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冷笑一声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是小儿子嘛!被父母恩宠,他就开始有野心了,开始有非分之想,尤其连宇文述都开始烧他的香了,支持他继承皇位,你可以想象他现在野心之膨胀,所以他总想做点业绩。”
萧夏想了想道:“他想做的业绩和萧家有关?还是和我有关?”
李敏赞许地看他一眼,“你很聪明,汉王想做的业绩和萧家有关,也和伱有关,他的目标依旧是你父亲。”
“为什么?我父亲已经被贬黜,汉王再盯他有什么意义?”
李敏淡淡一笑,“这就和天子为什么来江都有关了,你父亲曾坐镇江都十年,做了大量的事情,缓和了南北关系,使隋朝真正统一了天下,你父亲还建议继续开凿大运河,把南北用水路连接起来,这样更能促进南北融合,天子也在三年前采纳了你的父亲的建议,下令开凿山阳渎。
所以天子这次巡视江都,名义是了解南北融合情况,但实际上是为你父亲正名,简单说你父亲要被重新恢复启用了。”
萧夏默默点头,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汉王要找到我父亲的把柄,阻止他被恢复!”
李敏点点头,“一点没错,他的目标应该是萧琮,萧琮是西梁末帝,如果你父亲这几年私下还和他有往来,这就是在勾结江南势力,这个罪名就大了,你明白吗?”
“那我呢?我又能影响我父亲什么?”
李敏缓缓道:“当年贬黜你父亲就有前提的,让他去洛阳反省五年,到今年底为止,你祖母独孤皇后是去年十月去世的,然后十二月时你祖父就决定明年底巡视江都,然后就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你今年二月初被刺杀。”
“为什么要杀我?”这是萧夏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你皇祖父和皇祖母龙颜震怒,认为你父亲一直在假装正人君子,欺骗他们,你父亲由此被贬黜。
所以你父亲刚被贬黜时曾经一度恨你入骨,说过早该把你处死的气话,结果被监视人录下报告了天子,天子便知道你父亲有动机,一旦你今年忽然死了,那么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你父亲,明白了吗?”
萧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虎毒尚不食子,一旦杨广背上杀子罪名,他真的就彻底完了。
李敏叹口气道:“皇权斗争非常残酷,你父亲也知道他们要杀你,所以就托我岳母,也是你姑母保护你,你第二次被刺后,你姑母直接去找天子告状,天子警告几个儿子,他们这才收敛了。”
“但宇文述还是要刺杀我?”
李敏冷笑一声道:“这就是皇权斗争,无不用其极,第一次在船上是太子想刺杀你,天子隐隐猜到了,所以汉王指使宇文述再对你下手,是打算栽赃给太子,你现在懂了吧?”
萧夏深深吸一口气道:“宇文述同时也是为了报复太子杀马逊?”
李敏十分赞赏萧夏的反应。
“宇文述投靠汉王让太子十分恼火,太子杀马逊确实是警告宇文述,但不光是为了警告,太子同时也想拿下江都县尉,所以才有元师容上任江都县尉,天子将至江都巡视,这个时候的江都县尉比什么时候都重要。”
皇权斗争的残酷和诡异让萧夏一阵头大,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我能做什么?”
李敏注视着萧夏道:“岳母派我来,就是为了阻止汉王对你父亲下黑手,你一定要帮我。”
萧夏淡淡笑道:“但我兄长让我深藏手脚,不准我参与任何事情,看来你们事先没有沟通!”
李敏微微笑道:“那是你父亲的交代,不是你大哥的想法,你大哥为什么急着回去,一刻都不想呆,他就是不认同你父亲的想法,但他又不敢违抗父令,所以传达后就赶紧走人,你要做什么就和他没关系了。”
原来是这个缘故,难怪大哥心急火燎地要离开。
萧夏点点头,利益攸关,自己怎么可能置之度外?
他沉吟一下又问道:“除了汉王下黑手,还会有别人吗?”
