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又又又愣住了,心中不禁生出一些懊恼,这么信手拈来,我怎么不行?
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便点了点头:
“好,就写这个,拿纸笔来!”
不多时,一张硕大的宣纸铺陈在桌面上,
李景隆在其上挥挥洒洒写下了这么一行字,粗略看去倒是有几分洒脱。
刘黑鹰自然是给予了高度评价,连连夸赞:
“曹国公写得好哇,见字如见人,可见曹国公生性洒脱,潇洒自如。”
李景隆笑了起来,从一侧拿起大印,就这么盖了上去,还在上面留下名讳。
直到这时他才看向刘黑鹰:
“黑鹰啊,本公堂堂国公,为了你可是把脸都丢尽了。哦对,还有子恭!”
刘黑鹰嘿嘿一笑:“自古名士多风流,咱们国公风流风流咋了嘛!”
李景隆撇了撇嘴,说不过他,
但经过这么一闹腾,今日一些阴霾也消散许多,就连脸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就在这时,刘黑鹰提醒道:
“景隆啊,若是脸上痒痒千万不能挠,若是留了疤,那可就不好了。”
“留疤怎么了?咱们军伍中人身上怎么能没有疤?”
“哎~说的是刀疤,你这倒像是女人抓的,总之要忌口,荤腥辣一概不能吃。”
“那还能吃什么?受伤了就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样才好得快!”
刘黑鹰连忙摆手,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样死得才快呢!”
“受伤了就要忌荤腥辣还有一些发物,至于吃什么.
明日让云儿哥给你割些豆芽,那个东西好,随便吃,
云儿哥说经常吃豆芽能强身健体,还长寿。”
“豆芽?”李景隆神情古怪,他是知道的,陛下尤为喜欢吃芽菜..
“好,既然黑鹰兄弟关心,那我明天就开始吃。”
“行,那卑职先告退,等明日我将这幅字送去,再给你买一些补品回来!”
李景隆很是满意连连点头:“去吧去吧!”
“卑职告退!”
刘黑鹰将那长长的宣纸卷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拿了出去。
刘黑鹰走后,屋内陷入安静,
李景隆有些感慨地靠坐在椅背上,拍了拍肚子,
虽然半张脸被紧紧包裹,但还是露出畅快。
在他看来,京城的一些玩伴都是狐朋狗友,功利性太强。
还是在这军中舒服,也不用端着国公架子。
想到这儿,李景隆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打开册子,在最后书写,
“刘黑鹰还是个痴情种子,为了一个妇人特意来求我,让我很是开心!
此人明事理,重情重义,办事也牢靠。
对了,上次他与我说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应该是骗我的,
他应该独爱风韵成熟的美妇,呀呀呀曹公之好啊。”
走出房门的刘黑鹰拿着文墨回到房间,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心里来回嘀咕:
“景隆年纪不大,却要装出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当大官累呀”
翌日,天刚朦朦亮,因为申国公与徐都督不在,整个运兵船上略显空旷,
陆云逸昨晚早睡,此刻天刚蒙蒙亮,便已起床。
他行至甲板,感受空气中略微潮湿的冷风,
看了看即将升起太阳的橙红色天空,不禁抿了抿嘴,秋天了
如果是大军一路顺利,将会在十二月中旬赶到西南,
到时便是冬天,也不知西南的天气如何。
陆云逸就这么站在甲板上想着,脑袋一点点空旷,眼神变得呆滞,看着前方的洞庭湖,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照常升起,嘈杂的声音开始在运兵船上蔓延,
陆云逸这才回了回神,有些感慨地看向四周,准备回去再看一看兵法。
至少在近些日子他不打算下船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刘黑鹰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高大的身躯披着甲胄,腰间挎着长刀,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幅画卷,倒是显得威风凛凛。
在其身后还有百余名军卒,同样身披甲胄。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便想起了昨日之事,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他:
“黑影.怎么这副打扮?这么兴师动众?”
刘黑鹰脸上的煞气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憨厚,嘿嘿一笑,
连忙将陆云逸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云儿哥,我昨天晚上想了想,
咱们高低也算大官,要跋扈一些,
所以我准备带兵去送字,闹出一些动静。”
陆云逸一愣,眼神随即变得古怪,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重重点了点头:
“好,那你尽管闹,那我就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啊?
刘黑鹰脸上出现刹那间的茫然,嘀咕道:
“说一说就行了吧,四品官儿年俸四百石,一个月就将近三十两银子啊?
三个月就是一百两!这”
“行了行了,升官将近一年了,俸禄在哪儿我还没见过呢?就这么说定了”
陆云逸摆了摆手,笑着离去,返回船舱。
刘黑鹰嘴巴来回张合,不禁挠了挠头
不过他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他回头看向一众弟兄,脸上重新浮现出煞气,用力挥了挥手:
“弟兄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运兵船,下了船后自港口开始便整齐列队,
沉重的步子踩在青石板路上咔咔作响,甲胄碰撞之声响彻不绝。
岳州港还是如以往那般热闹繁忙,港口上船只进进出出,百姓与工坊工人穿梭其中,
此刻正值早晨,道路两旁都摆上了早食,
热腾腾的白雾随风飘散,让整个港口似乎都沉浸在迷雾中。
一行百余人很快便引起了在场诸多百姓的注意,纷纷将眸子投了过来,
一些商贾瞳孔骤然收缩,连忙跑回船中将一些管制物品藏匿起来。
但好在,这些军卒没有在港口停留,而是径直去了杨柳街。
此刻的杨柳街显得有些萧瑟,泛黄的树叶掉落在地,各处商贩的伙计正在打扫,
看到这些军卒前来,不少人都眉头一皱,连忙跑回店中禀告自家掌柜。
这时,一名尖嘴猴腮的男人面露疲惫地从一家青楼中走出,
眼中神情枯败,但脸上尽是舒适。
很快,他听到了甲胄碰撞之声,循声望去,顿时瞪大眼睛!
他居然看到了熟人,对那领头的壮硕青年,
他印象很深,前夜他们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号码,却没有进去吃酒,
“怪不得这么大方,原来是从军的”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在如今大明,从军几乎是百姓们能接触到的最体面的差事。
就在这时,商铺中的一些掌柜睡眼蒙眬地跑了出来,
看着那一对军卒行去,
他们很快便到了杨柳街中间位置的花间集。
这让许多人瞪大眼睛,面露好奇与期待,
想着是哪家军爷又看上了花间集的姑娘,想要强夺
花间集的几位伙计见到军伍中人前来,连忙冲进店中去叫掌柜。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啦,有军爷来了!!”
房舍内,一夜未睡的花解语正坐在梳妆台前,在手里把玩着那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泥人,
听到这个声音,她连忙将头抬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了然。
昨日之事发生,她便知道定然会有军卒前来查花间集,
毕竟曹国公遇刺之是足以震动朝堂的大事。
深吸了一口气,花解语将眸子投向铜镜,
昨日那般青春靓丽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憔悴,
头发略显凌乱,随意飘散,眼窝深陷,眼角的皱纹凸显出来,肤色也有些暗淡。
虽然同样貌美,但却有几分失意美人的韵味。
她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将泥人放在铜镜一侧,慢慢走出房间跟随伙计走了出去。
可当她走过拐角,视线穿过大堂,一眼便看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花解语愣在原地,眸子微微睁大,嘴角翕动,眼前的世界刹那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