡时。
但凡怀疑里面有埋伏,李景隆所部总是先扔上几颗石雷,弓箭手齐射一番,从不吝啬。
李景隆坐在床榻边,面露深思
对于京城的局势他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
他看向陆云逸,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发问:
“云逸,最近你和黑鹰在研究什么?
怎么神神秘秘的?我还听说你们想要种地?”
陆云逸笑了起来,也没有隐瞒,将甘薯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听到可能亩产四石时,
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四四四四石?真的?”
李景隆脸上写满了渴求,
他经常出没于皇宫,知道今上最大的烦恼就是粮食够不够吃,荒地开垦了多少。
若是一日不知,就会吃不下饭,以前饿怕了。
“曹国公切莫宣扬,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
等先种一期看看收成,若是牛吹了出去,最后成了一纸空谈,那咱们可就丢大人了,
更何况,现在局势这般紧张,轻易别冒头。”
见陆云逸一脸忌惮的样子,
李景隆心中也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紧张,连连点头:
“对对对,先种种看看,就算是亩产两石也可,只要不挑地就行!
咱们大明有太多的地没法种粮食了。”
李景隆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云逸,眼睛亮亮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种啊,老待在定边也不是个事。”
陆云逸知道他的意思,轻笑了起来:
“放心,我打算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去大理,
那里的养济院中我有熟人,拜托他来种。”
李景隆并没有纠结为什么要在养济院种地的事,云逸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李景隆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轻松。
他嘿嘿一笑:“我能去吗?”
“在这定边城,整日见的都是尸体与伤员,让我的心情烦闷,睡觉都睡不好。”
“自然可以,到时候介绍一个史官给你,他写的养济院历史,很有味道。”
“好!”
见李景隆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云逸眼中闪过疑惑,难道是自己送客的意图还不明显?
察觉到上眼皮在和下眼皮打架,
陆云逸发出了朦胧声音:
“曹国公还有什么事吗?”
李景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今日黑鹰与我说,城内的青楼妓馆极好,正好晚上睡不着,要不要一起去?”
陆云逸脸上出现浓浓的茫然,嘴巴微微张合。
“青楼还开着?”
李景隆忽然激动起来,点头如啄米:
“开着开着,那些掌柜特意从大理城送来了漂亮姑娘,
听黑鹰说,给咱们留着许多呢,要不去看看?
听军医说,此次战事非同凡响,
一些军卒已经有了癔症,多在女人身上发泄一二也好,能治病。”
“哎!”
李景隆忽然想起来了,有关军卒心理的疗法还是从前军斥候部流出去的。
“我最近脑袋有些疼,一闭眼睛就是尸体,我觉得要治一治!”
李景隆絮絮叨叨,陆云逸越来越困,脑袋也频频点着:
“你与黑鹰去吧,我不怕死尸,也没有战后心理综合症。”
说着,陆云逸径直倒了下来。
李景隆呆呆地看着他,脑袋歪了歪,
不到三息就传来匀称的喘息声,显然已经入睡。
无奈之下,李景隆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
恰好碰到了手拿一摞文书,迎面走来的刘黑鹰!
李景隆眼睛一亮:
“黑鹰,走走走。”
“我已经和云逸说了,他让我们先去,他稍后就来。”
两日后,前军斥候部浩浩荡荡地来到大理城,驻扎在东北角的军营中。
不等军营安置完全,
陆云逸就将一众军务交给了刘黑鹰,丢下了大理府的一众大人,
带着李景隆以及一些亲卫离开军营,浩浩荡荡地前往养济院。
大理府的养济院在城南的白水街。
相比于上一次到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脏乱差、鱼龙混杂,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怪味。
陆云逸表现如常,李景隆皱着眉头,捏住了鼻子,一脸震撼。
他无法想象,在大理城中,居然有如此地方。
“云逸,养济院在这里?”
陆云逸的身体随着战马走动轻轻摇晃,点了点头:
“养济院在白水街最深处。”
李景隆眉头更是紧皱,看着周围眼神躲闪,面露畏惧的诸多三教九流,心中猛然生出一个疑惑。
“云逸,养济院都是鳏寡孤独,安置在这里,他们不会受欺负吗?”
马蹄声嗒嗒作响,
陆云逸听后笑了笑,视线轻轻扫动。
原本还在乱瞄的人连忙将脑袋低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皮肤肮脏。
“曹国公,是先有的养济院,才有的这些三教九流,
这些乞丐、流民,都是想要进入养济院的人。
他们进不去,便在这里安家,等待机会。
日积月累之下,这里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至于受不受欺负”
陆云逸低头沉吟,有些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李景隆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视线来回扫动,眉头紧皱。
大明够强,但还不够富。
过了一会儿,陆云逸理清心中思绪,解释道:
“养济院中的人大多都是寻常百姓,
他们或是遭遇了重大变故,又或者是子女早逝,无人供养。
他们无牵无挂,整日浑浑噩噩。
若是放在外面,太过危险。
所以朝廷将其安置在养济院里,给他们一口吃食。
而外面这些人来到这里,是为了求一条生路,渴望着活。
一个求死,一个求活。
养济院中的人不来欺负外面这些人,已经是万幸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李景隆愣住了,就连一旁的诸多亲卫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