“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你父亲被重新启用,对太子威胁最大,我相信他也一定不会甘心,我估计这次还是由魏厉虎出手。”
刺史府内,刺史魏厉虎摆弄着手中的玉珮,这就是天子给萧夏的唯一信物,先落在汉王手中,现在又阴差阳错落在自己手中。
幕僚周鹿在一旁劝道:“使君,还是让元师容去做吧!使君一直不给他机会,不光太子殿下不高兴,也会让元家不满,再说元师容的目标是县令,他威胁不了使君。”
魏厉虎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的目标是县令而不是我,那家伙野心很大,升了县令,下一步就想取代我,我能给他机会吗?”
“使君,至少表面上要做做样子,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以免太子殿下认为使君无容人之量,反而会影响使君的前途。”
魏厉虎沉思片刻道:“好吧!让他去和萧夏谈,但玉珮不能交给他,必须由我的心腹拿着,他若拿到玉珮就会把我一脚踢开。”
“这样也可以!”
………..
萧夏回到城南小屋,他习惯性从一个土罐下摸出了钥匙,正要开门,却愣住了,钥匙和锁都换了,换成了之前的锁和钥匙。
萧夏忽然有种不妙之感,连忙打开门进去。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的堆积的十几个酒葫芦不见了,马桶也洗刷干净放在门后。
“师公!师公!”萧夏喊了两声。
袁守诚喜欢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但没有任何回应,萧夏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走到里屋向床榻下望去,一直都在丢在床榻下的招魂幡、拂尘和桃木剑都不见了踪影。
萧夏慢慢站起身,袁师公居然走了,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萧夏又看了一圈,所有袁守诚的痕迹都没有了,就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给自己留只言片语。
萧夏心中一阵失落,慢慢坐下,他为什么要走?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他还欠自己二十节课呢!他就这样走了?
萧夏心中一阵苦笑,老道士还真是随性自然,说走就走,不留一点牵挂,自己就办不到。
………
袁守诚走了,萧夏无精打采走回武士院,来到大门口,却见大门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的一名小厮忽然看见萧夏,连忙向他奔来,萧夏停住了脚步。
小厮上前行一礼,“我家主人请公子上车一叙!”
“你家主人是谁?”
“公子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87章 做笔交易
萧夏心中生出一丝警惕,瞬间进入破障状态。
他按着剑柄慢慢走上前,车门开了,元师容在车内笑道:“萧公子不必那么紧张,现在江都已经没有人想杀你了!”
“元县尉找我有什么事?”
“上车再说吧!”
萧夏微一沉吟,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向主街方向驶去。
马车内,萧夏问道:“为什么说现在江都没有人想杀我了?”
元师容微微笑道:“因为杀你没有意义了,还白白得罪长公主,亏本生意没有人做了。”
萧夏冷冷道:“这是元县尉自己看法,还是太子的明确表态?”
元师容沉吟一下道:“自从长公主向天子告状后,太子因此被天子臭骂一顿,你可能想不到,现在最怕伱被刺杀之人就是太子,你若死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他派心腹贺拔岳来保护你!”
“等一等!”
萧夏止住他,一头雾水问道:“贺拔岳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
“你见过的,他不一直在你房顶吗?”
萧夏顿时想起了那个偷窥自己的黑衣人,原来是太子派来的,萧夏脸上露出讥讽笑容,“我怎么一直认为他是在监视我?”
“坦率说都有,监视加保护!”
“那还错怪他了,我应该付他一笔保护金才对!”
元帅容呵呵一笑,“他和我以前是同僚,关系很糟糕,我也不喜欢他,好在我们都不会再见他了,你去江宁后,他就回了长安。”
“然后呢?”
萧夏淡淡道:“太子殿下就不怕汉王杀了我,嫁祸给他?”
