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皱眉深思,缓缓摇头。
他想到了一件事,就算是朱允熥被立为太孙,蓝玉死得更快。
主少臣疑,而蓝玉又是军中第一大将,今上死后,外戚干权几乎板上钉钉,汉朝外戚干权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今上不会看不到.
“也就说是.不论是朱允熥还是朱允炆,蓝玉身为军中第一大将,必死。
不不不.不止是蓝玉,冯胜傅友德等军中这些征虏大将军,都要死。”
想到这,陆云逸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紧张,
那岂不是,太子在洪武二十五年八月逝世的那日起,就命数已定。
蓝玉以及诸多军候,还有他自己的脑袋就已经放在了断头台上。
心中突兀生出一些烦躁,陆云逸呼吸急促,猛地站起身在军帐内来回踱步,
如今是洪武二十一年八月,还有不到四年,时间尤为仓促,
眼瞅时间越来越近,但能不能安全脱身,
陆云逸拳头死死紧握,浑身杀气凛然,心中暴躁几乎无法掩盖。
今上与太子的谋划是什么?不知。
太子是怎么死的?不知。
与迁都一事有无关联?不知。
得了什么病,可有救?不知。
蓝玉在朱标死后做了什么?不知。
陆云逸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些关键情报,他没有一个知晓,只知道结果。
但偏偏要改变这个结果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他交给蓝玉训练暗探以及自身防护的小册子,
就是想通过他来转交给太子殿下,只要保证自身安全。
蓝玉会不会给,不知!
什么都不知!!
陆云逸有些暴躁地摇了摇脑袋,试图将因为饮酒而愈发复杂的思绪甩开,
这些事如今思虑无用,还是要近距离接触才能看出一二。
他强行压下思绪,
转而计划起如今要做之事。
当务之急是要回归大军,至少要与蓝玉等一众军候站在一起,
如此才能了解朝堂大事以及今上与太子殿下的态度,并且打探迁都一事。
不对应当让运送缴获以及粮草钱财的队伍缓行,拖延时间,
以此来躲避大军还朝的时间,与蓝玉撇开关系。
不对不对大势之下想要活命,
要么手中没有权势,安心蛰伏,要么手中有滔天权势,主动自救,
没有中间选择,什么也不动是最蠢的行为。
想着想着,陆云逸面露苦笑,他就杵在这中间,
手中有权势,但不多,发展前景很好,但也只是前景。
思绪越来越乱,陆云逸眉宇中闪过一丝戾气,
抬起手狠狠地拍向长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长桌发出略显艰涩的呻吟,微微摇晃,他也开始喘粗气,
脑海中纷乱复杂,理不清头绪。
陆云逸静坐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这期间他脑海中空空如也,总算压制下了心绪,
他长出了一口气,不再去想,
转而来到一侧床榻上,就那么躺在床上面,
眼眸微阖,心中思绪万千。
“云儿哥,云儿哥”
恍惚间,陆云逸在昏昏沉沉之中听到了飘忽之声,
眉头微皱,缓缓睁开眼睛,
刺眼的光明冲入眼底,让他出现了刹那间的失明,
过了许久,陆云逸才看清眼前的黑色事物,
一个黑猪头,不对,是刘黑鹰。
“你怎么在这?”陆云逸问道。
“云儿哥,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没起来?”刘黑鹰面露古怪。
陆云逸眉头紧皱,眯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查看四周,发现四周早已大亮,他捏了捏眉心,脑袋隐隐胀痛。
“几时了?”
“已经将近午时了。”刘黑鹰去一侧倒了一大杯水,递了过来。
“这么晚了?”
陆云逸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出去尿尿,
过了许久他才返回军帐,精气神舒缓了许多。
他这才拿过茶杯,大口喝水,说道:
“先将人安排在大宁与北平,他们母子要分开安放,以免生变。”
刘黑鹰连连点头,面露期待,就这么等着,
可迟迟不见陆云逸说话,他有些诧异地发问:
“还有呢?”
“没有了,就先这样安排。”
啊?
刘黑鹰大为诧异,满眼疑惑,
在陆云逸身上来回扫视,以往不论是作战计划还是谋划都有长长的一张纸,细致到了极点,
如今现在如此重要的事,怎么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云儿哥,昨日.你又出去喝酒了?”刘黑鹰试探着问道。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摆了摆手:
陆云逸声音急促,带着一丝不耐烦,
“没有,昨日的计划不能用,
以我们如今的地位还无法支撑,不能好高骛远,
先将他们送去辽东,然后从正经的渠道去大宁与北平,只要不露出端倪就好。
具体的施行任务与后续处置,等我们随军回到应天,有了具体的安排再说。”
刘黑鹰表现得有些诧异,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云儿哥,你咋了?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太多了,我都不知从哪开始烦起,
此事就这样定下,再休整一日我们就出发,追赶大军!”
陆云逸的语速依旧很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他想得很简单,不论如何,先回到大军之中,总比他在这里庸人自扰得好。
刘黑鹰见他如此模样,表情也凝重下来,重重点头:
“我这就吩咐下去,明日便出发。”
“对了.”
刘黑鹰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云儿哥,这是对代春风的探查,有他这些年的履历军功以及行事作风,我看着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将人收下,先安放在庆州后卫,后续再行调动。”
陆云逸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切,
一边说,一边走到脸盆前,舀起清水,就这么噗嗤噗嗤地洗脸。
洗完脸,陆云逸觉得精神许多,继续吩咐:
“传令给后续运送粮草以及缴获的军卒,让其快些赶路,在庆州稍作停留便南下入关,
另外将明日行军的事告诉辽王等人,让其有个心理准备,
还有军报以及战事详情快些给大军送去。”
“是!”
刘黑鹰聚精会神地听着,脸色凝重,
突如其来的急切让他意识到,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没有发问。
陆云逸从柜子中拿出了一套新衣换上,问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打算稍后去拜访岳丈,带些什么东西好?”
“知州大人不喜钱财,要不拿一些稀奇物件?
咱们带回来一个上好的辽代花瓶,我觉得不错。”
“行,就他了,快些包裹起来,我去家中接婉怡。”陆云逸果断吩咐,而后向军帐外走去。
“是!”刘黑鹰小跑着跟在后面,最后还是小声发问:
“云儿哥,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云逸在军帐前停下脚步,面露凝重: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时不我待啊,黑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