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轻轻招手,顿时一名军中文书便将小册子递了过来。
“云儿哥,那阎三遇到大麻烦了,
乃蛮部的一个千人队来了,如今在追着他四处乱窜,现在不知道在哪。”
陆云逸面露诧异,随即面露古怪以及恍然,视线抬头看向那早已破乱不堪的营寨:
“乃蛮部是为他们来的?”
刘黑鹰耸了耸肩,又点了点头,朝着那三人努了努嘴:
“按照他们所说,是这样的,
这乃蛮部分支乃是去年叛逃的队伍,其首领身份尊贵,
如今躲在这里避祸,他们是追杀而来。”
“怪不得.五百人的部落就这么一点牛羊,合着是逃难?”
陆云逸心中的一个疑惑解开,又问:
“那他们怎么追阎三去了?”
刘黑鹰眼睛滴溜溜乱转,整个人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
“这乃分支的头领有一些身份,是那乃蛮部头人的弟弟,
如今他被我们杀了.那这些人就去找阎三报仇了。”
“阎三.当了替死鬼?”
陆云逸眼睛出现错愕,即便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感叹世道波折,
真凶在外逍遥,仇家追杀仇家,好一计阴差阳错的借刀杀人。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是的”
刘黑鹰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险,小白牙无声无息吐露而出,
他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眉头一挑,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如.我们坐山观虎斗?收取那渔翁之利?”
陆云逸却权当没听见,径直拿起小册查看上面记录,
包括什么时候到达此地,
又是什么时候分兵来到营地,
又是在何处对阎三大部展开追杀,
这些讯息被陆云逸一条条记下,以此来推断阎三此刻的位置。
但这让一侧的刘黑鹰有些着急,
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便靠近了一些,声音微微放大:
“不如..我们坐山”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将小册子摔到他怀里,径直离开。
“你再大点声,让这营地里的人都听到,我们好坐山观虎斗。”
刘黑鹰一脸呆滞,连忙小跑着跟了过来:
“那那.那不成了见死不救了?”
陆云逸顿住脚步:“同行知有谋害,要受杖刑。”
“什么意思?”
“凡知同伴人欲行谋害他人,不即阻挡、救护,及被害之后不首告者,杖一百。”陆云逸侃侃而谈,而后继续开口:
“《兵律》与《军卫法》还规定,战场上见死不救要杀头,
咱俩刚犯事,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现在又要往火坑里跳,
你是觉得这身肥膘是累赘,想头身分家,只用脑袋轻装上阵是吧。”
刘黑鹰脸色一白,一到了草原,头顶没有管家婆,他就有些忘乎所以。
“那那我们去救他?”他又连忙问道。
“自然要救,长兴侯在来时已经下了军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不得这里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拿这事考验我等。”
陆云逸撇了撇嘴,无所谓地坐在篝火旁,目光深邃。
刘黑鹰大惊,想了一阵连忙抬头看向那在篝火旁怨天怨地的郭老六,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那那六子,是来监视我们的?”
“我怎么知道。”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拿出一块干饼就这么丢入水中,
昏黄的火光映衬着他忽明忽暗的脸庞,
自从升官成了千户,他就觉得四处是危险,
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他犯错。
自从郭铨一事事发后,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就连军中两位侯爷的一举一动都变得颇具深意。
陆云逸挠了挠头,忽然有些烦躁,他看向在一旁同样深思的刘黑鹰:
“你说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
刘黑鹰抬起脑袋,盯着他来回打量,最后肯定说道:
“你是跟先生待得久,心黑了。”
陆云逸沉默以对,迅速将这些杂乱心绪抛之脑后,沉声道:
“今夜我等在此歇息,派人在四周游弋,不要等敌人摸到近前了,我等还没有察觉。”
“已经安排了,都是老兄弟,做事稳当。”
陆云逸点点头,视线越过诸位军卒,看向在那拧着内衬的郭铨:
“他也要盯好,不论是不是眼睛,都不能出岔子。”
“武福六盯着呢,早交代过了,
云儿哥,我觉得他真是暗探,
要不然像他们这样的权贵,为什么还要来军中吃苦啊。”
刘黑鹰摸了摸下巴,若他爹是武定侯,那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陆云逸一边掏出碗,将锅里的汤食倒出来,一边说:
“军中勋戚,总是要拿军功说话,若身无寸功,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
“就像你不跟先生读书一样?”
“差不多。”陆云逸一愣,露出笑脸:
“现在咱哥俩升官了,没人说闲话了吧。”
刘黑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自从云儿哥成了千户,听我爹说陆先生每日的应酬都多了许多,
一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都来套近乎,
还有人来找我爹,想让他们的崽进入军中,混个差事。”
刘黑鹰面露不屑,啐了一口:
“他们也不看看咱哥俩受了多少苦,上来就想当官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陆云逸呼啦呼啦地吃着汤食,军中饭菜本就难以下咽,出征时更是一言难尽,
他只能让汤食尽可能少的在嘴里停留,尽快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陆云逸忽然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刘黑鹰:
“旁人进入军中几月就能瘦几十斤,你怎么不见瘦?”
他个子应当有一米八,看起来至少有二百斤,
长得黝黑,看起来极为唬人。
刘黑鹰拍了拍肚子:
“那阎三不是说他以前厮杀的时候靠着肥肉挨了好几刀,
我寻思着我比他还壮,应当能多挨一刀,
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老刘家可就绝后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言在理,
这次回去我想你也不用将那些小娘子送走了,
抓紧生个娃,人多力量大。”
陆云逸一边说,一边朝郭铨努了努嘴:
“看看郭老六,光兄弟就好多个,互相有个帮衬,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哪像我俩,形单影只。”
刘黑鹰深以为然地再次点头,面露赞同:
“就听云儿哥的,回去再买两个小娘子!!”
陆云逸面露无奈:
“你都快成了庆州菩萨了,听说青楼妓馆的姑娘每日都眼巴巴地盼着你过去给她们赎身。”
说到青楼妓馆,刘黑鹰的小眼睛亮亮的:
“这庆州鸟不拉屎的地方,漂亮女娃本就不多,
若不是家中有难,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她们大多心有无奈,都是可怜人。
就如那新来的卓绣妹妹,身世凄惨极了,让我听了都心里难受。”
不等他继续说,陆云逸接过话茬:
“父赌,母病,弟读书,
刚做不久还不熟,兄弟姐妹全靠她,
只想赚钱还完债,安安生生过日子。”
刘黑鹰僵在原地,脸上充满愕然,不由得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