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睿贞的案子,严格来讲就是士大夫钻了一个身份上能够进行一定免税的空子,让百姓主动献出田地给他们,从而去降低这些献出田地的百姓赋税,相当于是士大夫帮助百姓免税、降税,而百姓则是把税交给士大夫,不交给朝廷。
这是一个比较大型、大面积的‘集体化土地投献’的案子。
在规章制度合法的情况下,按理说是不违法的,只不过是‘逃税漏税’的数额大了点。
永晋帝直接默认无视掉了‘土地投献’的潜规则,他不给你按着这个定下罪来,反而是将王睿贞的罪名模糊化,把‘土地投献’咬死是王睿贞贪墨土地的做法。
如此一来,那些同样享有百姓土地投献的普通士大夫不会因此狗急跳墙,只会认为是王睿贞在整个过程中是真的贪墨了土地,有所疏漏,被陛下给抓到了,从而生出一股侥幸心理。
而永晋帝这样去利用话术来设置陷阱,往后谁坐拥大量‘土地投献’所得的土地,谁就有可能被永晋帝认定为——‘贪墨土地’,用这个罪名给宰了。
事实上,大周王朝的赋税在永晋一朝,也只不过是比开国时期的赋税高出一些,不算高。
只是连年的灾情导致各地的粮食产出较低,通货膨胀又严重,这就让底下的百姓难以为继。但永晋帝也不可能说,因为今年灾情过于严重,就给你把赋税往下降了。
赋税一降,他哪来的钱整军,哪来的钱赈灾,更没办法的事情是——你今天给百姓降税了,来年丰收了再把赋税调回去,百姓们反而会骂你是个昏君。
降税的时候有多开心,税调回去的时候,就能有多愤怒。
要降,就只能一直降,没有那种降一段时间再调回去的说法。
可是还没等群臣将难看的脸色给调整好,永晋帝又抛出了一道重量级的诏令。
“朕欲使皇四子楚世昭统领三千的中府军新军。”永晋帝扫视了一下群臣,以推敲的语气道:“诸位爱卿,有何看法呢?”
他将这句话说出去的瞬间。
两侧的大臣齐刷刷地跪了一排。
哪怕有些人很早就有点风声,听到了永晋帝把楚世昭从诏狱里放出来的事情。
甚至有极少一部分的大臣,还从内宦的口中得知了陛下想要让楚世昭统兵的想法。
可是,那终究只是想法。
永晋帝还没有做。
现在永晋帝直接就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这让朝中的大臣们当场呆若木鸡,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因为最早的大周王朝是没有节度使的。
是一场名为‘七国之乱’的藩王作乱后,那些帮助新君平叛有功的将领,借助着军功被提拔为了节度使,用以代替‘藩王’的作用来戍卫边疆。
故此,大周王朝一直以来,都严格控制宗室的权力,不让他们轻易能够接触到兵权。
现在节度使在朝堂失控后,慢慢做大,难不成你又想要让宗室中的亲王跑过去镇压节度使?
昏君!昏君啊!
我们这些高门子弟已经是想尽了办法,给大周王朝抵御那些节度使了,结果你永晋帝又跑出来要让宗室领军,分走他们的权力不说,还要在内部弄一个让他们头疼无比的势力。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永晋帝用楚世昭,一方面是楚世昭是宗室,另外一方面是楚世昭实有才干。
永晋帝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也知道自己驾崩以后,大周王朝面对的危局有多大,这个时候,他对皇位,对皇权的需求反而降低了许多。
再不放出手中握有的权力,是真要看到他周室满门被叛臣所杀,断子绝代才乐意吗?
所以,永晋帝必须要做出改变。
先前王睿贞被夷灭三族,乃至于被永晋帝用取巧的手法掩盖罪名的事情,这下都被群臣们抛之脑后了。
王从徽的侄子,时任兵部侍郎的王槐立刻站了出来,用着过激的语气喊道:“陛下,此事,有违祖法啊!”
“宗室不得领兵,这可是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王槐露出一幅正直刚正的面容,“当年七国之乱的先河,陛下您要引以为鉴啊!”
朝中的大臣,早就想在中府军放些自家的子弟进去,而晋王这样性格的人,若是能统兵,定然让他们这些高门子弟叫苦不已。
这件事情,他们是一定要反对的。
永晋帝早就想过他让楚世昭领兵的旨意,很难得到群臣的同意,但是他来这里,本身就不是来和群臣商议的,而是来宣布这件事情的。
“难道太宗皇帝不是宗室了吗?难道高祖皇帝的弟弟不是宗室了吗?他们都统过兵,怎么能因为有过七国之乱的例子,就不让宗室之人领军了。”
永晋帝又道:“有人曾经因为喝了一口水而死,按照爱卿的意思,以后就不准许其他人继续饮水了吗?”
“陛下如果非要行如此诡辩之说,那臣请辞——”王槐脸色通红,看起来就像真的是那种愿意为大周王朝肝脑涂地的忠臣一样。
而王槐带头说出这样的话后,其他默不作声的大臣也开始俯首,表示自己的态度。
兵部尚书的卢恩咬了咬牙走出来道:“老臣年事已高,恐怕再也无力兼顾朝堂之事,故此,也向陛下请辞。”
卢恩这次站出来,是想要和王槐一同给永晋帝施加压力的意思,不过,他和王槐不一样的地方是在于.卢恩是真的不希望楚世昭手握权力,而王槐是想要自己拥有统领中府军的权力。
“还有谁,一并说吧。”永晋帝从始至终的态度都很平静。
这件事情,他已经下好了决断,那就不可能有改变的想法。
“老臣认为,此事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杨拱这个时候同样是站了出来。
“两位大人执意如此,朕也觉得二人年事已高,不太适合在朝堂之中再过操劳。”
“既然如此,朕就勉为其难,准许二人请辞了。”永晋帝全然不给杨拱和卢恩面子。
倚老卖老,在这个时候,对永晋帝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
想用请辞的手法以退为进?
