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胜,乃此人一力而为,让他们这些年少成名者,不得不收起心中轻视。
“陆云逸啊,你觉得战事如何?”
“回禀长兴侯爷,骑兵一旦失去了冲势,
在步卒面前,就如那待宰的肥美羊羔,任其如何挣扎,也无法抵抗。”
长兴侯满意的点点头:
“骑卒与步卒,向来是相生相克,互为倚仗,
你挑选的接战地点极好,这里坡地多,稍加阻滞便能让这些骑兵慢下来,
骑兵一旦慢下来,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陆云逸嘿嘿一笑,看向不断朝天吐着火蛇的一门门火炮,面露感慨:
“侯爷,火炮不用来对敌,而用来惊马,实乃妙策。”
长兴侯严肃的脸上也生出了一丝笑意:
“是你的情报讯息来得及时,火炮朝天放,
就是欺负这些军卒身下所骑乘的都是未经过战阵训练的下马,你看看,稍稍一惊便吓得无法动弹。”
陆云逸暗暗将这一点记下,
若是朝下打,虽然能造成不小伤亡,
但坡地也会大幅度限制声音传播,惊马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两万余名骑兵,几乎成了任人宰杀的靶子。
就在这时,从另一侧战场冲出的武福六匆匆赶来,
他脸上有着一些血污,表现得有些狼狈,手中长刀已经断掉一半。
“大人!!”隔着很远,武福六就挥起手臂,面露兴奋。
陆云逸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眼中迸发出兴奋,连忙迎了上去,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
“没事吧,怎么这般狼狈。”
武福六伸出手,抹掉脸上的血污,笑着说道:
“大人,我没事,一些天宝奴的心腹大概是觉得我要跑,也跟着冲了过来,不过已经被弟兄们解决了。”
听他这么一说,陆云逸脸色有些阴沉,
天宝奴与地保奴在军中果然安插了眼线,用来监视他们。
陆云逸拍了拍武福六的肩膀:
“此次你立了大功。”
这时,长兴侯耿炳文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在武福六身上来回打量,又看了看陆云逸那更加年轻的脸庞,
脸上出现一丝赞赏。
如今大明军伍,年轻将领越来越多,
若无意外,像他这等老家伙,已经到了将要退场的年纪。
他慢慢走了过来,看向武福六,笑着问道:
“你就是那鞑靼部的‘博尔术’将军?”
武福六怔怔地看着他,在脑海中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一拜:
“前军斥候百户武福六见过长兴侯爷,下官受陆云逸大人之命,扮鞑靼千夫长博尔术,潜与北元王庭。”
听他这么说,长兴侯心里更不是滋味,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复杂:
“百户之身统御万余兵马,纵使本侯也平生仅见,
此战之后,本侯会与大将军一同上书,给你二人上书请功,可莫要在这战事中死了。”
“多谢长兴侯爷。”二人躬身一拜。
长兴侯耿炳文摆了摆手,看向身侧的年轻亲卫,吩咐道:
“将他们带去大将军所在。”
耿炳文又看向陆云逸:
“战事还未结束,本侯要在此守卫,以假乱真的两万兵马已经准备完全,受大将军统筹,尔等快快前去吧。”
“是!”
陆云逸与武福六跟随年轻亲兵从外围穿过战场,向着捕鱼儿海的入口而去。
直到此时,陆云逸才真切地看清战场。
明军的精锐超乎了他的想象,骑兵步卒的相互配合,达到了强强联合的效果。
只需要百余名步卒,加之百余名骑兵,
就能将数倍于己的草原军卒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此处的战场,已经被以洼地,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块,
草原军卒被困在其中,明军则在上方来回穿梭,
不停地将这些小块分割成更小的小块,倒像是曾经见过的九宫格火锅。
一路行来,处在边缘之地的草原人已经束手就擒,
乖乖地跪在那里,浑身颤抖,
稍稍一抬头,眼前一幕更让他们心中震惊,浑身战栗。
他们敬若神明的‘阿日斯楞殿下’与‘博尔术将军’被一年轻小将押送着不知去往何处
他们曾经以为自己能与明军厮杀到底,
但实际的巨大差距如同一道天堑,横亘在身前,让他们无法逾越。
且不说那黑漆漆的妖器,仅仅是明军身上的甲胄,都让他们望而却步,
他们手中的钝刀砍在上面,只能留下一道薄而浅的伤痕,
但明人的长刀砍下来,却能毫无阻拦地斩破他们的甲胄,斩断他们的长刀
至于其身上血肉,更是如同无物,轻而易举便能洞穿。
在一侧观察战事的陆云逸眸光闪烁,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是辽东之地的功勋!
辽东之地不像是百年后,矿石枯竭,
如今的辽东可谓是遍地富矿,那些矿石裸露在外,等人前去挖掘。
朝廷占据了辽东,就有了最大的铁矿石供应!
以往不舍得用的‘折叠锻打工艺’与‘夹钢工艺’,
都因为铁矿石的充足而得到使用,这使得长刀更加锋锐,不易弯折。
而且因为铁矿石的充裕,军卒们的甲胄从半甲向全甲过渡。
至少在如今陆云逸眼中,半甲军卒少之又少,这也是朝廷重视此次北征的一种体现。
寻常战事中,全甲之人能有个三成,就已经是绝对的精锐。
陆云逸一边总结,一边将眼前所见都记下来,
战阵之道,只有快速总结汇总加以利用才能突飞猛进。
大明如今国力愈发强盛,军卒的装备战法几乎可以说是一年一变,
若是跟不上,就会被茫茫多的后进所甩开。
一旁的武福六同样面露凝重,
他最近在学习兵法,试图将眼前的一切都归结起来,
但与陆云逸的越看越亮不同,武福六越看越是疑惑。
这时,年轻亲兵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便略带好奇地问道:
“陆大人,您在看什么?”
因为陆云逸看得入神,一时间没有理会,那军卒便越是好奇,再次开口:
“陆将军?陆将军!”
陆云逸被打断思绪,侧头看向那名亲卫,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这时才注意到,眼前之人年纪不到二十,容貌俊秀,眉宇中还带着一丝稚嫩,
陆云逸又向他所穿衣物与手掌,并未发现老茧,就连脸上的皮肤都没有常年风吹日晒的深红。
这一切让陆云逸有了判断。
“你叫什么名字?”
陆云逸没有客气,直接开口发问。
那亲卫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陆云逸语气严厉了几分。
那年轻军卒毫不畏惧,无奈的耸了耸肩:
“下官名为徐增寿,乃长兴侯爷的亲卫,刚刚从军。”
徐增寿?
陆云逸眸子微微睁大,平静的心湖微微掀起波澜,居然是他。
长兴侯耿炳文早年跟随常遇春与徐达南征北战,乃二人的嫡系。
如今长兴侯出现在常遇春继任者蓝玉麾下,那耿炳文麾下,出现徐达的子侄也不那么过分。
陆云逸脑海中浮现出耿炳文大明第一善守之人的名头,一时间面露怪异。
郭英的儿子郭铨是他的亲卫,如今这徐增寿还是他的亲卫,
看来这些大人物,子侄在他麾下才最安全。
“徐增寿,好名字,你叫本将作甚?”
徐增寿嘿嘿一笑,眼神中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清澈,直接问道:
“陆大人,下官想问问您在看什么,是发现了什么吗?长兴侯爷让我多与您学学。”
陆云逸挥了挥手,示意徐增寿继续走不要停:
“当然是看我大明兵锋强盛,
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真切地看出士气强弱,军卒悍勇与否,甲胄长刀战马等改良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