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听话,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命,还有剩余草原人的命。”
陆云逸冰冷的声音在军帐内缓缓回荡,随着一个又一个字吐出,
北元王妃脸上已经充满哀伤,浓浓的疲倦席卷而来,让她浑身使不上力气。
过了许久,她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脸上随即露出坚毅,坐直身体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走吧。”
但陆云逸依旧站在那里,屹然不动,
看向桌案上的饭食,冷冷吐出一个字:
“吃。”
北元王妃坐在上首,身形挺拔,眸子因心中波澜而显得微微颤抖。
她自下而上地凝视着陆云逸,眉头紧锁,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
陆云逸面无表情,静静站在那里凝视着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怒火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压制,化作了复杂。
北元王妃的眼神开始变得深邃无奈,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最终,她缓缓低下头,
拿起桌上那份饭食,快速吃了起来,以往的仪容都抛之脑后。
她现在只想快一些结束这场战事。
从王帐中走出的刹那,陆云逸脸上的冰冷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
他现在都想将怀中的玉佩就这么交出去,以摆脱此事。
但一想到那是元朝东山再起的财富,他就有些不甘心。
“不行,到手的东西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经过北征一事,他可谓是彻底成了逆党,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洪武二十六年被砍头时要跪在蓝玉旁边,
但知道此事的北元王妃终究是一个麻烦,
至于答应她的条件,反倒不是那么困难。
毕竟朝廷原本就打算将这些草原人安置在边境去修长城,
几代之后,这些人将会变成明人。
轻轻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脑袋中的昏昏沉沉甩掉,但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
陆云逸面露疲惫,将头甲摘了下来,无奈地挠头,对那些依旧精神抖擞的将领很是佩服。
“云儿哥,你没事吧.”
大概是因为体壮,刘黑鹰脸色就要好上许多,不似他那么憔悴。
陆云逸轻轻摆了摆手:
“召集军卒押送俘虏去往前军,另外再找一辆马车来。”
“是!”
一个时辰后,以最快速度集结队伍的陆云逸带着两万名草原俘虏与北元王妃上路,
起先那些草原人并不愿意服从命令,
但北元王妃只是稍稍一露面,那些俘虏就变得乖巧许多,
老老实实地整齐列队,踉跄着向北而行。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硕大的太阳慢慢落下,照亮了天边云彩,
火红色的光芒开始向外蔓延,
不止一名草原人抬头看去,面露憧憬,
就连坐在马车中的北元王妃都掀开窗帘,将视线投了过去。
草原人对于天气十分敏感,
以往出现此等情景时,那便意味着冬日即将过去,久违的春日即将袭来。
冰冷的大地即将融化,干湿的土地即将变得干涩,
早就埋下的野草种子也一个个钻出芽,让草原重新充满绿色。
但可惜,如今的他们似乎再也无法见到草原勃勃生机的场景。
低沉的气氛开始弥漫,原本嘈杂的队伍一点点变得安静,
草原人低垂着脑袋,静静看着手上的麻绳,
对于这些麻绳,他们十分熟悉,
以往草原迁徙时,一些不听话的‘罪人’就会被此等麻绳拴住
如今只不过是由草原权贵变为了明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将这一切都收于眼底的北元王妃,
眼中重新弥漫上泪水,鼻子也有些发红,嘴唇轻抿,心中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
她看向战马之上昂首挺胸的陆云逸,在他那年轻脸庞上停了许久,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犹豫着发问:
“你们.真的会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吗?”
对于这个问题,陆云逸延续了刘黑鹰的策略,
不谈问题,只谈态度。
他微微侧头面容冷淡:
“北元王庭虽然覆灭,但草原上还是有着诸多元朝残余,
他们分布各方,苟延残喘,若是活不下去,就会进兵寇边。
而大明有足够的土地,足够的粮食,
只要他们诚心归附,大明不会吝啬残羹剩饭。”
北元王妃的嘴唇抿了抿,严肃的妆容看不清年纪,
乌萨尔汗与天保奴相继离开,地保奴又被关押,
整个北元王庭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女子身上。
让她有些不堪重负。
北元王妃看向陆云逸面露哀求:
“阿日斯楞将军,你曾身处北元王庭,
也知道一些草原子民根本不在乎头上是谁。
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明日,
谁给他们饭食,谁就是他们的王。
只要大明信守承诺,草原子民不会反叛.”
“王妃,是草原人先表现出诚意,大明才会给予相应的施舍,你们是战败者。”
陆云逸的眸子眯了起来,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声音如同刺骨的寒冰不停入侵着北元王妃的身体:
“攻破哈剌章的营寨,我会求大将军上书朝廷,为剩余的草原人谋得一处生地。”
为了让这话显得更加真切,陆云逸再次开口:
“我父之师为翰林学士刘三吾,东宫所属,太子辅政之臣,
而太子贤德,若是草原人表现得足够诚恳,定然会悯其所行。”
“刘三吾?”北元王妃眉头微皱,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坦坦翁?那位编制《大诰》的坦坦翁?”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像是在求证什么?
陆云逸眉头微皱,心中荒唐至极
刘三吾居然有这么大的名头?
相隔万里的草原之上,都有人知其名讳。
陆云逸轻轻点了点头:“是。”
“可汗曾言《大诰》乃济民开智之书,坦坦翁乃经世之才,如今王帐中就有一本《大诰》。”
陆云逸心中诧异,看来在这世间,文武两道走到极致的人名声都享誉天下,
蓝玉如此,刘三吾亦是如此。
在得知陆云逸与刘三吾的关系后,
北元王妃觉得安稳了许多,
至少以阿日斯楞的表现来看,如他在王庭时一样,
是重点栽培之人,日后将是明国的大人物。
抿了抿嘴,北元王妃朝他招了招手,陆云逸侧动着战马靠近。
他很快便听到了北元王妃压低到极点的声音:
“你与那些明人将领不一样,
我能看出来你是仁慈的,
就算事情不成,玉佩的事我也不会透露出去,
只希望有朝一日,你手握权势之后,对待草原人好一些.”
陆云逸一愣,目光猛地深邃起来,
北元王妃脸色有些凝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
“离蓝玉远一些,此战王庭覆灭,草原再无大患,
大明会休养生息,整理内政。
蓝玉作为此战主帅立下大功,将来会封无可封,恐怕会遭祸事。”
“王妃在挑拨离间?”陆云逸侧头看去,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此乃可汗对我亲口所说。”
北元王妃面露悲戚,眸子一点点锐利,声音也变得如同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