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匆匆忙忙的?”
那火头军穿过匆匆杂草,终于回到了空地之上,呼吸有些急促,连忙说道:
“大人,山谷深处发现了生活造饭的痕迹,一路向着山谷内蔓延,
弟兄们推测里面应当是有隐户躲藏在山谷尽头。”
“隐户?”洪玉田瞥了他一眼:
“这云南山高林密,有些小族不想受到官府管辖就在山里居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如今大明隐户有许多,或许是逃兵役,又或者是不想缴纳田税,
总之不想与官府打交道的人都进了山里,不知有多少。
甚至在一些地方的深山里,还有许多是故元时的百姓,
他们过着隐居生活,甚至不知道故元已灭,这天下换了主子。
北征大军从庆州出发应天之时,就在大宁都司境内发现了不少隐户,将其报告地方官府便是,
想管自然会管,不想管也与他们没有干系。
那名军卒呼吸急促,一点点平缓,连连摇头:
“大人,太多了.弟兄们一路行去,至少发现了百余处火堆,还有一些吃完的食材,我还看到了鸡骨头与猪尾巴骨,这哪是隐户能吃的东西。”
“有肉?”此言一出,正在拆箱的洪玉田动作慢了下来,脸上出现几分郑重,问道:
“是不是附近的村民和猎人在这里歇脚?”
小王连连摇头:“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妈的,文书教你读书识字的时候你不认真听认真学,现在说话都这么费劲,带路!”
洪玉田又回头看向那正在忙活的诸多军卒,吩咐道:
“先停一停,都到战马那里去,拿起长刀长枪,
若是跑出来土匪,就给老子砍了他们,他妈的,耽误咱们做饭!!”
一众火头军们也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寻常后厨的厨子都会有一些脾气暴躁,尤其是忙活不过来的时候,而军中更是如此,
若是做饭晚了,虽然上官不会说什么,
但他们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以至于他们更为暴躁。
一行人去抽出长刀,拿出长枪,披挂上简易甲胄,
甚至还有两名火头军拿出了两个油纸包,里面包裹着崭新火铳,在一侧还有两枚手雷。
作为火头军,碰到一些山匪路霸是常有的事,
虽然以他们军伍的身份很少有人不开眼来招惹,但终究是有些愣头青。
洪玉田跟随军卒就这么在山林里走着,很快便深入了将近两百米,
洪玉田一眼便看到了在前方仔细检查的诸多弟兄,也不再隐匿身形,快步走了过去。
此刻,周围山林在细雨的洗礼下更显青翠欲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与泥土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添几分生机,
然而,在这里.
地上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空缺,就连泥土的湿度也与其他地方不那么相同。
此等情形洪玉田一眼便知道了是什么,是帐篷,大小适中,乃行军打仗的帐篷。
而在这些帐篷周围,是一些早已熄灭火焰的黝黑残渣,还能看到大地上遗留的一些黑色痕迹。
洪玉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首先猜测便是此地同样被其余军伍看重,在这里驻扎,
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他否决,大明各个卫所以及军伍对于安营扎寨有极高的要求,
篝火要保持足够多的距离,如此才能在被袭营时快速扑灭火势,不让火势蔓延。
而眼前的这些黝黑残渣太近了,近到没有章法,
只要将篝火轻轻推倒,顷刻间军帐便会剧烈燃烧。
洪玉田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将脑袋上的头甲正了正,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朝着前方挥了挥手:
“都小心点,跟我过去看看。”
很快,洪玉田就带着一些军卒向着山坳深处行去,
一路行去,能看到一些粪便以及食物残渣,还有被倾轧的杂草。
以这些痕迹为向导,他们很快便穿过了有些狭窄的山坳,进入到一片空旷之地,
这里雾气弥漫,还不等火头军发现其中端倪,
洪玉田就猛地瞪大眼睛,面露惊骇,连忙向下压着手臂,让在场火头军都弯了下腰。
他是厨子,对于这等雾气弥漫的地方有着天然的抵抗力,
他一眼便看到了前方空地上的百余个军帐!
