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许久,他才沉声开口:
“回禀申国公,叛逃之人一共七百五十人,如今已经抓回将近五百.”
此话一出,偏殿内似是刮起了一丝无形冷风,
邓镇与申国公的眸子都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心中更是对今日之事有了定夺。
就是蓄意谋杀,并且是广撒网!
等了许久没有声音传来,方安文心中惊惧,想要解释一二,
但还不等他开口,申国公邓镇便摆了摆手:
“下去吧。”
不知为何,方安文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他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辩解,但现在却不给他机会。
他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上官要饶了他,反而可能会更加严厉地惩处.
方安文脸色来回变幻,最后还是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他离开,二人脸上的凝重还是没有丝毫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邓镇发出了一声感慨: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知朝堂斗争的凶险。
巧合?这世上没有巧合!”
邓镇的目光有些森然,一旁的徐司马亦是如此,
只听他沉声开口,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你觉得是谁?”
邓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里是岳州水师,水军那帮人脱不了干系。”
徐司马忽然想到了什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俞通渊还与陆云逸有一些过节,认为是陆云逸坏了他的好事,
可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郭老四封爵都那般难,他算哪跟葱?
对了,上一次封赏他就上下撺掇,打压未果,这一次是要下杀手?”
邓镇脸色古怪:“走私之事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赵庸手里控制着崇明出海口,垃圾船走私他若是不知道,那才是有鬼!”
徐司马目光阴寒:
“他们拿朝廷当什么?出气筒吗?乱臣贼子真是该杀。
是不是他们所为,查一查那些叛军的家人,看看他们被谁庇护,又被转移到了哪里。”
邓镇脸色平静,缓缓摇头:
“查什么?查尸首吗?”
徐司马陷入沉默,双手叉腰来回踱步,心中愤怒不言而喻。
邓镇叹了口气:
“行了,这事就让朝廷来查吧,岳州水师与岳州府衙都脱不了干系,
咱们别掺和此事,好好运兵。”
“有道理”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渐入黑暗,
硕大的运兵船在天黑之际缓缓开向岳州港,
而君山岛上的所有百姓由船舶运输,而后由岳州衙门审问,确认无误后再行离开。
陆云逸一行人回到船上,值得庆幸的是,运兵船就是他们所乘坐的那一艘。
此刻的甲板上已经摆放好了将近二十门大炮,黝黑的炮口朝外,军卒在那里静静守候,手拿引信。
陆云逸安顿好军卒便返回房间,
刘黑鹰紧接着跟了上来,军中的一些将领也挤了过来,面露关切。
陆云逸洗了把脸,湿漉漉地看向在场众人,随意摆了摆手:
“聚在这里做甚,散了散了,本官没有大碍。”
陆云逸的脑袋左右摇晃,很快便在后方找到了陈景义,笑着招了招手:
“陈景义,这次多亏了你安排妥当,若是没有这五十名弟兄,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这样,每人五十两银子赏钱,兰克飞?兰克飞来了吗?”
兰克飞是前军斥候部的军需官,他从后面挤了过来,面露恭敬。
他二十余岁,身材高大,略显年轻,浑身充斥着冲劲。
“大人!”
“此行所有弟兄发五十两银子赏钱,明日天亮就发。”
“是!”
这时,陈景义走了上来,面露恭敬,神情严肃:
“多谢大人,此乃属下分内之事,还请大人下次再下船时多带一些护卫。”
武福六也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十多个护卫根本不够用,还有徐增寿和郭铨这两个祖宗,真要是打起来,咱们还得护着他。”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笑了起来。
“下次?还想有下次?以后本将就在军中待着,哪儿也不去。”
陆云逸一边说一边扯下毛巾用力擦脸,摆了摆手:
“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军需官与文书留下。”
“是!”
一众将领缓缓离开房间,只剩军纪官与文书,
陆云逸脸色凝重起来,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看向军纪官,他三十余岁,个子不高,长相憨厚,名为王学,为人刻板,
在原本的队伍中不受待见,扩军时被陆云逸招入前军斥候部。
陆云逸轻叹一声,问道:
“此行死了六名弟兄,按照军中律法该如何办?”
“回禀大人,因公殉职。”
“抚恤多少?”
王学冷冰冰回答:“三十两。”
“若是战死呢?”
“回禀大人,若军卒战死,以三年全额军饷作为抚恤,随后减半发放。
如有子弟承袭其职,则给十两银子丧葬费。
若军卒有妻子,还会额外给予其妻子三年全额军饷,随后按月给予抚恤。”
陆云逸听后神情平淡,缓缓开口:
“太少了,将他们的名字记在军功谱中,到了西南为他们添五级斩首,做战死处置吧。
另外将他们的后辈都记下来,下次补充兵员时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从军。”
王学挺直腰杆,朗声道:“是!”
陆云逸点了点头,又看向文书,吩咐道:
“这些日子以他们的口吻多给家人写几封信,告诉他们的家人一切安好,不用惦记。”
说着,陆云逸站起身,从床榻一侧掏出三叠宝钞,递了过去:
“公是公,私是私,三百两银子,一人五十两,给他们寄回去,就说是发的赏钱。”
“是!”
至此,陆云逸长叹一声:
“军卒因我而死,我作为上官,自然要安排妥当,希望尔等理解,
此事也不要向外透露,自己知道便好,下去吧。”
“是,我等告退!”
待到他们走后,屋内陷入沉寂,
陆云逸神情平静,慢慢站起身,来到那书柜前给那些豆芽浇水.
就在这时,淡淡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一个略显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很快一个黝黑的脑袋便探了进来,见他在屋内嘿嘿一笑:
“云儿哥”
刘黑鹰将房门紧闭走了过来,搓了搓手,小声问道:
“云儿哥,事情怎么样了?”
陆云逸将水壶放下,走到桌案旁坐下,脸色古怪:
“有了些变故,但无妨,
左右两边都是仇人,无外乎一明一暗,朝廷打哪一边,咱们都改高兴。”
至此,刘黑鹰算是松了口气:
“云儿哥,咱们要是不说,朝廷真能查出来吗?”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笑了笑:
“莫要小觑天下英雄,咱们能想到的事儿,别人也能想到,
将这些事情说成巧合,朝廷文武百官以及陛下都不会信,
他们会仔细去查,若是查不出什么,那才是怪事。”
刘黑鹰眨了眨眼睛,面露恍然连连点头:
“我懂了,云儿哥,聪明人都喜欢与人反着来,
与其直接与他们说,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查。”
“有几分道理,不管最后查到什么,与咱们都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