元帅容缓缓摇头,“李敏来江都了,汉王也不会再对你下手,他向长公主承诺过,不再动你分毫,这也是他在江南运河上放过你们的真正的原因。”
萧夏冷笑一声,“我才不相信他会信守承诺,他在运河上之所以放过我,是因为我身后有九品高手,他投鼠忌器才忍住了,什么承诺对他不值一提。”
元帅容语重心长道:“我理解你的愤怒,但你不知道天子最恨骨肉相残,如果他杀了你,一旦不能嫁祸给太子,反而会让他付出极其沉重的政治代价,甚至会使他不得不退出夺嫡,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所以我才说没有人会做亏本生意。”
元师容笑了笑又道:“我就明着告诉你吧!汉王的目光已经转到萧琮身上了,他当然不是想杀萧琮,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你见过了李敏,我相信你知道原因。”
“那元县尉找我上车,又是为了什么呢?”
元师容沉吟一下道:“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元县尉认为我会和你做交易?”
元师容摆摆手,“你先不要一口拒绝我,听我说完,如果我开出的条件让你不满意,或者我的要求你做不到,那不做就是了,无所谓,交易不成仁义在,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对不对?”
“你说,我听着!”
“是这样,汉王的座船在长江上,是艘八千石的大船,他的寝舱内有间密室,里面陈放着他的珠宝珍玩,但也放着投效者给他的效忠书,我今天派了一个女高手去偷效忠书,但没有得手,但也没有惊动汉王,我知道你身边有名九品高手,如果他肯出手,我相信一定会成功!”
说来说去,原来元师容是看中袁守诚了。
“元县尉怎么知道效忠书在船上?”
“长安那边已经有人潜入他的书房找过了,没有找到,那么随身携带的可能性最大了,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偷出来,我们就想知道哪些人给他写了效忠书?”
萧夏笑了笑道:“也有人不喜欢写什么效忠书,但同时又效忠汉王怎么办?”
元师容无奈,只得苦笑道:“好吧!我就直说了,其实我们就想知道里面有没有杨素的效忠书。”
“既然是交易,那我有什么好处?”
元师容打开车门一招手,一名武士快步走上去,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珮,出示给萧夏。
萧夏眼睛眯了起来,正是他之前失踪的假玉珮,居然在太子派系手上。
武士又收起玉珮离开了,元师容眼中闪过一丝恼火,魏厉虎让自己做事,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玉珮也不给自己,依旧让他的心腹武士拿着,简直是欺人太甚!
元师容心中恼火,脸上依旧笑眯眯道:“这是我们的人冒死从汉王身边偷来的,它就是和你交易的条件。”
“元县尉不怕我胡乱编个结果?”
元师容淡淡道:“密室的门锁很有特点,是一把黄金锁,要么用钥匙打开锁,要么用利刃斩断,黄金锁就是你的信物。”
元师容又取出一张叠好的薄绢递给他,“这是他座船的图纸,你自己考虑吧!”
两人并没有答应或者不答应,萧夏想要回玉珮,那就得去偷信,如果不想做,也没人勉强他。
其实就是元师容给他开出一个要回玉珮的条件。
马车缓缓在武士院门口重新停住,萧夏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
元师容冷冷望着萧夏走进大门的背影,萧夏或许不知道玉珮的重要性,但李敏一定知道。
…………
冠云大酒楼的一间雅室内,萧府刘管家普通跪下,对一名瘦高男子拼命磕头,“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孙子吧!我就只有这一个孙子,求求你们放了孩子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瘦高男子干笑一声道:“我们对你的孙子不感兴趣,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们肯定会放了你的孙子,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刘管家一时语塞了,他刚要开口,瘦高男子目光凌厉地盯着他,“怎么,非要逼我们先给你送一只手,你才会懂汉王的命令不容违抗吗?”
刘管家嘴唇动了动,最终无力地低下了头。
………..
黄昏时分,萧夏找到了家主萧琮,萧琮苦笑一声,“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就自己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萧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