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逸呼吸一促,脑袋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他们是当朝权贵,在五军都督府内任要职,
他们跟随蓝玉大将军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夺得那为数不多的封爵机会。
是谁?
下一刻,陆云逸想起了蓝玉大将军曾与自己所说的一些事,
一个名字陡然亮了起来!
都督佥事俞通渊!
陆云逸眼窝深邃,只觉得周遭凝固的气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一切,一切都有迹可循。
若他没有记错,在乌萨尔汗与天宝奴逃跑后,
俞通渊率领部下追击千里,一直追到了克鲁沦河,最后才无功而返。
他想要凭借王庭大印成为勋贵,
但.朝廷不允,大将军蓝玉不允。
蓝玉曾说过,只要他兄长南安侯俞通源一日不死,余通渊就一日没可能成为勋贵。
一门两侯,朝廷不会允许,
就连郭英都是其兄长郭兴死后,才得长兴侯之爵。
陆云逸脸色平静,但心湖已然激起滔天巨浪,
窥知真相,探寻隐秘的感觉让陆云逸没来由地一阵激动,
以往的一些疑惑迎刃而解,似乎这样才合情合理。
一点点平复心中激动,陆云逸长吁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大将军,属下懂了。”
蓝玉点了点头,对于陆云逸的聪慧很是满意,又问道:
“北元王庭百姓牧民众多,我等也不能将其尽数杀了,
如今关外新建了一些城池,需要他们去做工,成为当地百姓,
朝廷打算让他们吃上饱饭,以此来拉拢草原人,让他们为我所用。
对于收拢这些北元人,你有什么主意?
你的信我已经看了许多遍,那些草原‘罪人’大多信教,我等能否从此地入手,修改教义,让其皈依朝廷?”
陆云逸面容严肃,轻轻开口:
“回禀大将军,草原人信教只是权贵为了让其迷惑的手段,
同时,他们也会用此来迷惑自己。
属下近些日子扩军了一些军卒,都是从其中选拔而出,
当他们吃饱饭之后,对于‘罪人’之事绝口不提,只有很少的一些人还会将其挂在嘴边,
所以属下觉得,从教义入手不妥,那些人不会信。”
“那你有什么法子?”
陆云逸想了想,一道人影浮现在眼前,没有任何犹豫,他便开口:
“回禀大将军,在王庭之中,
地位崇高者乃是乌萨尔汗,其拥护者是寻常的北元百姓以及诸多权贵,
而那些‘罪人’所拥护之人不是乌萨尔汗,而是王妃。
北元王妃在营寨外围的诸多‘罪人’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蓝玉眉头微皱:“一个女人?细细说来。”
陆云逸整理思绪,缓缓开口:
“属下挑起地保奴与天宝奴纷争之时,
曾率领地保奴麾下一千军卒斩杀天宝奴麾下三千军卒,
天宝奴为此损失惨重,后续他在那些‘罪人’中征兵不顺,那些人不想进入军伍送死。
最后是北元王妃出面支持,从那之后,天宝奴的征兵便从未有过阻碍。”
“哦?居然还有此事?
听你这么说,王妃站在天宝奴一侧,那你所属的地保奴岂不是被处处压制?”
蓝玉眸子中闪过一丝凶戾,阵阵杀气喷涌而出,
在他看来,此等人与那些草原权贵一样,有着巨大号召力,不能放过!
陆云逸微微沉吟,神情晦暗,露出一丝笑容:
“王妃并非每一次都站在天宝奴一侧,
而且在地保奴的族地中,也有一些年长者,在那些‘罪人’中颇具威望。
这些人都与王妃关系极好,所以属下猜测,或许都是乌萨尔汗授意。”
听罢,蓝玉眼中凶光毕露,冷哼一声:
“脱古思帖木儿一直与国内一些人勾勾搭搭,行事隐秘,在王庭内居然也是如此,此人不简单。”
“那他.”
蓝玉摆了摆手:“放他走,他越是心思深沉,越能在草原搅动风云,对我大明愈发有利,
但那王妃,不能放她轻易离开。”
“是”陆云逸微微躬身,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意外。
他顿了顿,脸色愈发严肃,沉声说道:
“还有一事要与大将军禀告。”
“说。”
“属下的前军斥候部一直在连峰谷布置有军卒,来维持属下与大军通信,
在十余日之前,属下军卒发现.我大明境内,有人对王庭通风报信。
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早早逃窜,会在捕鱼儿海待到秋日结束。”
听到此言,蓝玉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在他知道北元王庭准备逃窜之后,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大明太大了,此次北征动用军卒十五万,牵扯之人何止百万,
想要隐瞒消息,登天之难。
尽管早有预料,此刻听闻,
蓝玉还是有些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毕露,拳头紧紧握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复心绪,沉声道:
“此事我知道了,此番战事结束,本将会彻查此事,
不过你也要体会朝廷之难处,地方乡绅豪绅盘根错节,轻易不可动,
若这事最后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偃旗息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只要朝廷兵锋强盛,就不怕那草原,一两个吃里爬外的人,留着也无妨。”
陆云逸笑了笑,既然他现在已经成了逆党,
那一些消息自然也不必隐瞒,他沉声道:
“大将军息怒,此事古已有之,无法避免。
如今朝廷不开边贸,但我在北元所见.
那些北元权贵所吃所用,都乃我大明之物,
属下这次迁徙中掌控了地保奴所属的战马牛羊名册,
发现其中有一些烂账无从查证,那些牛羊战马不翼而飞,
或生病或摔死或丢失想来.想来最后到了我大明。”
“哦?”蓝玉的眸子猛地亮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陆云逸:
“你给本将的惊喜越来越多了,此等重要之物,那地保奴也敢给你看?”
陆云逸露出一丝苦笑:
“大将军,‘阿日斯楞’是一被放弃的弃子,
此等巧取豪夺百姓之事,地保奴手下之人不愿意做,只能交给属下,
属下自然也无所顾忌,听之任之,为此还落了个‘扒皮’的称号。”
“哈哈哈哈,好,好啊陆云逸,你是个有本事的,
那些战马牛羊名册你要牢牢记住,那对我们有大用。”
蓝玉畅快地大笑起来,而后凝重开口,
至于有何用,陆云逸自然知晓,私通草原乃大罪,
凭借牛羊战马名册,定然能找出一些东西。
“还请大将军放心,属下的记性很好,
在北元中所见过的册子大多都已记下,只待战事结束后,重新抄录。”
“你还有此等本事?”一边说,蓝玉一边翻出了先前的信件,打开一看,顿时面露嫌弃,轻叹一声:
“就算是想要藏拙,也不至于将字写的如此之难看。”
空气突然安静,陆云逸脸色怪异,来回变换。
蓝玉眸子微微睁大,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
“我等军伍之人,手握长刀,字迹.不必强求。”
“多谢大将军!”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些回营吧,本将也要对明日进军做一番布置。”
一边说,蓝玉的眸子愈发凝重:
“此战关乎国朝二十年昌隆,务必慎之又慎,
若事情有变,不施行那李代桃僵之策,这一场仗,本将也能打赢,切记保存有用之身。”
陆云逸深吸一口气,面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