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们神情犹豫,有人想说,但又三缄其口。
因为欺压他们的并不是官,而是皇亲国戚啊。
西厂敢抓大明的官员,但大明皇帝的亲戚,西厂敢抓吗?
覃鲁见他们还在犹豫,又对西厂番子挥了挥手:“换一个。”
“是。”
西厂番子带着张海出去后,很快又推进了一个胖子。
此人的模样和张海差不多凄惨,满身的伤口,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身上衣服更是比张海还少,在外面被冻得嘴唇发青,浑身颤抖。
可当地的农户们看到此人后,吓得连忙站了起来,就要给他下跪。
“小的见过刘老爷!”
“站起来,不许跪!”
覃鲁一声厉喝,吓得农户们一哆嗦,连忙又站了起来。
“你们口中的刘老爷,不过也是西厂的阶下囚而已。”
“你们所认为的一切大势力,大背景,大官员,在大明皇帝面前,都如彘狗。”
“而我们是皇帝陛下派来,帮助你们拿回自己的田地的。”
“现在,你们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
“这……这……”
有的农户还在犹豫,有的农户已经跪在了覃鲁的面前,大声喊冤。
“大人,我的田地是成化十六年时,被王家老爷强占过去的啊!”
“他们的那些家奴先是上来打了我一顿,然后威胁我不把田地献出来,就要把我和我的儿子活活打死,让我的女儿去给王老爷当丫鬟。”
“我没办法啊,他们说王老爷是皇帝老爷的亲戚,就算把我们全家都打死了,也没人敢管。”
“他们最后用五百文的价格,把我家二十三亩地都给抢走了!”
“二十三亩地啊,才给五百文,强盗也不是这么干的啊!”
“他们拿了我的地,然后又把地租给我,让我每年交二十石粮食为租金。”
“二十三亩地,地里的庄稼没病没灾,一年也只能种出二十七八石粮食。”
“交了租金,一年就七八石粮食,这让我们全家怎么活得下去啊!”
那人哭得涕泗横流,伤心至极。
一边哭,还一边向覃鲁磕头。
王源的淫威长久地压迫着这里的百姓,覃鲁的出现就像是一道亮光,刺破了黑暗。
并且这个人,还展现了能够撕破这道黑幕的实力。
至少覃鲁把为王家做事的刘棕拿下,就已经表明了西厂的态度。
既然如此,不妨就信西厂一次,赌一把。
赌赢了,这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赌输了,反正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不下去了,横竖不过一死,不如拼了!
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第94章 抄家静海王氏!
人都是有带动性的,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了,那剩下的人,也就从众了。
于是,房间里的农户们,纷纷跪倒在地上,将王家所做的恶事,一一道来。
“王家强行逼迫我将三十亩良田卖给了他们,那可是三十亩的良田啊,也只给了我五百文铜钱!”
“之前皇帝老爷曾下令,让王老爷将侵占我们的田地还给我们,但是王老爷却全都把田给了这个刘老爷,我们根本就没有拿回我们自己的田啊!”
“大人,求你给小民做主啊,王老爷的粮税太高了,我们真要活不下去了!”
“小民不求能拿回自己的田地,只求老家老爷能够减去一些粮税,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
静海王家所做的恶事,和昌平周家相比,其实还克制了些。
王家只是执着于侵占农户的田地,而周家不仅侵占农户的田地,还侵占皇帝的皇庄,袭击过往的商队,强占民女,殴打农户致死。
现在,周家已经覆灭了,被朱祐樘夷灭了三族。
王家距离覆灭,也不远了。
覃鲁吩咐西厂番子,将这些农户所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这时,忽有大队西厂番子而来,总数超过百人。
为首一人,将一封密信交于覃鲁。
覃鲁拆开密信,里面的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抓来。
覃鲁合上密信,立刻转身带着这些西厂番子离开独流村。
离开前,第一个开口的农户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你们西厂什么时候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覃鲁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现在。”
农户看着覃鲁和一众西厂番子离去的背影,怔怔发神。
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下:“喂,你傻了?他们人都走了,伱还在这发什么呆呢?”
“我想去王老爷家看看。”
突然,这位农户喃喃自语。
“什么?去王老爷家?你疯了?!”
旁人惊讶地叫道:“你今年的租子都没给完,要是让王老爷家的人抓到,又是吊起来一顿打。”
“可是,刚才那位大人说,他现在就要去为我主持公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去王老爷家了。”
“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农户喃喃自语,心脏跳得飞快,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随后他立刻跑出了小屋,向王源的宅邸跑去。
只留旁人在屋内叫喊:“喂!喂!你真去啊?你不要命了!”
那人正觉得这位农户莫名其妙时,屋子里其他的农户,也纷纷站起身来。
“我也想去王家老爷的宅子外看看。”
“我也是,我觉得刚才那位大人,不像是在骗我们,他真的是去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王家老爷宅子那里看看!”
“同去!同去!”
有了一人带头,很快屋子里的农户都达成了协议一般,呼朋引伴地结伴去了王源的宅邸。
那人见所有人都走了,急得大喊:“喂!喂!你们怎么都走了?!”
“等等我,我也去,我也去啊!”
喊罢,他也出了门,跟着大部队一起跑向了王源的府邸。
……
王氏府邸。
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王浚,突然从床上惊醒。
“三爷,您醒了。”
守在一旁的美妇人,脸上充满了惊喜之色,连忙跑来扶起王浚。
“三爷,妾身备了些肉粥,还是热的,快趁热吃一点吧?”
王浚看着身边衣着华丽的美妇人,眼里突然流出泪水。
“薛妹……唉……”
王浚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痛哭。
王浚的妻子薛氏满手珠翠,轻抚王浚的脸颊,脸色焦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好后悔,好后悔啊!”
王浚压低着声音,语气里全是悔恨。
“我好后悔当初哥哥们,强占周围农户田地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阻止他们。”
“现在两位哥哥执迷不悟,大祸临头而不自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薛氏心头一慌,头上的珠宝首饰也跟着晃动。
“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浚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擦干:“没什么,我有些想孩子了,把桓儿抱进来吧。”
“好,妾身这就去。”
薛氏走出房间后,王浚起身下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木匣里面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王浚将粉末倒入桌上的米粥里,然后摇匀。
没多久,薛氏就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进来了。
小男孩锦帽貂裘,腰间挂着一个巨大的玉牌,这一身行头的价值,抵得过普通农户劳作二十年的收成。
“爹!”小男孩对王浚叫道。
王浚笑眯眯地回应:“桓儿来了,快坐下,和爹一起喝粥。”
“好!”
王浚拉着薛氏和王桓两人坐下,给他们三人分别舀了一碗粥,然后三人一起喝下肉粥。
正喝着肉粥,薛氏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喧闹的杂音。
“谁在外面,怎么这样吵闹?”
薛氏起身想去屋外看看情况,但被王浚抓住了手腕。
“不管他,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