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宗语气坚定,态度坚决,不给张海留一点余地。
王俨看了杨继宗一眼,也板起了脸。
“杨御史说的没错,我们誓要秉公执法,绝对不会更改任何数据。”
“不过您放心,我们也不会对人提及此事。”
“我们全当今日不曾见面,张府尹带上您的宝钞,请回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海也讪讪住了口,收起桌上的两千贯宝钞。
离去前,张海还在嘴里嘟哝着:“两个榆木脑袋,一年一百两银子,干那么认真干嘛?”
“给大明朝廷办那么多事,不如多给自己赚点银子。”
杨继宗面色铁青,对张海怒目而视。
张海不以为意,只道是这忙没给别人帮上。
但已经吃进嘴里的银子,他也是不会退的。
张海走到房间门口,刚推开门,突然脸色巨变,双腿发软,不自觉地连退数步。
他心中惶恐不安,心脏跳得飞快,脚步一个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张海心神慌乱,用手指着门外之人,满脸不敢置信。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员外不是请你你去赴宴了吗?”
覃鲁冷着脸走进房间,随着他一同走进房间的,还有四位西厂的番子。
一股血腥味袭来,覃鲁的白衣上,沾着点点血迹。
覃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张海,眼神冰冷。
“刘棕是请我去赴宴了,我也去了,不过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而且,我还一并把刘棕也带回来了。”
“你要是想他,现在就能去见他了。”
说到这里,覃鲁语气突然加重。
“带下去,等我亲自审问!”
“是,二档头!”
两名西厂番子立刻上前,拉起倒在地上的张海,将其拖出房间。
这个时候,看着覃鲁身上的血迹,张海终于感到害怕了。
他拼命挣扎,手中的弘治宝钞散落一地。
“覃大人,我也是受人之托啊,我把银子都给你,这忙我不帮了还不行吗?”
“覃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您通融一下,通融一下啊!”
“覃大人饶命啊!”
“……”
第72章 看看我西厂的刑罚,能不能撬开两位的嘴
将张海带下去后,覃鲁才看向脸色同样发白的杨继宗和王俨。
他们二人在这之前,也并不知道覃鲁竟然就在门外。
王俨的后背顷刻间便被冷汗所浸湿,内心一阵后怕。
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覃鲁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视,最后落在王俨的脸上。
“幸好两位大人,刚才没有逾越雷池。”
“不然一位负责清丈田亩主官,一位负责监察的御史,连顺天府都没走出去,就因为收贿而下西厂大狱。”
“这事传出去,也太不好听了。”
“还要麻烦陛下再派新的主官,和监察御史过来,那也太不像话了。”
王俨移开了目光,不敢与覃鲁对视。
杨继宗紧皱眉头,按压着心中的怒火。
“覃公公此言差矣,我们身为陛下亲自指派的官员,岂可辜负陛下的信任?”
“请覃公公勿要将我们,和那些贪官污吏们相提比论。”
王俨目光看向地板,连连点头。
“杨御史说的对,我们不是那种会贪污受贿的官员。”
覃鲁点点头:“希望你们接下来,也能继续坚守本心,为陛下尽心尽责。”
“之前多有怀疑两位大人,请两位大人海涵。”
“我还有案要办,有人要审,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告辞。”
覃鲁转身离开房间,同时下令。
“把宝钞捡起来。”
“是,二档头!”
剩下的两个西厂的番子,将张海洒在地上的弘治宝钞,一张不少地捡起后,也退出了房间。
只留下面色铁青的杨继宗,和一脸惊异的王俨。
待覃鲁走后,王俨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真是奇了怪了,竟然能从西厂的人嘴里,听到一句软话?”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往常从西厂的人嘴里,可是只能听到抓人,杀人之类的词啊。”
相比于王俨一脸的不可思议,杨继宗只是冷哼了一声。
“我们既然没有做那亏心事,又何必怕西厂的番子来敲门?”
