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面露羞愧,蓝玉则看向太子:
“殿下,这陆云逸行军打仗虽有几分本事,
但年不过二十,字写的歪七扭八,由此可见读书也马马虎虎不通道理,
第一次跟随大军打仗,许多规矩并不知晓,还望殿下饶过他这一次。”
太子神情平静,依旧不说话,蓝玉甩了甩袖子,骂道:
“还不快谢恩?”
陆云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
“多谢太子殿下,臣日后定恪守规矩,遵循明律,绝不做违法乱纪之事。”
一直未曾说话的太子终于开口:
“下不为例。”
陆云逸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躬身:
“多谢太子殿下饶恕。”
说完,太子朱标便径直起身,离开房舍,蓝玉起身相送,
而屋中几处阴影也走出了一些面色阴柔的太监,跟了上去。
待到他们离开,陆云逸才直起腰,脸色恢复平静,眉头微皱,心中不停思索。
凭借他在军中捣鼓出的那么多军械,
入皇帝与太子的眼是迟早的事,也在预料之中,
但他没想到,文武之争的激烈程度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而那慈眉善目的刘三吾就这么暗暗坑害了他一把,
亏他还对其印象有所改观,准备在得空时去拜访一二,以示礼数。
正在他脸色来回变换之际,
淡淡的脚步声响起,陆云逸心中凛然,脸色马上变得充满苦楚,垂头丧气。
蓝玉快步进入屋中,瞥了一眼陆云逸,冷哼一声:
“这便是得意忘形的下场。”
陆云逸面露苦涩,眼珠一转,借坡下驴,连忙问道:
“大将军,属下也不知这京城居然如此凶险,敢问我部何时能开拔西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蓝玉一愣,嘴角微抽,但依旧故作冷冽:
“礼兵之后,朝廷下发赏赐以及印信,便可以走了。”
如此一说,陆云逸松了口气,
虽然应天风光极好,但终究是龙潭虎穴,带兵打仗之人不得久留。
陆云逸撇了撇嘴,醋溜溜的说道:
“大将军,这应天虽好,但勾心斗角太多,属下还是觉得庆州好一些。”
“哼,出息。”
见他不说话,陆云逸又问:
“大将军,属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无须担心。”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走近一步,面露无辜:
“属下担心的是.如今属下犯了错,朝廷不会克扣功勋吧,
属下可是与部下说过朝廷慷慨,定会多加封赏,
要是最后落了个芝麻大的封赏,那属下可就丢大人了。”
蓝玉眨动眼睛,不知为何,似乎枣红色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用力冷哼一声,
双手叉腰在屋内踱步,最后指着陆云逸的脑袋:
“你这厮,简直没皮没脸。”
陆云逸嘿嘿笑了起来:
“回禀大将军,前些日子属下问过曹国公与徐增寿,可他二人都不知啊,
这不借着大将军的空,问上一问,还请大将军恕罪!”
桌上烛火摇曳,显得屋内有些黑暗,
蓝玉已经走在阴影中,看不清脸色,
他在屋内踱步,最后又坐了回去,冷声道:
“太子宾客如何?”
太子宾客?陆云逸瞪大眼睛,眸光内闪浓浓的疑惑。
若是他没记错,太子宾客为正三品,职责主要有三种,
掌侍太子赞相礼仪,规诲太子过失,辅佐太子治国学习。
陆云逸神情古怪,结结巴巴说道:
“大将军,这这是何意?
属下尚且年幼,何德何能居太子宾客之职。”
据他所知,虽然太子宾客这一官职通常是兼官、加官或赠官,属于虚衔,
但也不得轻视,太子署官本就是身份象征,
如今朝堂上的太子宾客都是一些胡子花白德高望重的老头或者朝堂重臣,
他混在其中,难免有些牵强附会,不伦不类。
大将军蓝玉摆了摆手:
“兼官罢了,年少多功骤登高位不是好事,封功少了也不妥,
此乃朝廷找补一二,也算是庇护,你真正所去之地还是北平行都司。”
大宁都司已经在七月改名为北平行都司,
在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巨镇,统塞上九十城。
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加上朵颜三卫。
如此一说,陆云逸稍稍放下心来,
现在他手中权势不够,不能在京城待着,
去到大宁至少也是个指挥使,职权要大上许久,远比京城要自在。
收起心中思绪,陆云逸连忙躬身,眼中闪过精光:
“属下定为绘制鱼鳞黄册尽心竭力。”
直到此时,蓝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你是军伍中人,日后少与那些文官掺和,对你没有好处。”
“属下谨记之。”
“刘三吾是你的师祖,走动一二也无妨,否则落个不忠不孝的名头更为麻烦,其他人少接触为妙。”
蓝玉突兀说了一句,其中告诫之意不言而喻。
陆云逸眨动眼睛:“多谢大将军,属下心中铭记。”
“嗯。”
蓝玉脸色平静,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脸庞沉浸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安静了许久,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那换将之法是你自己琢磨的?所为何事?”
陆云逸心怦怦直跳,面露疑惑:
“大将军,此法乃属下观辽王郡战事所悟,意在提高军伍战力,
如今前军斥候部随带着斥候的名头,
但行的已经是先锋之事,动辄正面厮杀,
若是再以先前的行军打仗之法,若遇敌军精锐,难免有所吃亏,所以属下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哦?”蓝玉眉头微挑,上下打量着陆云逸,眼中出现一丝莫名:
“那武福六与张玉手里拿着的不是你做给他们的兵略吗?
怎么到你嘴里,成了你学他们?颠倒黑白的本领倒是学得不错。”
“呃”陆云逸一时语塞,凑近了一些笑着解释:
“大将军,那张玉是故元的枢密知院,怎么着也有几分本事,
先前在军中受了许多委屈,
属下寻思着找补一二,给他一些立功机会,也好让其莫要怨恨我大明,
属下可是听说,一些降将就是受到多方排挤,最后受不了又跑回了草原,
就如那北元太尉乃尔不花,
本就是官山卫指挥使,是我大明的官,
可就因为其是降将,被多方排挤最后叛逃漠北,现在成了边疆大患,如此便得不偿失啊。”
陆云逸娓娓道来,蓝玉莫名的眼神一点点平静下来,轻轻点头:
“你说得没错,先前北方有大患,
朝廷对于降将多有防备,怕其通风报信,
现在北元灭了,是该找补一二,莫要寒了人心,你做得不错。”
此话一出,陆云逸长舒一口气,又过一关!
他又走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大将军,属下克扣缴获乃自发而为,不会牵连到大将军吧。”
蓝玉瞥了他一眼,见他越凑越近,已经到了桌子边缘,便拿眼神撇了撇那凳子,
陆云逸连忙意会,一屁股坐下。
蓝玉没忍住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