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的话,让王泽疼痛到一片空白的大脑,忽然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对啊,他们王家还没有全军覆没呢!
他的嫡长子,蒲州王氏未来的家主,王家现在最后的希望,最后的火种,还在宣府做生意呢!
此时,王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王瑶!
王泽死死地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不说?”
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青龙见得多了,他有一百种方式,撬开他们的嘴。
青龙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放!”
负责拉绳的锦衣卫猛然放开手,王泽的身体径直向下落去,又被身下的木棍给死死顶住。
“啊啊啊啊啊!!!!”
王泽嘴里再次发出惨绝人寰的痛叫,那叫声之凄厉,连被关在隔壁房间的张谊父子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宁手脚被绑,蜷缩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
他听着耳边王泽的惨叫,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心中悔断了肝肠。
他好后悔啊!
他真的好后悔啊!
为什么张家和王家,会落到这步田地?
若是他早知道,反抗清丈田亩会是这个后果。
那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煽动自己手下的佃户,去搞什么民变啊!
被清丈田亩,只不过是以后,他们名下的每一亩地,都要开始交税了而已。
但反抗清丈田亩,可是要家破人亡,抄家灭族的啊!
要怪,就怪现在的这位皇帝,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民变是蒲州的百姓闹的,皇帝不去抓那些闹事的刁民,连查都不查,抓他们张家和王家干什么?!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是不能随意抓人的啊!
张宁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感到无比后悔,又怨恨朱祐樘不按规矩行事。
在张宁的旁边,张谊耳边听着王泽连绵不绝的惨叫,吓得浑身颤抖,不停地抽搐。
张谊心中同样后悔无比,同时还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从前的生活是那么美好,从小锦衣玉食,从来不缺良人美妾,身边有大把的人照顾他。
他才二十岁,他还没有享受够,他只想继续享受这些奢侈的生活,他有什么错?!
张谊现在平等地怨恨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甚至还包括他的父亲张宁。
要不是张宁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怎么会失去这样美好的生活呢?
想到这里,他看向张谊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怨毒。
另外一边,躺在地上捂着双腿,不停哀嚎的侯威,心中更是后悔不堪。
他倒不是后悔参与了,蒲州民变的事。
他身为千户所千户,是卫所的军官,军官私自侵占军户的田,那是毫无争议的死罪。
他若是不争取一下,被王俨他们查到卫所屯田的田亩上的话,他也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他从不后悔参与民办一事,他只是后悔自己今晚,为什么要来张家大院喝这个庆功酒。
若他还在卫所,他率领自己的亲兵,肯定能突破锦衣卫的包围,逃出生天,换一个地方逍遥快活。
不,他应该在王俨他们到晋州地界上时,就带着自己的亲兵们跑的啊!
有这几百名亲兵支持,他就算是落草为寇,过得也会相当滋润。
后悔!后悔啊!
当然,更后悔的,还有蒲州的知县,吴镛。
他就不该来蒲县当这个官!
当初被指派到蒲县当知县的时候,他就应该致仕回家的!
他就是一个知县,他能干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他根本就斗不过,在蒲州经营了上百年的张王两家,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收下他们的银子,成为他们的狗。
这两年的知县生涯,除了收了张王两家几百两银子的孝敬外,他还收获了什么?!
后悔啊!
后悔!!!
第145章 儿子!是爹对不起你啊!
房间里的四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另一个房间里的王泽,他的肠子也青了。
物理意义上的青了。
王泽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像个死人一样。
但他身上的冷汗如雨般落下,随着汗水一同落下的,还有他身上的鲜血。
明明只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但王泽却感觉过去了一百年那样漫长。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到达了极限,死亡此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一种奢望。
青龙再次挥手,扶着掌绳的锦衣卫,立刻再次拉动绳子,将半空中的王泽拉了上来。
“啊啊啊啊!!!!”
王泽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口中弥漫着血腥味。
但身体上的疼痛只能通过吼叫来发泄,除了吼叫之外,别无他法。
王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原本决绝的心,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白虎踹了木棍一脚,立刻又引来王泽一阵乱叫。
白虎厉声再问:“王瑶在哪?”
“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泽崩溃地大喊:“杀了我吧!你们快杀了我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快点杀了我吧!”
青龙脸色阴翳,心情同样坏到了极点。
“还不说?!”
“来人,给他再加一根木棍!”
“是,二爷!”
身后的锦衣卫立刻领命,迅速拿来了一根同样粗糙的木棍,走向王泽。
王泽看到锦衣卫手中那根新的木棍,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
“我说!快放我下来,我什么都说!”
“呜呜呜……我什么都说!”
“……”
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王泽此刻却依然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他是真的受不了这个棍刑了,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立刻死去。
一个时辰前,满心刚烈,下定决心,死不松口的王泽。
仅仅只受了一个时辰的棍刑后,就已经崩溃大哭,什么都要招了。
青龙再次挥手,锦衣卫便用力拉动绳索,将王泽高高吊起,彻底脱离了木棍。
“说,王瑶在哪里?”
王泽万念俱灰,一边崩溃大哭,一边大声叫喊。
“王瑶去宣府了!他去宣府了!”
“儿子!爹对不起你啊儿子!”
“好儿子,是爹没用,是爹对不起伱啊!”
“……”
宣府?!
得到这个消息的白虎和青龙心中一惊,那里可是边关!
若是王瑶从宣府出关入草原的话,那就真的很难将他抓回来了!
青龙当即下令:“白虎,你率三百人迅速前往宣府,沿途多留意,一定要将王瑶给抓回来!”
“是!我一定会将他抓回来的!”
白虎没有丝毫耽搁,立马点齐人马,从蒲州奔赴宣府。
而此刻,正从宣府往蒲州赶的王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这天也太冷了,好想赶快回到蒲州,在布满火龙的房间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啊。
……
紫禁城。
奉天殿广场。
又是十天一次的朝会,满朝文武不得不忍受着刺骨的寒风,站在奉天殿广场奏事。
朱祐樘坐在龙椅上,身上披着厚厚的狐毛大氅,手中抱着暖手炉,倒不觉得有多冷。
朝会上很热闹,奏事的官员不少,但大事没有,小事一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