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陆大人有何吩咐?”
那火头军脸上带着一丝忐忑,虽然他们活得滋润,也不用上阵杀敌,
但军中饭食只能说能吃,与好吃丝毫不搭嘎。
军中的那些军卒骂起人来可毫不松懈,祖宗十八辈都能带上,
如今他们火头军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走到哪先低头,日后也骂得轻一些。
面对着年轻将领,火头军更是将脑袋压低,
人越年轻越气盛,骂得也越难听,背景也越深厚,这一点他们懂。
陆云逸看了看大锅,轻轻点了点头,
伸手将他馋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客气作甚,本官没有什么吩咐,就是来看看,
如今新军组建,这些军卒都是各部精锐,
日后要到草原上冲杀,这饭食可马虎不得。”
说着,陆云逸拿起大勺,在锅内搅和了几下,
炖的是白菜与不知名野菜,翻搅中能看到一些肉片,色香味一样不占。
陆云逸默默叹了口气,这大锅饭一言难尽。
一侧的火头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笑着说道:
“陆大人,可有什么指点?
这庆州天寒地冻的,只有这些白菜与苦菜,您见谅。”
陆云逸微微一笑:“不错了,这天寒地冻的,
能有口热乎饭就足够了,咱们没那么挑,
别看军卒骂得紧,等到了草原上,
让他们吃干饼干面,就怀念尔等的好了。”
那火头军微微一愣,憨厚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露出笑脸,
又抓了一把盐丢了进去,还一边说:
“军卒们要上阵杀敌,要多吃一些盐,
早些年跟着大将军打仗,那时候盐要拿去换钱,自己吃得少,
军卒们没得力气,手脚软绵绵,
砍人要砍好几刀,全凭一股气撑着,
现在好了,盐也不缺,大将军体恤,还能食肉。”
那火头军似是说到感慨处,火光在他脸上忽闪忽闪,让他的脸色愈发复杂。
陆云逸点点头:“是啊,现在好了,以往食肉想都不敢想,哪能如现在这般,一大锅。
对了,此事是江大人安排的吗?
以往怎么没听说斥候军有这待遇。”
那火头军看了看四周,低下头来,压低声音:
“江大人体恤朝廷,向来节俭,不会如此。”
就是很抠,陆云逸听懂了,
“是午时大将军的吩咐,听说江大人还挨骂了,这才有了这。”
火头军拿勺子敲了敲锅沿,发出铛铛铛的响声,而后声音空洞:
“不瞒陆大人,我从军十五年,见得多了,
如此未出境就顿顿食肉,还是头一遭,
以往啊,只是临近厮杀前那么几日,撑死一旬,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食肉。”
陆云逸微微一笑,看着他扒拉大锅:
“那是自然,大军出门在外,粮草辎重太难运送,
若是放开吃,还未到地方就吃完了。”
那火头军撇了撇嘴:
“是也不是啊,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多,
就算是在境内也没见军卒顿顿吃肉,说是为了省下一些银钱,
但您也知道,人肚子里没油水,饭就吃得多,
我曾见过一盾牌军,长得粗壮高大,
一饭能食小半桶,太过可怕,算来算去这银钱也没省多少。”
那火头军还拿手比划了一个大圈,神情夸张。
陆云逸一愣,随即展颜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倒是有趣,
这些道理朝廷都懂,且不说吃饭多少,
就论吃一些肉能多活几个军卒,能多砍死几个元人,能多省几副甲胄战刀,这钱就花得值。”
“那咋不吃呢?”火头军反问。
陆云逸坦然一笑:“没有怎么吃,我大明境内肉食不多,
军卒多吃一口,百姓就少吃一口,
这话虽有些夸张,但涨上几文钱还是轻轻松松,几文钱足够买一斤米面了。”
那火头军满脸诧异,认为陆大人在胡说八道。
陆云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北边:
“我大明境内没有多少草场,
仅有的一些也用来饲养战马,就这还不够,哪有草场来饲养牛羊。
但北边,草原有比大明还大的地方,
那里牛羊草场无数,等将北元打下来,牛羊要多少有多少。”
那火头军愣住了,他以前养过马,
知道马有多金贵,此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那陆大人要加把劲了,早日杀入草原,也好让我这锅中顿顿有肉。”
“好!”陆云逸腰杆猛地挺直,眼神中神光奕奕,
“一言为定,在这之前先让军卒吃饱,
吃饱了才有力气厮杀,来!多放一些肉!”
“呃”
那火头军身体猛地僵住,合着说了这么多,就为了这?
不过难得见到如此平易近人的千总,火头军也豪气地大喝一声:
“弟兄们,陆大人要去草原杀贼,多放一些肉,让陆大人好上路!”
陆云逸脸色一黑。
“不不不,说错了,你看小的老是动手动脚,也不动嘴,说错话了。”
“哈哈哈哈哈。”
不论是周遭等着的军卒还是那些火头军,都哈哈大笑起来。
陆云逸也笑了起来,他朝着刘黑鹰招了招手。
“云儿哥!啥事。”刘黑鹰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拿十两银子给他。”
刘黑鹰还不等说话,那火头军顿时急得跳了起来:
“这可使不得!!让上官知道要杀头的!”
刘黑鹰拿出一张银票,陆云逸瞥了火头军一眼:
“谁说给你了,也不看看你那张大脸。”
火头军顿时松了口气,刘黑鹰倒是满脸委屈。
紧接着,陆云逸拍了拍刘黑鹰的肩膀,看向那火头军:
“我这弟兄湿气重,心宽体胖虽是好事,
但在战场上行动太过笨拙,会出事。
这样你去买一些虫草之类的补品,
待到做饭时放进去,和菜一锅炖,
给我军中这些弟兄们去去湿气,如此肥硕成何体统!”
陆云逸脸色一肃,指着那火头军:
“还有你们,肥头大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贪墨了多少东西,
一并去去湿气,这是军令,明日开始执行。”
说着不由分说地就将银票一巴掌拍在火头军怀里:
“拿着,以后还有,钱花多少无所谓,
但弟兄们湿气加重,本官可要找你麻烦了。”
那火头军怔怔地看着手里银票,
不知为何,心里多了一股酸楚,其余火头军也怔怔地站在原地,
能在火头军这一肥差干的都不是傻子,知道陆大人是什么意思。
看似责备,实则关照,还有一丝尊重与一视同仁。
火头军虽然能吃饱吃好,但虫草之类的名贵药材,也不曾吃过啊。
那火头军想要说什么,但陆云逸却拂袖而去,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火头军嘴唇翕动,深情感慨,
不知何时嘴角挂上一丝笑意,挥了挥手,干劲十足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