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早早等在一旁的鹤庆侯张翼快步走了上来,脸上带着喜色,恭敬道:
“恭喜大将军晋国公位!”
怀远侯曹兴也走了上来,脸上同样带着无法压抑的笑容:
“恭喜大将军晋国公之位!”
蓝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长叹了一口气,脸色一冷:
“本将原为‘梁国公’,如今偏偏成了‘凉国公’,这有何喜?”
轻哼一声,蓝玉转身径直翻上战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旁侍卫亲军连忙追了过去,留下张翼与曹兴面面相觑。
鹤庆侯张翼脸色愈发沉默,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何至于此?”
怀远侯曹兴面色一板,连忙小心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鹤庆侯张翼脸色一黑,声音陡然拔高:
“怕甚!蒋瓛都死了,毛骧还能如何?
我等在北边不要命地厮杀,为国尽忠,手下弟兄死了无数,老子的二儿子都死了,还不能说嘛!”
怀远侯曹兴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拉住他,不停宽慰:
“哎~,好了好了,
上位有上位的考量,我等在这里发怒无用,
还是早些回去收拾收拾,晚上还要来宫中赴宴。”
二人都是蓝玉一手提拔,可谓心腹,
对于国公名号一事,他们心中亦是无比愤怒,
但奈何.大将军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口头那么一说。
“我是有些气不过,宋国公倒了,颍国公我看也快了,
咱们军中人只能靠大将军了,落了个‘凉国公’,
指不定坊间如何谣传,丢的都是咱们军伍中人的脸。”
鹤庆侯张翼一边走一边嘀咕,脸上写满不忿,
怀远侯曹兴在一旁不停宽慰,身后的亲卫侍从就这么跟着,面面相觑。
直到远离洪武门,拐入大街,鹤庆侯张翼的脸色才迅速平定下来。
怀远侯曹兴也不再宽慰,变得沉默。
“要我说,咱们还是找机会去西南打仗吧,这京城待得不自在。”
鹤庆侯张翼声音中没有了慷慨激昂,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还打?不如回凤阳老家。”
怀远侯曹兴撇了撇嘴,对于他们这些军候来说,
越是打仗,危险越大,不如早些回凤阳老家养老。
鹤庆侯张翼瞥了他一眼,缓缓摇头:
“你还不知道?家中没有人来给你送消息?”
“什么?”曹兴眼中闪过疑惑,解释道:
“今日要面见陛下,送什么消息,老家发生何事?”
“家中有人在查李存义。”张翼解释道。
“什么?查李存义作甚?他不是早就被流放崇明岛了。”
怀远侯曹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心中思绪翻滚,刹那间想到了许多,
李存义乃韩国公李善长之弟,因胡惟庸案被流放至崇明,
有人查他,其目的定然不会仅限于一个顽劣之辈,
而是要牵扯出后面的韩国公,甚至.要牵扯到当年的胡惟庸案。
鹤庆侯张翼顿住脚步,一脸凝重:
“具体为何我也不知,只是家中旧部发现有人在打听李存义,
并且在李存义的宅子外晃悠,京中也有一些人在翻找当年旧案。”
曹兴的脸色也刹那间凝重起来:
“韩国公作何反应?”
张翼缓缓摇头:“不予理会,整日待在家中含饴弄孙,大概只是将其当作寻常的探查,
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
现在北元让咱们打败了,西南也快到动兵了,
到时候没了外敌,下一步陛下要对哪里动刀?”
张翼叹息一声,眼里闪过浓浓的忌惮:
“必然是肃清吏治,我听郭英他们说,
北平的鱼鳞黄册绘制得很不顺利,陛下以前还能忍,
现在北元都亡了,陛下还能忍吗?
近些日子,咱们都得消停点,可莫要被牵扯。”
这么一说,怀远侯曹兴心中一惊,猛地想到了一件事,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皇城方向:
“郭英这几年都待在辽东,不会让他查出什么了吧,他.好像还没出宫。”
张翼摇了摇头,满脸忌惮:
“人家打小就是陛下亲卫,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辽东的事咱们也没在里面掺和,莫要多心了,还是好好想想咱们的去处吧。”
一时间,二人面露忧愁,垂头丧气。
奉天殿是皇帝行使权力彰显威严之地,
而与它相隔不远的武英殿,这里是皇帝的便殿,用来斋居及接见大臣的地方,
相比于奉天殿的气势宏伟,这里就显得柔和许多。
此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殿内,照亮了其中景象。
殿内四角,摆放着巨大的精致木雕,在其内隐藏着铜炉,里面放置着消暑的冰块,
在其后是排列整齐的宫灯屏风,宫灯上绘有吉祥图案。
大殿中央铺设着厚实的地毯,颜色沉稳,图案繁复,给武英殿徒增几抹庄重。
这时,淡淡的脚步声打碎了武英殿内的安静,
明皇朱元璋默默走入其中,身上已经换上了常服,
他龙行虎步,径直走向了位于大殿中央的御案,而后在略显庄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虽年长,但眸子却锐利如鹰,没有一丝浑浊,
有着只有看透一切的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即便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龙涎香都无法牵动其心绪。
明皇朱元璋嘴角微抿,腰背靠向椅背,双手轻轻搭在扶手上,手指轻轻敲打,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淡开口:
“郭英何在?”
站在一侧,半身藏于阴影中的红袍太监微微躬身,手中拂尘垂落,恭敬开口:
“回禀陛下,武定侯已经在殿外等候半个时辰了。”
“让他进来。”
很快,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自武英殿外传来,
身长七尺的郭英沉默走来,厚重的甲胄覆盖在身上,走起路来咔咔作响,
阳光自上而下垂落,让其反射着微弱光芒,与殿内的微光交织在一起,显得其更加沉稳。
他的身姿挺拔,双手交叠于腹前,刚毅的脸庞上隐隐带着一些激动:
“臣郭英,参见陛下。”
“郭英,你我好久未见了。”
明皇朱元璋淡淡开口,脸上露出一些感慨,
但眼中却依旧平静,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回禀陛下,已有两年。”
朱元璋淡淡开口,不带询问之意:“事情办得如何?”
郭英顿了顿,看向左右两侧。
朱元璋轻轻挥了挥手,立在一侧的红袍太监微微躬身,带着一众随从与护卫宫女离去。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阳光在大殿内来回曲折,将明皇苍老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武定侯郭英微微躬身,从怀中掏出一封奏疏,沉声道:
“上位,这是这些年属下派去朝鲜倭地调查的原委,
其中证实当年确实有一些倭人进入朝鲜,最后进入辽东,
至于最后是去了北方草原还是入了我大明,时间久远,已无处可查。”
“呈上来。”
“是。”武定侯郭英快步上前,将手中奏疏调转方向,放在了御案之上。
“辽东与北元的勾结如何。”
朱元璋没有即刻去看奏疏,而是将其放在一边,继续发问。
郭英脸色一肃,娓娓道来:
“上位,勾结不深,只是一些商贸往来,
其中往来大多为粮食草药,武器也只是一些残次品,
纳哈出归降后,辽东与北元的牵扯就愈发的少,不似以往那般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