王俨为杨继宗斟茶一杯:“杨御史真是铮铮铁骨,一身好胆,在西厂二档头面前,还能不假辞色。”
“不怕御史笑话,刚才覃鲁看我那一眼,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
“张海可是正三品的地方主官啊,覃鲁说抓就抓了,这西厂行事,当真毫无顾忌,霸道至极。”
杨继宗嗤之以鼻:“我们是陛下钦点的主官,只要不犯错,就是那西厂厂督汪直来了,我也是这个态度。”
听完杨继宗的话,王俨感到一阵牙酸。
你倒是坦荡,谁不知道你杨御史,是出了名的不私一钱啊。
在嘉靖朝的海瑞之前,明朝数的出来的清官中,就属不私一钱的杨继宗最为出名。
和海瑞一样,杨继宗在政绩上或许平平无奇,但清廉也是真清廉。
王俨觉得,有杨继宗监督自己,虽然压力很大,但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误。
……
覃鲁走进房间,只见房间四周站着十六名西厂番子,每人身上都带着大量血迹。
有些血迹是自己的,但更多的血迹,都是别人的。
而房间正中,立着两个临时插上的木桩。
两个木桩上,各绑着一个人。
一个是刚刚被绑来的顺天府府尹张海,另外一个富商打扮的人,便是张海口中的刘棕,刘员外。
刘棕的官职为工部屯田员外郎,从五品。
员外郎指的是正额以外的郎官,相当于没有编制的公职人员。
但自宋以来,朝廷大肆贩卖官帽子,任何人都可以给朝廷一笔银子,捐个员外郎的身份。
员外郎只有品级,官位,但无实权,无俸禄。
明朝以后,员外郎就成为一种虚职或闲职,不再与科举有关,效仿宋朝,地主和商人都可以捐一个员外官职来做。
这个刘棕,便是这种情况。
他是津门卫的土财主,家财万贯,坐拥数十万亩的良田。
但没人知道他的土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今日一早,刘棕请覃鲁赴宴,覃鲁便带着十六名西厂番子,欣然前往。
到了刘棕家后,一番客套与试探后,刘棕便拿出了两千两的银子。
请覃鲁在津门卫这片清丈田亩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覃鲁当场翻脸,令人捉拿刘棕。
哪知刘棕宅里藏有数十名暗卫,当场暴起,不让西厂带走刘棕。
覃鲁立刻拔刀,和西厂的十六名番子,一起与这数十名暗卫,短兵相接。
不过诡异的是,这些暗卫在跟西厂缠斗时,似乎并不在乎刘棕的死活。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很刻意地用刀向刘棕砍去,想致刘棕于死地。
但有覃鲁在,这数十名暗卫根本够不上威胁,立刻便被覃鲁等人,斩杀干净。
随后,覃鲁没有片刻停歇,立刻带着刘棕回到了驿站。
没想到,覃鲁不在驿站的这段时间,顺天府的府尹张海,会亲自来到静海驿站,替人牵线搭桥,公然行贿。
覃鲁敏锐地察觉,这其中非比寻常,必有隐情!
覃鲁走到刘棕和张海的面前,沉声发问。
“张海,伱好歹是顺天府的府尹,堂堂正三品的大员,为何要亲自来静海,向王郎中和杨御史两人行贿?”
张海原本正哭丧着脸求饶,听到这个问题后,神情突然一怔,随后立刻回道。
“覃大人,我正是受刘员外的托付,来给两位大人打个招呼的。”
“是不是啊,刘员外?”
“是是是!”
刘棕连忙点头,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
“是我拜托张大人的。”
覃鲁脸上露出一个冷笑:“两位真把我西厂当白痴吗?”
“一个捐官来的员外郎,能请得动正三品的顺天府府尹,来给你牵线搭桥?”
“说,你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刘棕一个普通商人,又没有做什么值钱的买卖,他名下数十万亩的土地,到底都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