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得到消息,前东厂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督怀恩,被朱祐樘赐死了。
怀恩被赐死,这个消息暂时只有京城六部九卿等高官知晓。
其他的尚书九卿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不说是欣喜若狂,那也至少是个喜出望外,欢天喜地。
虽然不知道朱祐樘为什么要处死怀恩,但能少一位迫害官员的厂卫头目,对他们这些文官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六部九卿们拍手称快,唯独张苗这位太常寺卿,高兴不起来。
其他六部九卿不知道其中深意,但他这位张敏的侄儿子,可是多少知道些当年的隐情。
不说别的,就是当年张敏的死,和张敏死后,张氏一族受到先帝的特殊待遇,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现在怀恩被处死,张苗的第一反应,就是朱祐樘可能已经知道了一些,当年发生的事。
张苗在家里吃饭时,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让张苗的夫人,感到疑惑。
“老爷,你今天怎么总是心神不宁的?有心事啊?”
张苗回过神来,强颜欢笑:“没,没有,就是一些公务上的烦心事,不值一提。”
“来,来,吃菜。”
张苗说着,亲自给自己的夫人和两个七八岁的儿子,夹了几块肉吃。
就在张苗一家其乐融融地吃饭时,张家宅邸的大门,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听到这阵急促地敲门声,张苗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谁啊,大晌午地敲什么门啊!”
前院里,传来家丁抱怨的声音,和前去开门的脚步声。
这一瞬间,张苗恐惧到心脏急速收缩,双脚绵软无力,全身肌肉紧绷着。
明知道这是徒劳无功,但张苗还是忍不住用力叫喊:“别开门!!!”
张苗的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恐惧的尖叫。
这阵尖叫声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相同的是,每一声尖叫声中,都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啊?!”
张苗的夫人被前院的尖叫声,惊得站起身来,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惊疑不定地向着前院的方向张望。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前院发生什么事了?”
张苗的两个儿子也被吓得,躲到了张夫人的身后。
张苗感觉嘴里发干,像是有人抓住了他的脖子一样,很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没……没事……我去看看……”
张苗话未说完,便见西厂厂督汪直,领着一群西厂番子,来到了张苗的面前。
看到汪直,张苗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痛苦和艰难,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惶恐。
“汪督公,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张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和汪直打着招呼。
仿佛丝毫不觉得汪直在大中午的时候,领着一队番子,一声不响地闯进他家里,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但张夫人和他的两个儿子,却远远没有张苗这么镇定。
张夫人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但她瞪圆的眼睛,和无声流下的泪水,已经表明了她心里的害怕与恐惧。
张苗的两个儿子,更是不堪。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
而不巧的是,他们对名动京城的两厂一卫,有过一些了解。
此刻看到父亲恭敬的神色,和对为首那人的称呼,再加上母亲惊恐的样子,如何不猜到这就是西厂的厂督,汪直呢?
想到关于汪直和西厂的传言,两人不觉感到一阵无边无际的恐惧,吓得当场哭了出来!
“哇啊啊啊!!!”
“呜呜呜呜!!!”
“……”
汪直完全无视张苗两个儿子的哭声,只是冷冷地对着张苗开口。
“陛下有令,张敏犯谋逆之罪,诛九族!”
“张苗,是本督动手,还是伱自己走?”
张苗毕竟是太常寺的少卿,是记录在吏部官册上的正三品大员。
用在宫女太监身上的大清洗那一套,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张苗必须由刑部记录在案,公开处刑才行。
而张苗在听到汪直的话后,眼神瞬间发直,心中的恐惧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他直愣愣地瞪着汪直,忽然身体变得僵直,径直向地上倒去!
张苗竟然直接被汪直吓得脑出血,死了!
第126章 两宫废太后,双双薨逝!
张苗死了,但他的家眷还没有。
张苗是张敏的侄儿子,张苗的儿子就是张敏的侄孙,未出九族五服,也难逃一死。
汪直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哭嚎不止的张苗儿子,眉目冰冷,面无表情。
“带走。”
“是,厂督大人!”
西厂的番子领命,立刻上前捉拿张苗的家眷。
“啊啊啊!你们放开我!”
“爹!娘!救救我啊爹!”
“爹!爹!你醒醒啊爹!”
“……”
凄厉地哭喊在张苗的宅邸里回转,但无情的西厂番子,已经将张苗的家眷,全都抓了起来。
汪直从张苗宅邸里走出来后,自会有人将张苗的家眷,送回西厂大狱。
处理完张敏这边的事后,汪直又径直前往通政司左通政方贤的宅邸。
方贤现在还居于京城,活的好好的,小日子也过得非常美满。
父母健在,有一良妻,又纳了两房美妾,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一个漂亮的女儿。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方贤正在和她的夫人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个年要如何过得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老爷,小英又长高了不少,去年做的衣裳今年已经不能穿了。”
“那就再去扯几匹布,重新做一身嘛。”
方贤坐在火炉边,火炉上还温着一壶黄酒。
窗外是鹅毛大雪,窗内是温暖的火炉和美酒,方贤吃两口酱菜,又喝一口温好的黄酒。
看着在旁织毛衣的夫人,只觉得日子是这样的美好。
而这一切,还要从从十三年前,当时的御马监秉笔太监张敏,从自己这里拿了一包药说起。
说实话,方贤当时抓那副药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那副药到底是给谁吃的。
当时他收到的命令是只管抓药,然后交给张敏就行。
随后宫内便传出消息,皇太子的生母,薨了。
结果没过几天,张敏自己也死了,
这可把方贤给吓坏了,心惊胆战地过了一旬。
方贤连遗书都写好了,坟地也看好了,就差买棺材和寿衣的时候,他反而收到了,先帝擢升他为通政司左通政的消息。
这下,方贤的心中,可算踏实了。
只是这踏实日子还没过几年,先帝就驾崩了。
新帝登基之初,方贤可算是好生害怕了一阵子。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方贤见朱祐樘对当年那些宫闱秘事毫不知情,心里的恐惧和害怕,也都渐渐放下了。
可就在这么一个万家灯火,合家团聚的日子里,方贤的院门,却突然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显得非常急切又有力,仿佛是死亡在敲门。
但敲门的不是死亡,而是西厂!
“来了,来了……”
方贤的家丁打开门,便被门外满身风雪,一身煞气的西厂番子,吓得尖叫着逃跑。
“啊啊啊!!!”
“西厂来了!西厂来了!”
家丁的尖叫声,顿时惊动了整个方家。
方贤拿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瞳孔缩小,嘴唇紧抿着,脸色白的吓人,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噔”声。
这恐惧是从毛孔里散发出来的,深入骨髓,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甚至感觉呼吸都越来越困难。
此时的他,好似突然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下午,他在太医院里听到了张敏的死讯一样。
无边的恐惧没过了他,让他难以招架,无法反抗。
“爹!”
方贤的两个孩子冲进房内,惊恐地抱紧了方贤,恐惧地全身颤抖。
方贤想要张口安慰自己的两个孩子,但恐惧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已经有人在屋外,宣读他的罪名。
“通政司左通政方贤,谋逆,诛九族!”
“去把他们都抓出来!”
“是,厂督大人!”
一队凶煞无比的西厂番子,冲进屋内,将方贤及其家眷,统统抓走。
方贤被抓走的时候,内心已经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