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视线中,厮杀最为勇猛的廖心远部已经从原本的中部战场向右侧战场偏移,
其所部两百人遭到了最为激烈的抵抗,阻拦之人都是身穿甲胄的军卒,
双方骑兵如同狂风暴雨中的铁流,猛然间撞在一起!
马蹄声轰鸣,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铁蹄踏在地面上,溅起片片尘土,堆积在地上的血浆也被大地的颤抖掀起了点点涟漪。
前军斥候部军卒挥舞着手中长刀,寒光闪烁,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廖心远如以往那般,一马当先,狠狠地撞了过去!
时间仿佛凝固,双方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长刀与血肉相击,发出了独特的扑哧声。
战马嘶鸣,军卒怒喊,
在一刹那间,整个右侧战场充满了血与铁,相互交织!
但很快,张玉的就敏锐地发现到战况不对,那些草原骑兵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悍勇,
反而是且战且退,被前军斥候部军卒一点点前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退后了百余丈,
若不是他们马头朝前,可能会被认为是在仓皇逃窜。
武福六也发现了不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些草原人这么沉不住气?这就开始退了?”
张玉也眉头紧皱,脸上有些怪异,
但不论如何,都要做出应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将阻拦军卒击溃,
否则冲到右侧营寨之前再行退却,就容易被发现端倪。
“大人,这些草原人有畏战之心,可能我们要进行一些方略改变。”
武福六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无妨,你尽情指挥便是,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一些变化。”
张玉脸色凝重,随即看向中部战场,那里在与草原人僵持的部队是宁充部,在年前他与廖心远曾不听军令,被从百户之位撤回普通军卒。
二人也是有些争气,在北征军斩获颇丰,
加之陆云逸也念及旧情,重新让其回到百户官职。
这一来一回,让二人更加沉稳。
在既定的方略中,右侧战场的撤退不能让草原人看到端倪,
所以就注定了与之相邻的中部战场要保持僵持,方便在合适的时机展露出不敌,而后从容后退,
然后负责绞杀的右侧战场军卒才能放弃胜利,去支援中部战场,从而脱离右侧战场。
如此一来,才算是合情合理,虽然有些粗糙,
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能瞒一时是一时。
张玉脑海中闪过定下的种种思绪,没有任何犹豫,便拿起喇叭发出大喊:
“宁充!!顶住!”
其身旁的传令兵同样举起了十余个喇叭,开始发出大喊。
“宁充!!顶住!”
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传到了宁充耳中,也传到了与之相抵抗的草原人耳中。
宁充此刻正在小心翼翼地挥舞长刀,
生怕一不小心就将眼前的草原人砍死,
听到这声军令,他心中暗骂一声窝囊,
而后没有犹豫地将手中长刀松了少许,恰好草原人的弯刀袭来,
他匆匆抵挡,顿时发出一声惊呼,故作痛楚地捂住手腕.
其身旁的军卒也大差不差,原本还僵持的宁充部刹那间出现了败象,
被前方草原人压着,一点点后退。
宁充一边叹息,一边双手持刀,阻拦着追击的草原人,脸上神情复杂。
他很清楚地记得陆将军曾经说过,
骑兵战阵并不是在战马上砍杀,而是来如影去如风,一击不成,顷刻皆退,再行冲杀。
且看如今战马悠闲地迈动步子,军卒们骑在战马上,做的都是步卒的砍杀抵挡,
偏偏眼前的草原人还与他们厮杀得有来有回.
好好的骑兵战场变成了步卒方阵,宁充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略显荒唐。
但不听军令的后果他已领教过,只能一点点后退,
他看向右侧,那里马蹄声如雷,双方百余名骑卒来回纠缠,冲杀迂回!
每一次冲杀过后,草原人都会丢下十余具尸体,那种战阵才是真正的骑兵厮杀。
一刻钟的时间,宁充与其所部已经退出了百余丈,
眼前的草原人非但没有察觉到不对,反而将长刀挥动得愈发起劲,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占到上风,所以有些急功近利,兴奋极了。
这时,不远处的张玉又拿出了喇叭,
这次他面向右侧,发出大喊,甚至还故意加上了一些急切:
“廖心远!!退回来!退回来!!不要孤军深入!!!
转向中部战场,解围解围!!”
在右侧厮杀的廖心远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再没有军令传来,眼前这些草原人就要溃败了,
不到两刻钟的厮杀,草原人至少丢下了七八十条性命,
带伤作战者不知多少,所能发出的抵抗也越来越小。
他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凝实,发出一声大喊:
“弟兄们!!撤!!去救弟兄们!!”
身旁军卒们也长出了一口气,畏畏缩缩的厮杀真是让人难受,
他们的眸子猛地锐利起来,放松的身体一点点紧绷,双腿夹紧马腹,
握紧手中长刀长枪,身下战马也不再限制马速,开始肆意狂奔起来,
只见他们在空阔之地绕了一个大弧,
毅然决然地朝着中部战场的草原军卒杀去!
剧烈的马蹄声响起,原本正在后退的宁充耳朵微动,眼神一凝,很快他就看到了右侧掀起的烟尘,
而这时,前方那草原人长刀再次袭来,就这么当空斩下,烈烈的破风声在宁充耳旁响起,
宁充嘴角忽然掀起了一丝弧度,眼神也变得残暴起来,啐了一口唾沫大骂道:
“真是给你脸了,兄弟们,打回去!”
而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右臂,与那挥砍而来的长刀碰撞!
当!
金石碰撞之声刹那间响起,让那草原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锐利的长刀砍在护臂上不得寸进,
先前与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北元残余’身躯中似乎涌现出了一股力气,
任凭他如何使劲,也不能将这抬起的手臂压下!
甚至,他还看到那北元残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刀刃,最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都他妈卷刃了,还砍呢!”
不等他有所反应,左侧耳畔就传来了强烈的破风声,
那草原人转头去看,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发誓,他的眼力从来没有如此好过,
他看到了那‘北元残余’的刀锋,
光滑整洁,一条线从左到右平整而落,甚至没有一丝弯曲,
他眼眉微挑,在心中感叹,好刀!
但下一刻,他便觉得天地倒转,
眼前的世界似乎开始翻滚,而且还在一点点下坠,
翻滚间,他看到了一具无头尸首立于马上,做着和他一般的动作。
他忽然闪过一次明悟,原来我已经死了。
眼前的世界骤然漆黑,他失去意识,脑袋掉落在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斩下这人的脑袋后,宁充没有任何犹豫,便调转马头,向着身后疾驰而去,其身旁的军卒皆是如此,
让处在中部战场的草原人瞪大眼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兴奋,
打退了!打退了!
但很快他们的脸色变了又变,
在他们视线中,那些头也不回的北元残余在百余丈之外停了下来,
再次调转马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冲了过来,
马蹄如雷,浓烟滚滚,
手中锐利长刀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便听见有同族发出大喊:
“左边来人了!!”
廖心远率领的军卒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生生撞了上来,
手中长刀挥砍,长枪挑刺,马匹冲撞!
刹那间血腥味弥漫,一条染血布满尸首的路被他们趟了出来,将草原人的骑兵队伍从中生生截断!
而就在这时,宁充所率领骑兵也顷刻间杀到,百余丈并不足以让骑兵积蓄足够的冲势,
但眼前的草原骑兵俨然成了草原步卒,
如此那便足够!
前军斥候部军卒如同刚刚挥舞的利刃,猛然间撕破了草原人停滞不前的战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