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声大笑以及清脆的环佩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奉天殿内略显沉寂的气氛,
“王伯伯,您可算来了!!”
陆云逸循声望去,来人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锦袍,
衣袂飘飘,迎面而来,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似乎经过精心计算,不显急促,不显拖沓。
那人长相清秀,面如冠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书卷气与英气并存的独特气质。
他的眼睛明亮有神,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微笑,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亲近。
随着他的靠近,陆云逸能明显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随之飘散。
陆云逸心中疑惑,此人是谁?
但一旁的王弼此刻已经笑着迎了上去,陆云逸连忙跟上。
“哈哈哈,九江啊,一年不见,你这模样倒是越长越俊俏。”
九江?李景隆,曹国公!
陆云逸思绪一动,眸子微微放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便归于沉寂。
但殊不知,他微妙的表情变化已经被李景隆收于眼底,心中略显诧异,同样疑惑此人是谁。
李景隆快步走近,脸上带着和煦笑容,
看向定远侯王弼,脸上带着一些感慨:
“王伯伯,此行一去一年,让小侄好生想念,
幸得大军得胜南归,小侄还等着与王伯伯游湖饮酒呢。”
王弼黝黑的脸庞如花一般绽放,大笑起来:
“不急不急,今日的宴会是你在操持?”
李景隆脸上露出一些苦涩,轻轻点了点头:
“小侄不像王伯伯那般能征善战,只得在京中无所事事,
便向陛下求了这个差事,也是尽一份心力。”
“哈哈哈,你还年轻,这么着急打仗作甚?
我等在外厮杀不就是为了尔等小辈在这京中享福,
你倒好,想去前线受罪,那我等厮杀了这一辈子,岂不是白费工夫?”
李景隆脸上露出拘谨的笑容,连忙凑近了一些,扶住王弼:
“小侄这不是见王伯伯年纪大了嘛,您厮杀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王弼再次大笑起来,显得心情尤为舒畅,
不远处的几位军候听到这话也连忙笑了起来,纷纷打趣。
曹国公李景隆不慌不忙地应对,显得游刃有余。
越看,陆云逸越觉得眼前这曹国公经验老到,说话做事面面俱到,
与诸位君侯都尤为亲近,与他印象中的执拗纨绔有些不符。
这时,曹国公李景隆看向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王伯伯,这是家中哪位?”
“害,他要是老夫家中人,老子早在家里享福了,何至于四处奔波。”
如此一说,李景隆眼中愈发疑惑,
但很快,他心中一惊,脸上露出恍然,试探着问道:
“莫非.这就是那位被俞都督看重,特意上疏请功封爵的前军将领陆云逸?”
啊?
听到此言的陆云逸,几乎眼前一黑就要翻倒过去,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陆云逸连忙收整思绪,身形一板,双手前探并拢,恭声道:
“卑职陆云逸,拜见曹国公。”
若是没记错,洪武二十一年的李景隆才不过十九岁,比他堪堪大上一岁,
行礼的陆云逸觉得心中怪异无比,
原来给年轻人行礼是这般感觉,怪不得军中一些人给他行礼时总是透露着古怪。
“你就是陆云逸?久仰大名,听说你此行立了大功,让王伯伯等人不至于那么辛苦!”
曹国公李景隆所表现出来的远没有刚刚那般沉稳,倒像是一个初次见到偶像的年轻人。
此等场面下,陆云逸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心中暗暗警惕,
李景隆幼年丧父,偌大的曹国公府需要他来操持,
想必早就练就了一身老辣的表面功夫,
并且,据陆云逸所知,
李文忠的死确实有所争议,留下的局面并不太好,
他掌管大都督府又兼领国子监事,又文又武,乃朝堂大忌,
若他活着自然相安无事无人敢言,
但他偏偏暴毙,还被今上暗指是被人下毒致死,
这无不在说明,朝堂上已经有人对李文忠心存不满。
他一死,曹国公府定然受难,
但这几年并没有听闻曹国公府有什么太大差池,可见眼前李景隆之能耐。
陆云逸心中快速闪过种种思绪,连忙做出回应,笑着躬身:
“回禀曹国公,卑职乃军伍之人,为国杀敌为将分忧乃职责所在,曹国公言过了。”
“哈哈哈,果然是个能人,
等宴会开始,我一定要与你好好喝几杯,
陆将军有所不知,我可谓是向往军伍许久,只是一直不得机会,
陆将军如此年轻,你我交谈起来,也不是与王伯伯那般拘谨。”
李景隆显得十分兴奋,手舞足蹈的模样没有让人感觉到唐突,
反而因为他的面面俱到,让人感觉到舒适。
王弼再次发出大笑,陆云逸亦是如此,但他心中却愈发警惕。
李景隆笑着伸出手:
“王伯伯随我来,小侄给您安排座次,至于陆将军,咱们是小辈,到时你我一桌。”
妈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云逸此刻已经确定,这李景隆定然有所图谋,
否则当朝国公怎么会与他一个小小参将如此和善。
“卑职不敢,曹国公操持宴会,诸事繁忙,末将不敢叨扰,
末将随意在后方一坐便是,能来到此处,已是殊荣。”
这时,定远侯王弼摆了摆手,决定道:
“今夜陛下也在,不可失了礼数,
你给云逸安排一张桌子,到时你要想与他吃酒,再来便是。”
李景隆脸上一喜:“还是王伯伯考虑得周到。”
说着,李景隆朝着一旁使者招了招手,
一旁的面容清秀的宫女缓缓走来,微微躬身,
李景隆吩咐道:“带陆将军去乙字一号,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多谢曹国公,那侯爷,卑职就先去了。”陆云逸微微躬身。
“去吧去吧,人也来得差不多了,也快开宴了。”
王弼摆了摆手面露笑容,陆云逸便跟着宫女离开。
待到他走后,王弼朝着李景隆笑了笑:
“乙字一号,都快要跑到六部主官之列了,以他现在的身份,怕是会坐立不安啊。”
李景隆同样笑了笑,扶着王弼朝前方走去,同时压低声音:
“王伯伯,一部侍郎不过三品,陆将军比之丝毫不差。”
王弼眼神闪烁:“都督府的封赏定下了?”
“已经初步定下,只待太子殿下与陛下盖印,便可下发。”李景隆再次压低声音。
王弼笑着点了点头,面露感慨:
“北征终于要结束了,真是心累,说吧,你跟陆云逸凑近乎图的什么?”
李景隆脸上闪过一次拘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王伯伯,陛下安排小侄明年去湖广练兵,
可您也知道,练兵一事牵扯颇多,错综复杂,
小侄身无功勋,定然是不能服众,说不得还要闹笑话。”
说到此事,王弼想到了明年要去陕西练兵一事,心情也有些不好,轻轻点了点头:
“你还年轻,的确不能服众,会被人轻视,所以你想?去打仗?”
李景隆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点头如啄米,而后又略显委屈:
“年前我给沐伯伯去了一封信,想要跟着他一同去征讨麓川,
可陛下都同意了,沐伯伯却不同意,
小侄便又去求陛下,可陛下说他也没办法,让我听沐伯伯的
小侄本来没有什么念想了,
但下午的时候,都督府在征讨麓川的军伍中添了五千人,没有具体的作战计划,
小侄多方打探,才知道是太子与蓝伯伯的安排。”
王弼脸色古怪到了极点:““所以你想着去陆云逸军中?”
李景隆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小侄也没想着立多大的功,只想着混一番资历,还望王伯伯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