那就将计就计,将你们两个一起赶回老家去。
卢恩和杨拱也傻了,他们可没有想到永晋帝为了让楚世昭统领一支军队,真准许他们二人请辞了。
因为请辞是要讲流程,讲礼法的,他们二人这么说,只不过是表露一下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反对这件事情。
一般来说,他们这种级别的官员请辞,至少要请辞三次,而陛下还要连续挽留三次,这才是最正常的流程。
也只有走完这个流程,才能意味着这是衣锦还乡,能够风风光光地回去。
永晋帝直接就省略了这个流程,当场就请辞了他们,这种就不属于臣子的请辞,而是永晋帝主动辞退了他们二人,这实际上是罢黜!
王槐这下也懵了,他请辞也是象征性,表达自己坚决反对的立场。
是真没有一点想主动请辞的意思。
他刚年过三十,就已经位列兵部侍郎的位置,可谓是前途无限。
为什么啊?
按理说,永晋帝面对如此之多的反对声浪,不该放弃自己的想法吗?
而且永晋帝并不像是那种不理智的皇帝,难道他不知道将兵权交给宗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吗?
只有交给他们这样的大臣,大周王朝才能蒸蒸日上啊!
“还有谁想请辞?”永晋帝看着承天门外跪倒一片的大臣,露出一幅‘宽慰大臣’般的模样,颇具善意地问道。
“朕都可以应允。”
“若是没有人反对,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散朝。”
永晋帝起身要走,而承天门外的那些大臣,有些人不情愿请辞,怕自己真的就这么被永晋帝给罢黜.可是又不想轻易同意这件事情,于是就很干脆地跪在了承天门外不走。
随驾的曹微看了一眼,却见永晋帝头也不回地回宫了。
而卢恩和杨拱的脸色却是这些人里最惨淡的。
但这个时候,他们被架在了最上面,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丢了大臣的面子,既然被请辞了,干脆赖在这里跪着不走,继续搏一搏名望。
只可惜,永晋帝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直接下令,让内宦摘了二人的乌纱帽和官袍,再让他们继续在承天门外跪着。
杨拱被摘了乌纱帽,觉得没趣.实在是丢人,跪了两个时辰就离开了,只剩下卢恩硬挺着跪拜在承天门外。
这会儿,被放出诏狱的楚世昭此刻也没闲着,他命人打造了十余枚五色棒。
准备借着亲王宗室的身份,在长安大干一场。
第103章 那可曾是封狼居胥过的男人,楚世昭的转型兵种全览!
楚世昭不是一个轻易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不是自己的力量,那就永远不是自己的力量。
人是会变的。
很多时候,种种因素和情绪,照样会让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决策。
这张《历练卡》诚然让永晋帝有所觉悟,可是楚世昭怎么确认永晋帝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
他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被战场的氛围所渲染,一时脑热下做出来的决定。
楚世昭不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父皇。
而是现阶段,他要将一切事情往最坏的那一步去想,没有这一层谨慎,以大周王朝的情况,楚世昭犯一次错,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楚世昭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模拟推演,他忽然发现曾经他以为虚无缥缈的理想,在心里已经逐渐具象化了。
但是,想要实现理想,那就必然需要足够的力量。
领着父皇的圣旨,楚世昭得到了一枚虎符,他前往了一趟中府军,那些新军将士们对待楚世昭的态度很是恭顺,没有所谓的‘刺头’。
底层的将士和楚世昭之间没有利益纠纷,只要楚世昭能让他们吃饱喝足,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服从命令的。
唯独让楚世昭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就在于这些新军的装备。
他们所沿用的是一系列被退下来的武器,大多看起来都很是破烂,而按理说,这些新军入伍,应当取得一套全新的制式装束,哪怕不是甲士,也该有最基本的一些护具、标准的刀刃。
这些新兵不知道这个规矩,但朝廷的官员肯定知道,那不正是兵部的官员没有给楚世昭这支新军分发兵器、装备吗?
他们兵部能不知道这规矩?
摆明了就是要对付楚世昭的意思。
要是楚世昭是没有经历模拟推演的洗礼,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亏也就吃了。
他可能会瞻前顾后,想办法自行去整点军备。
但是,真要这么去办,群臣反而有话说了,私制甲胄、打造兵器,那可是死罪。
楚世昭有永晋帝保着,未必有事,可想要继续领这支新军,那可就难了。
模拟推演之中,楚世昭什么事情没碰上过,他其中有些场合,只要怂一次,那就打不出来那么好的结果。
兵部这么办,不仅是在卡楚世昭的脖子,还想要给楚世昭下套。
楚世昭能容他?
现在父皇正是抬他面子的时候,楚世昭就算不借着父皇的皇威给自己捞点好处,也不应在永晋帝最硬气的时候,拿不出宗室的态度。
楚世昭直接进了皇西城的都堂。
到了兵部办公的地方。
卢恩虽然被永晋帝所罢黜,但离开长安,还需要一段时间,暂时赋闲在长安的家中,很多事情也要进行交接。
而现在兵部,则由兵部侍郎王槐暂代。
他的姑姑正是皇后王从徽,关系上来说,属于楚世昭那三位皇兄的外戚。
永晋帝让楚世昭领军,世家大族看不顺眼,其他三个皇兄哪怕没说什么话,但显然也是心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