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浩然如遭大赦,连忙走了进去,
他的身影很快便引起了那些女子的注意。
也渐渐发现了门口所站立之人,不由得面露畏惧,将脑袋连忙低下。
倒是有几名女子面露疑惑,
怔怔看着眼前的黑衣公子,只觉得万分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屋内,尹浩然走到春娘旁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聚精会神的春娘这才抬起头,看向门口。
刹那间之间,春娘的眸子便亮了起来,似是发出了两道神光!
紧接着,春娘脸上闪过慌乱,
眼中视线也随之模糊,身形踉跄飞快地跑了过来,
但,
当她走到大门附近时,
脚步又一点点慢了下来,脸上露出畏惧,似是不敢上前。
昏暗压抑的屋内时间仿佛凝固,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与悲伤。
养济院的女子将眸子都投了过来,面露沉重。
而春娘,怔怔地站在门口不远处,迟迟不敢上前,
距离悲剧发生已经过了一些时日,
养济院的日子昏暗无光,
从这里人的交谈中她已经察觉到了雾山村所遭遇之事,
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也知道了那名年轻将军当初的‘诓骗’,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想放弃,
每日大口吃饭,用心做工,安心等待。
日子一日日过去,大理城外的战事都结束,
那名答应自己找回丈夫的将军还没有出现
春娘逐渐心灰意冷,无数次想要崩溃,但她还是坚持下来。
她在等,无数次在心里重复,
他会来,会给他带回丈夫,找回儿女。
好在,她等到了。
但,春娘心中没有应该有的喜悦,反而突兀生出了一阵恐惧,
似是美梦破碎前的流连。
她不敢上前,不敢去看那高大身影身后有没有丈夫的身影。
她怔怔站在那里,希望那熟悉的脸孔能够出现,能够从人群中挤出来。
可等到春娘泪流满面,熟悉的脸孔都没有出现,
春娘后退一步,两步,
在所有人的惊愕中毅然转身,
回到了她原本做工的地方,继续忙碌。
如以往那般,手臂不停抬起,
这一次擦拭的不是汗水,而是泪水。
陆云逸站在原地许久,心中无比复杂。
脚步抬起,在门槛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沉重地落下
随着一声重重叹息,他迈动步子,走过门槛,
朝着春娘所在走了过去。
逼仄阴暗的屋子里又开始了忙碌,刚刚的一切像是都没发生。
嗡嗡翁的声音响彻不停。
春娘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只是将脑袋更低了一些。
余光能看到随之进入的诸多身影,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泪水滚落,不停滴打在手中的粗布上,
午时的阳光从窗棂钻了进来,
打在浅灰色的粗布上,一个又一个的水渍呈现。
春娘嘴唇紧抿,努力抑制身体的抽动,慌乱地在粗布上擦拭。
直到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她身前,完全彻底遮挡了光线,
泪痕似是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纺车转动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春娘极力压制抽泣的声音。
一个年轻但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雾山村作乱的人,本将已经尽数杀死,
指使他们作乱的人,本将也将其抓了回来,
纵容他们入境的官员,朝廷已经惩处。”
“那我的丈夫呢?”
安静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丝丝声音,
声如利剑,将陆云逸的话语斩断,
在场众人的心似是被突然揪起来了一般。
无论做如何补救,苦难已经发生,她的丈夫回不来了。
春娘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事物,
攥紧、伸出、张开。
手掌不同于脸颊的白皙,其上布满了老茧以及一道道细小伤口,
纵横交错之间,
一张折叠的宝钞静静放置。
五钱。
相比于上次见到,宝钞边缘的磨损似乎更重了一些,也透露出了比以往更重的沧桑感。
“将军..我只有这些,求大人帮我..找回丈夫。”
感受着似曾相识的一幕,
陆云逸看着破旧折叠的五钱宝钞,陷入沉默。
养济院中午的饭食极为简单,
白水煮芽菜,在出锅时撒上了一些荤腥。
用饭的地方是不远处的空旷院子,
原本这里是没有桌子的,
所有人都要拿着碗蹲着或者站着吃。
因为陆云逸的到来,特地在院中支上了一张桌子,
桌上,除了水煮芽菜之外,还多了一盆小咸菜。
陆云逸与沐楚婷坐在一侧,
对面坐着春娘以及另一位妇人,
一侧坐着尹浩然。
众人身前,都有一碗掺杂着麸皮的‘白米饭’,
冒着热气,却没有米饭应有的香气。
尹浩然看着米饭以及芽菜,脸上露出几分难为情,
嘴角扯动,几次想要笑一笑,但都憋了回去。
他只好将那一小盆小咸菜拉近了一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将军,还请多多担待。”
陆云逸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看向对面早就面露渴望的春娘以及妇人,轻声开口:
“吃吧。”
话音落下,春娘与妇人不管不顾,
端起碗就这么刨了起来,动作飞快,表情狰狞,
往往一口还没有咽下,就已经夹下一筷子。
陆云逸见到这一幕,有些诧异,随即闪过了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吃饱穿暖之地亦有竞争,更何况是此等吃不饱穿不暖之地。
养济院的争抢以及生存只会更加恶劣。
陆云逸拿起筷子,开始小口地吃着,
麸皮米饭入口没有应有的软糯,反而有一些异物摩擦的滞涩感。
一旁的沐楚婷倒是有些难堪,
红唇紧闭,牙齿不停咀嚼,希望能将嘴里的麸皮咬碎。
但努力了许久,米饭都已经成了浆糊,
麸皮还依旧滞涩,无奈,只好用力咽下。
感受着喉咙处带来的异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