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中随之而来的答案,则更让他迷茫,
大军没有继续攻向楚雄,那去了哪?
还是国主根本没有想过继续向着楚雄府攻打。
昔剌亦忽然笑了起来,眼帘低垂,神光愈发黯淡,
既然如此,那他在这里坚守为了什么?
饵料吗?
应该是吧。
昔剌亦闭上了眼睛,没有了动作。
周围战火弥漫,火炮的爆炸声以及喊杀声一刻不停,空气中弥漫着焦躁,恐慌。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暗,
原本激烈的炮火声也慢慢停歇,喊杀声不再,
只有一些火焰灼烧木头的爆炸声,时不时响起。
黑暗笼罩了南安州,使得南安州一片死寂,活人寥寥。
等到深夜,南安州才重新亮起了灯火,
城墙上的大旗被重新更换为明国旗帜。
在整个城门楼上,还插着一杆镶嵌着金丝的‘沐’字大旗,在微风中咧咧作响。
很快,剧烈的马蹄声响起,
不知多少马儿在黑暗中嘶鸣,渐渐远去。
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同样响起,
一同响起的还有成群结队的甲胄碰撞之声与嘹亮不齐的脚步。
包围南安州的明军缓缓撤离,
在不到两个时辰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何处。
大理,定边。
此刻正值黑夜,定边城中却一片灯火通明,
不论是街铺还是民宅,都已经点燃了灯火,
小小的灯火只能照亮为数不多的地方。
但满城灯火,已经能将定边城齐齐照亮。
定边城周围,密密麻麻的麓川大军坐落有序,
漆黑的营帐连绵不绝,
火光在城外连成了一条包裹着整个定边城的长龙,显得尤为壮丽。
定边城的四方城墙,
整齐有序地站立着军卒,手中拿着弓弩火铳以及石雷,
一众应对攻城的防御器械也早已经运送上城墙,
每一个缺口附近,都有一大桶金汁,
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上面还冒着腾腾热气。
但不论是军卒,还是行走在其上的将领,
都对这种难闻味道视而不见。
在生死之前,一切都可以无视。
龙虎卫指挥使邓志忠此刻身处东城墙,
手中拿着千里镜,不停地遥望远方,看着源源不断的麓川兵从山林中走出,
继而进入到早已搭建好的营寨中。
这一过程已经从中午一直到了深夜,还在继续。
这让邓志忠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沐晟,沉声开口:
“沐将军,眼前的这些麓川兵,
粗略估算,可能有将近二十万,
除却辅兵以及民夫,其中可战之兵至少有六万!
而且甲胄精良,士气高昂,是麓川精锐。”
沐晟放下了眼前的千里镜,
虽然年轻,但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成熟,
他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一些从楚雄抓过来的大明百姓,
若是思伦法开始攻城,定然会不择手段,
到了那时,说不得他们会将百姓顶在前面,从而消弭我等士气。”
邓志忠脸色平常,淡淡开口:
“沐将军,这在战事中是常有的事,不必意外,
对我等京军精锐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倒是沐将军麾下的洪福卫,大多都是云南之兵,
若是出现此等情况,就莫要对敌,
还是充作预备为好,又或者避开此等情形。”
沐晟陷入了沉默,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将其吐出,
“还请邓大人放心,我部军卒一直以来操持的都是平叛之事,
对于此等情况早已耳熟能详,不会影响士气的。”
邓志忠面露几分诧异,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请沐将军守好南侧城墙了,
不过老夫还是要提醒沐将军一二,
定边南方城墙,正对景东,
既然思伦法来了,处在景东的大军也应该不日就会进发,说不得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到时,沐将军所部可能要承受远超以往的攻势,
若是洪福卫力不从心,就早一些说,我等及时调配,
面临战事,不是好面子的时候。”
如今城内四卫各守一方城墙,
邓志忠见沐晟太过年轻,害怕他因为年轻气盛而硬挺,
到时若城墙被攻破,所有人都要死,那就得不偿失了。
还不如将丑话说在前头。
沐晟听闻此话轻轻点头:
“放心吧邓大人,我知道轻重。”
忽然,沐晟想起了什么,
转而看向胡子有些花白的邓志忠,问道:
“邓大人,若是姐夫在此,您就不会如此叮嘱了吧。”
邓志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继而说道:
“若陆将军在此,可能就不是老夫规劝他了,而是他规劝我等主动出击。”
说着,邓志忠脸上生出一些感慨,淡淡开口:
“沐将军,你如今的处境几次都让老夫忍不住羡慕啊,
进攻治军可以学陆将军,防守治理地方可以学沐侯爷,
老夫有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想,
若是老夫年轻的时候能有此遭遇,
岂会被一个京军指挥使困住,
怕不是早就立下大功,升官发财了。”
“哈哈哈哈哈。”
邓志忠畅快的大笑回荡在东城墙,
引得不少军卒将眸子投了过来,空气中凝重的氛围也舒缓了许多。
沐晟听到此言,浑身的锋芒在此刻也收敛了许多,转而轻轻叹息:
“不怕邓大人笑话,
虽然我一直自诩打仗有几分天赋,也时常将日后封爵挂在嘴边,
那时,整个云南都司还没有能与我相媲美的年轻俊杰,
不论是家世又或者军中成就。
但后来,姐夫来到云南之后,
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概是大敌当前,又临近深夜,
二人都有些唏嘘感慨,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有些话若是不说,等到战事一开,
说不得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二人就这么站在东城墙上,
看着远处的麓川营寨,就着月光,诉说着自己心中所想。
定边城东三里,麓川军中大帐之内,
思伦法身穿厚重甲胄,高坐上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昏暗的烛火在一旁轻轻闪烁,将他的半张脸都映衬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