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骑兵三百,剩余为步卒,另外还有二十几辆大车,里面不知是什么。”
“大车?”
陆云逸眉头紧皱,心中荒唐已经无法言说。
这辽东的人莫非脖子都格外硬?
走私行不通,居然由卫所军卒来运送?
真是胆大包天。
长吁一口气,陆云逸吩咐:
“点亮火把,军卒聚集。”
此话一出,传令兵开始奔走,
很快一根根火把亮了起来,断木林也笼罩上了一层温润橙红。
相隔不远,铁岭卫两千余名军卒在粗糙开辟的官道上急速前行,
为首之人是指挥使刘显与都指挥佥事赵祖年,二人身骑高头大马,处在队伍中央位置。
都指挥佥事是都指挥使司的正三品官职之一,设有四人,负责具体执行军政任务,
在如今,卫所想要调动军卒,
至少要征得其中一位都指挥使司佥事的同意,并且要将详细军报呈送都指挥使司衙门,记录在案。
所以铁岭卫指挥使刘显虽然同为正三品,但二人是上下级关系,受赵祖年指挥。
行进之时,急匆匆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昏昏欲睡的二人眼神猛地锐利,看向前方。
只见一名传令兵匆匆行来:
“大人,前方二里的断木林中发现千余名全甲骑卒。”
“什么?”
铁岭卫指挥使刘显脸色微变,眉头紧皱,心中充满荒唐。
荒山野岭突兀出现千余名骑兵?
都指挥佥事赵祖年面色平静,看向那传令兵,问道:
“何人何部?”
“回禀大人,他们号称北征大军前军斥候部,特来辽东劝降辽王等人。”
刘显眉头微皱,眼中充满疑惑。
倒是赵祖年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又闪过一丝疑惑。
若是没记错,前些日子的确有北征而来的千余名军卒,不过进入辽东三万卫的理由却是运送军械。
“去看看。”
赵祖年沉声吩咐,策动战马,向前方冲了出去。
刘显没有迟疑,大手一挥:“全军急速前行!”
军令下达后,两千余名卫所军卒的速度不止快了一筹,刘显也随即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匆匆来到断木林,
当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火把以及那全甲军卒之时,
二人脸色都是一变,速度紧接着慢了下来。
周遭护卫也冲了上来,将二人护在中间。
二人视线在前方扫视,很快便见到了位于最前方,面露坦然的年轻小将,
火把照耀下能看到来人二十岁左右,面容英俊,
脸上带着骑兵独有的皮肤干裂,还有盈盈笑意,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
刘显率先开口:“来者何人,为何阻拦官道,
叫你们家大人来,尔等若是延误了吾等军伍,你们担当的起吗!”
声音传到了陆云逸耳中,他收起笑意,拿出铜喇叭,喊道:
“我乃北征大军前军参将陆云逸,奉大将军之命特来辽东劝降辽王、惠宁王、朵颜元帅。”
刘显与赵祖年微微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刘显也是毫不客气,手中马鞭已经扬了起来,指向陆云逸:
“老子管你是谁,给我让开,若是耽误了都指挥使司的军务,有你好看!”
说完,刘显大手一挥,发出一声大喝:
“全军通行!”
但下一刻,整齐有序的声音猛地响起,
只见前方密密麻麻的火把一侧出现了百余把长弓,甚至还掺杂着一些黑洞洞的火铳!
一时间,刘显脸色大变,
刚要行动的军卒也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陆云逸脸色平静,声音平淡:
“辽王、惠宁王、朵颜元帅正在与北元残余捉对厮杀,还请两位大人莫要插手此事,任其厮杀。”
刘显眉头微皱,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面露阴寒,语气阴森:
“你一个小小参将在这里大言不惭,莫非想要干预都司的军务不成?”
陆云逸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刘显身旁那人,问道:
“敢问是都司的哪位大人?”
赵祖年脸色凝重,沉吟片刻,朗声回答:
“本官都指挥使司佥事赵祖年,你是奉了大将军的军令?可有手书军令?”
陆云逸扭了扭头,郭铨连忙冲了过去,从怀中拿出早就备好的手令。
来到近前,赵祖年愣了一下,眼睛眯起,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军卒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他接过手令,在打开看之前问道:
“你是辽东军卒?”
“回禀大人,并不是,但去年在都司卑职曾见过大人。”郭铨面色平静,等在那里。
赵祖年眼窝深邃,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心中一惊,眼睛微微瞪大,他想起来了,
他再看向郭铨,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肩宽手长,与武定侯长得有几分相似。
“你是郭铨?武定侯爷是你父亲?”
“回禀大人,正是。”
赵祖年听到答案,脸色变了又变,
而刘显也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武定侯郭英镇守辽东之时,主抓的就是通向朝鲜的走私商贸,
虽然此行他们是去往北边,但亦是走私。
赵祖年心中闪过一丝烦躁,他是都司佥事,自然不会怕一个毛头小子,
但武定侯在辽东留下来的力量还很强,
若是他嚼舌根,保不齐会有一番麻烦。
轻叹一口气,赵祖年打开手书,看到了上面笔走龙蛇一般的字迹,
[前军参将,斥部主官陆云逸,权知辽王、惠宁王及朵颜元帅招降一切事,人莫能遏,其责必究。]
在下方还有征虏大将军印、永昌侯蓝玉印、左副将军延安侯唐胜宗印、右副将军武定侯郭英印、左参将耿忠印、右参将孙恪印、前军定远侯王弼印。
看到这一连串的大印,赵祖年的脸色变了又变,
北征大军的几位将领大印都在此,
即使他身为正三品都指挥佥事,但此等密集大印,也是第一次见。
而且,这军令也太过笼统。
身为高级将领,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军令越是详细,施行之人的腾挪空间越小,自主性越小。
但眼前这一道军令,除了所置军伍,
几乎没有任何具体命令,这本就代表了极大的自主发挥权。
赵祖年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视线隐晦扫向前方的千余名军卒,心中更是烦躁。
这一封军令还吓不到他,
但眼前这一千全甲军卒,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军中,终究是实力说话。
他身后军卒皆是新建铁岭卫的军卒,
虽然比三万卫的民夫军卒要强,但也强不到哪去,
都是自大明贫穷之地挪移过来的军户,一个个脸黄肌瘦,与眼前的精锐军卒完全不可一较高下。
赵祖年也是多年在战场厮杀之人,能敏锐察觉到前方军卒的精锐之气,尤其是那毫不犹豫地抬手射箭之举动。
相比之下,刘显下令继续前进,但这些卫所兵没有后续军令就停了下来,
二者一比,差距显然。
深吸了一口气,赵祖年将军令合上递了回去,
郭铨接过后匆匆返回,同样抽出了腰间长刀,一脸严肃,蓄势待发。
见到这一幕,赵祖年嘴角微微抽搐,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沉吟片刻,赵祖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向陆云逸,声音中带上和煦:
“陆将军,既然你有大将军以及诸位军候的手令,
你在辽东的诸多行动都指挥使司不会干涉,
但也请陆将军不干涉我都指挥使司的军伍,如何?”
赵祖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声音也逐渐变得冷淡:
“我等执行都指挥使司军务,还请陆将军让出道路,供我等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