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知道您心中有气,但还请舅舅顾全大局,如今还不是掀起争端的时候。”
此话一出,蓝玉就如吃了九转仙丹一般飞速坐了起来,
甚至还从床榻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太子一侧坐下,声音铿锵有力语速飞快:
“太子,逆贼已经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难道咱们就这么忍了?”
蓝玉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略显枣红色的脸庞更为涨红,像是在喷火。
见他如此模样,太子朱标脸色也阴沉了几分,叹了口气:
“舅舅,两湖的兵马在源源不断调去云南,就连京师都调走了三万兵,
颍国公等人还在讨伐越州土酋阿资与罗雄州营长,
如今云南三边动乱,麓川的思伦法还在蠢蠢欲动,在如此关键时刻,不宜起朝堂争端。”
蓝玉心中更为烦闷:
“太子殿下,攘外必先安内,如今边患四起,国内更是不能退,
退一步他们就会认为咱们服软了,会变本加厉。
这一次他们敢在岳州动手,下一次就敢在京师动手,
与其南逃北躲,不如正面一战,一决高下。”
“舅舅,杀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那是杀得不够多!”
太子朱标猛地陷入沉默,这句话他时常在宫中听到。
蓝玉眼神闪烁,沉声发问:
“太子,您跟我交个底,俞通渊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是谁在背后给他撑腰?是赵庸心有不甘?”
朱标眼中闪过一丝烦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不得向外人透露。”
蓝玉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还请太子殿下告知。”
太子朱标眼神闪烁,沉声开口:
“南雄侯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又如何会做如此事?背后自然还有人。”
蓝玉瞳孔骤然收缩,神情晦暗,话已至此已不必多说,
能给赵庸他们撑腰与朝廷作对的,整个天下也就那么几个人。
整个内室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二人迟迟不语。
过了许久,太子朱标才沉声开口:
“近些日子父皇因为此事总是睡不着,左右也拿不定主意,
还请舅舅安生一些,我最近在努力劝说父亲不要大开杀戒,至少也要等云南战事打完。”
“打完?”蓝玉瞪大眼睛,有些急躁:
“太子殿下,现在已是年底,
云南两处战事明年都不一定能打完,拖来拖去,岂不是要到后年?其中还不知要生出多少变故!”
“舅舅莫急。”
太子朱标涌出无奈,压了压手,低声说道:
“信国公在闽越并海之地已经开始修筑城池,年初就能完工,
返回凤阳老家后,宫中会让其节制凤阳中都留守司,
如此便不会生出什么大乱子,就算是拖,也要拖到战事结束。”
蓝玉脸色来回变换,心中有一些不甘,但此法想来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深吸了一口气,蓝玉沉声开口:
“李存义如今还在崇明岛受赵庸庇护,二者狼狈为奸与朝廷作对,不如先杀李存义!”
太子朱标缓缓摇头:
“既然要做就做绝,哪有打草惊蛇的道理,这是在泄愤,反而会引起风波,
舅舅,还是等一等吧。
我知道你欣赏那陆云逸,但舅舅放心,他机灵着呢,
在君山岛,不光有明卫,还有暗卫,如此防范想来他谨慎至极。
景隆子恭他们跟着他也能保得一些安全,也免得淌京师这趟浑水。”
话已至此,蓝玉无奈点了点头,旋即问道:
“太子殿下,允恭袭爵一事原本定的十月,如今都十一月了,还未有定论?”
说到这,太子朱标眼中也出现几分疲惫,抿了抿嘴:
“因为岳州一事有所推迟,但袭爵的奏疏已经拟好了,只等黄道吉日下发。”
一直脸色阴沉的蓝玉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
“可算是有一个好消息了。”
太子朱标脸上也多了有了笑容:
“舅舅,这些日子也莫要生出什么事端,
听御医说俞通源身体虚弱,可能挨不过这一关,
寻常打闹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什么人命,朝廷不好交代。”
“又一个好消息!”
蓝玉喜不自胜,但看到太子朱标那黑下来的脸后便收敛笑容:
“是,臣知晓。”
说着,蓝玉似是又想起什么,低声问道:
“太子殿下,臣给您的小册子,您看了吗?觉得如何?”
“小册子?”
太子朱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便生出明悟:
“看了,其中一些防护之法的确前所未见。”
蓝玉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说道:
“太子殿下,如今朝堂上下都不安稳,
锦衣卫的法子已经存在多年,说不得早有所解,
还是从十二卫中调一些心腹之人充当护卫,施行新法来得妥当。”
太子朱标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此言有理,我回去后便命人操办。”
“如此甚好!”
两日后,三方势力的争端以魏国公爵位一事暂时停歇。
魏国公府,徐允恭此刻已经改名为徐辉祖,跪倒在庭院之中,一红袍大太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昔有中山王徐达,乃朕之股肱重臣,功高盖世,威震四方。
其一生征战沙场,为国建功,开疆拓土,功勋卓著,乃大明之基石,社稷之栋梁。
今中山王已逝,朕心甚痛,然其忠勇之德,永载史册,遗风长存。
长子徐辉祖,自幼秉承父志,文武兼备,忠孝两全。
在朝为官,勤勉尽责,克己奉公,为彰中山王之功烈,续其家族之荣耀,
兹命徐辉祖,自即日起,承袭魏国公爵位,享食邑之封,世袭罔替。
望卿秉持父风,忠君爱国,勤勉王事。
诸卿亦当以为楷模,各尽其职,共谋国是,保大明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臣徐辉祖,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入十二月,气温骤降,天气猛然间冷了下来,
此时的北疆之地已经大雪封天,寻常人在外边待上半个时辰都要冻掉耳朵,
但远隔万里之外的南疆云南,
天空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虽然有些阴冷,但还是可以忍受。
三万人的京军从湘江而下后,历经半个月,终于离开广西境内,进入云南。
距离他们此行目的地云南府,也只有十余日的脚程。
此时正值下午,天际间笼着一层淡淡薄雾,细雨如丝,悄无声息地织落在蜿蜒官道上。
三万京军,队列整齐,连带辎重补给拉出了十余里的黑色巨龙,
铠甲在雨水润泽下泛着冷冽银光,雨珠沿着军卒们脸庞滑落,却无人停下脚步。
天地间静悄悄的,马蹄声、铠甲碰撞的轻响,以及偶尔传来的低沉号角声时而响起,回荡在官道之上。
沿途的林木被细雨洗得更加青翠欲滴,
即便已经入冬,除却一些落叶外,这里的树木依旧是通体绿色,甚至还能看到几朵野花顽强立在路旁。
这让一众从来没有来过云南的京军瞪大眼睛,
因为前军斥候部五千军卒尽是骑兵,所以走在最前方,惊叹声时而响起。
刘黑鹰骑在马上来回摇晃身体,瞪大眼睛,脑袋似是有些忙不过来,来回转动,四处打量。
“云儿哥,都十二月了,不下雪也就算了,怎么连树都是绿的。”
在其一侧,陆云逸同样身骑战马轻轻摇晃,
多日赶路以及风吹日晒让他白皙的脸庞变得微黑,脸上也出现干裂。
他扯动嘴角,感受着脸颊上的一丝丝痛楚,笑着说道:
“云南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自北向南呈阶梯状逐级下降,是山地高原地形,
咱们刚进入曲靖府,还在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