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隔很远的前军却有了反应时机,
及时安营扎寨,修筑防御工事,给大军带来了很大麻烦。
作为此次战事兵略的制定者,蓝玉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雄武侯周武、东川侯胡海歼敌所部快速抵达此地,与邓镇等人一同迎敌。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太师哈喇章。
经过持续一夜的猛攻,到今日清晨都没有见到成效,
如今一封封军报送了上来,军卒损失惨重,使得蓝玉很是愤怒。
他们乃袭营,按理说应当摧拉枯朽地结束战斗,
但太师哈剌章的抵抗顽强,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也是他所遇见的北元军卒中最精锐的一支。
中央军帐之中,随着外面的喊杀声一点点停歇,
军帐内汇聚了诸多将领,等候吩咐。
此时军帐中气氛有些凝重,
蓝玉高坐上首,看向鹤庆侯张翼,冷声问道:
“昨日奇袭,为何没有赶在北元前军之前,将他们堵住?”
鹤庆侯张翼是一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早些年跟随蓝玉征战四方,洪武十七年封爵,是蓝玉手下大将。
此刻他却显得有些狼狈,头甲拿在手里,披头散发,
脸上带着一些泥火污垢,甲胄上有一些血污,
他面露不甘,狠狠地叹了口气:
“大将军,这太师哈剌章心怀不轨,
在北元王帐附近安插有眼线,
王帐附近战事刚刚掀起,他就收到了消息,展开防御工事,
等我率军赶到之时,他们已经据山而守,准备完全,
属下所部大半骑兵,在冲杀两次后没有讨得便宜,便匆匆作罢,等待申国公率步卒前来。
属下怀疑这哈剌章早就有反心,
连防御工事都早早准备,
恐怕防的不是我们,而是北元朝廷。”
蓝玉脸色凝重,高坐上首眼窝深邃,
为了确保此次战事成功,
他决定先打北元中军,将乌萨尔汗等一众权贵打散,再收拾前军与后军。
也正因为如此,距离大军稍稍近一些的后军被王弼击溃,中军则被他率两万骑兵袭营击溃,
而远许多的前军则一直在僵持。
深吸了一口气,蓝玉轻哼一声:
“军令没有完成就是没有完成,哪来的那么多理由,
我部兵马众多,甲胄精良,没打下来就是没打下来,战后领罚。”
鹤庆侯张翼缓缓低下脑袋,面露惭愧。
张翼是蓝玉心腹,被当众责骂以作立威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有些见怪不怪。
他如此模样,是在感慨自己浪费了大好的立功机会。
“末将甘愿受罚,但还请大将军再给末将一个机会,
末将发誓,在五日之内定会攻破哈剌章的营寨!”
“五日?”蓝玉瞪大眼睛,一脸愤怒,
“大军如今是袭营,如此都要五日,
若是我等堂堂正正来攻,岂不是要打到明年?”
鹤庆侯张翼缓缓低下脑袋,嘴唇紧抿,拳头握紧。
蓝玉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邓镇:
“军资粮草军械还剩多少?还能支撑几日?”
申国公邓镇面容严肃,取出怀中小册子,轻轻一扫,朗声道:
“大将军,因为来的匆忙,我军粮草所剩不多,
但好在缴获的北元粮草颇多,初步测算在中军与后军中,
单单牛羊就有十一万头,另有运送辎重粮食的板车三千辆,够我部大军维持数月。
若是那些草原人再多死一些,足够维持半年。
蓝玉听后面无表情,默默点头,而邓镇则继续开口:
“倒是军械有些缺失,虽然我等带了工匠,
但因为北元朝廷缺铁,羽箭弓弩以及军卒们的长刀都无法得到补充,只能勉强修补。
而且尚能使用北元制式长刀与弓弩,解燃眉之急,
只是甲胄难以补充,而草原人的铁甲又极少”
蓝玉轻轻点头,冷声下令:
“长刀弓弩不予修补,所剩精铁都用来修补甲胄。”
“是。”邓镇面露凝重,将此事记下。
蓝玉想了想,再次开口:
“命王弼所属前军三万尽数来到此地,参与攻杀,务必在五日之内将营寨攻破。
另外,命陆云逸调集一万草原俘虏与北元王妃一同送来此地。”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面面相觑,
他们大多看过陆云逸的书信,
知道北元王妃对于那些草原‘罪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统治,
大将军此举,恐怕.
地位最高的邓镇面露犹豫,低声道:
“大将军,以俘破虏,
若是传出去怕是名声不好啊,而且北元王妃也不一定愿意配合。”
“由不得她。”蓝玉冷哼一声,看向邓镇:
“中军与后军俘虏多少,有无初步测算?”
邓镇翻动册子,快速说道:
“俘虏军士男女将近十万,另有北元权贵两千余人
具体数量还需要进一步统筹测算,目前还未有定数。”
此话一出,军帐内弥漫出一抹喜色,
有了这些俘虏,无论这场战事最后打成什么样子,都算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直到这时,蓝玉严肃的脸色才稍稍放松一些。
他看重的不是那将近十万的俘虏,而是那些北元权贵,
以如今北元表现出的狼狈不堪,失去了这些权贵,那些草原人就是一盘散沙。
“既然俘虏这么多,留着也是白费粮食,不如物尽其用,调集两万俘虏前来,让他们来攻打哈剌章营寨!”
蓝玉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战事已经将近结束,已经不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
那死自己人,就不如死草原人。
军帐内的将领也都知道此事,
但他们已经开始考虑战后的影响以及收尾工作,
滥用俘虏,传回国内终究不好,会被那些文官上书弹劾。
申国公府如今的掌事人邓镇嘴唇紧抿,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想要劝阻一番。
“大将军,既然战事已经定下,依我看还是不要让那些草原人送命了,会招惹麻烦。”
蓝玉冷冽的眸子瞬间瞪了过来:
“出息,你是怕了那些文官的嘴吗?不死草原人,难道要死我们自己人?”
“大将军,朝堂百官可不会这么想,
我大明是天朝上国,四夷归附,要善待外邦,
若是他们闹起来,陛下与太子殿下都会头疼。”
邓镇如今三十余岁的年纪,说起话来老气横秋,语重心长。
他为已故宁河王邓愈庶长子,
当年就因为嫡庶之分,差点被朝廷百官弄得丢了家中爵位,
最后还是太子出言,帮他平定此事,这才得以在守孝三年后承袭爵位。
虽然爵位没有旁落他人,
但朝中百官那三寸不烂之舌他可是见识过了,一直忌惮有加,
这些年也总是拿他庶长子的身份出来说事,扰得他不得安宁。
可以想象,以俘灭虏一事传回国内,
定然要掀起轩然大波,日后多年都会被时常提起,
虽然是能让军卒少一些损伤,但后患无穷啊,
若让他来选,他宁愿多死一些人,耳根清净。
蓝玉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于那些文官,他也曾领教过,
但他已打定主意,干脆利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