更重要的是,他闻到了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不同于牲畜的血腥味,而是人血的腥味。
洪玉田连忙将头甲拿了下来,从一旁薅了一些杂草塞到头上,以此来荫蔽脑袋。
他向前走了两步,半跪在地上抬起头向前方查看,
前方营寨依旧如刚刚那般有些凌乱,驻扎在一团,火光在前方不停闪烁,
很快,洪玉田瞳孔骤然收缩,他一眼便看到了那被绑在右侧木桩上的十余人,
人他不认识,但他却认识甲胄,与在昆明城中见到的西南军差不多,
土黄色,不是铁甲。
“大人,那好像是咱们的人”
一名火头军凑了过来,洪玉田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喝道:
“闭嘴吧,老子的眼不瞎。”
“大人,我说的是被绑住的那些人,其余人.倒是不像明人,长得古怪。”
洪玉田又瞥了他一眼,“闭嘴!”
至此,那军卒才闭上嘴,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所有人的身子又低了一些,面露凝重。
洪玉田则打量起在营帐里进进出出的那些军卒,
大多长得古怪,手长腿长但个子却不高,与他们明人有着很大差异,就连头发都是卷的,
还有一些人看起来很黑,居然是在用手吃饭,油乎乎的.
看得洪玉田将眉头都皱了起来,喃喃说道:
“这都是些啥?怎么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
“大人,要不我上去问问他们是哪一部的?”身旁那名年轻军卒又开口了。
洪玉田一把就揪住了那军卒的耳朵,用力拧了起来,
那军卒不敢说话,猛地捂住嘴,努力瞪大眼睛!
“忘了大人是怎么说的了吗?
战事中,任何人都不能相信,若是有什么岔子,第一时间禀告上官,千万不能自作聪明。”
“阿海啊,你在老家都快吃不上饭了,老叔带你来过好日子,你没经历过北征,不知道多么凶险,
行军打仗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军令,尤其是小陆大人的军令,听明白没有!”
那名阿海的军卒连连点头,似是知道了。
“你带几个人回去禀告大人,我留在这盯着他们,
把驴车和战马都牵到官道上去,提醒他们,若有不对,东西不要了,抓紧跑!”
洪玉田压低声音嘱咐着,阿海倒是愣了愣:
“老叔啊,要不我在这盯着,你回去,我看他们不像是好人。”
“快点去,你是百户我是百户,快点去!”
说着,洪玉田朝着后方挥了挥手,同时做了几个手势.
一行人开始缓缓后退,只有洪玉田以及十余名火头军留了下来,警惕地盯着前方的营寨。
“三段击是火器在战阵中的一种运用方式,
由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
三人交替装弹、开火,大大缩减射击时间,
就如弓弩齐射差不多,都是因为军械本身桎梏所带来的使用方式改进。”
官道一侧,前军斥候部大部此刻正在路旁歇息,
陆云逸正拿着马刷小心翼翼地刷着马鼻,又仔细检查战马的四肢蹄子,
看看马蹄铁是否牢靠,有没有异物插入马蹄。
陆云逸一边检查一边说,徐增寿与郭铨就在他们一旁仔细听着,面露深思,而后面露恍然。
觉得大人的解决办法太好了。
如今火铳想要完成射击需要进行一系列的繁琐流程,
将火药从火药罐倒出,通过铳口小心地倒入火铳药室中,有定量,不能动不能少。
而后用专门的工具搠杖将火药在药室内压实,而后再将弹丸装入火铳的前膛中,最后封闭火门,防止火药在燃烧时从火门泄漏。
最后,才可以瞄准发射,这么一套流程下来,
可能所耗费的时间要至少小半炷香,若是速度如此慢,那对敌人所造成的杀伤便不如弓弩长弓。
徐增寿想了想,问道:
“大人,只能用三人吗?若是更多人的话,岂不是可以一直射击。”
陆云逸此刻正在检查马蹄,听闻此言有些诧异,轻轻拍了拍马腿:
“抬起来。”
战马打了个响鼻,有些不情不愿地抬起腿
当所有马蹄都检查完,陆云逸才拍了拍手直起身看向徐增寿:
“不错,在京城时本将曾经测算过,
以咱们现有火铳的速度,可能需要八到十个人来回轮换,才能完成一刻不停的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