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我早知道火炮这么厉害,今天就该让净军好好表现一番,就算是暖场,搞个架势,做点儿花架子,那也体现出我们净军平时训练有素。
这倒好。
听了你怀恩的安排,有意在今天玩拒不配合那套,导致我带来的人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临时上哪儿安排去?
宁瑾恭敬地道:“陛下,就这些了。一直未见小国舅前来,也不知他有何打算……再者,今日演兵流程全都是怀公公亲手安排的,奴婢只是配合……”
心里骂怀恩的祖宗十八代,但脸上却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还一副对怀恩非常敬佩和感恩的模样。
朱祐樘点头道:“是啊,一早就说过,演兵不能劳民伤财,把基本的东西展现出来就好。这几炮下来,想来目的都达到了吧?唉,延龄也是的,怎么现在他人还没来呢?”
宁瑾心说,还是人家张国舅头脑清醒。
知道今天来了,也没人会给他好脸色看,索性就不来了。
试问眼下的状况还需要人家亲自到在场坐镇吗?
只需要把一切安排好,等亲信放上几炮,光靠这火炮的威力,就能震慑住在场所有人,这就叫实力。
反倒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成天想玩阴谋手段,却忘了这是关乎到陛下脸面的大事……为了政治博弈而不顾天子颜面,真是可恨可恼啊!
怀恩道:“陛下,需要把张小国舅叫来,好好嘉奖一番吗?”
朱祐樘道:“不必了。想来这会儿他已经准备入宫了……之前就与他约好,不在城外,就在宫里相见。”
怀恩听了心里很不爽。
之前是那个神棍张国丈,跟皇帝过从甚密,不断跟皇帝产生一些非朝堂外的交集,充当着皇帝顾问的角色。
眼下已然换成了他儿子!
怀恩再道:“那……陛下,有关修造火炮的工匠,还有背后出力之人,是否应当下令嘉奖呢?”
“这是自然。”
朱祐樘道,“有关人等,一定要嘉奖。具体措施,等我问过延龄,知道哪些人出了力,再说吧。”
“可是……”
怀恩显得很耿直,“有关修造火炮的工匠,还有幕后出力之人,应当问询有司人等,才能找到真正的功臣,善加保护,防止被鞑靼人所趁。如果去问那位小国舅的话……”
朱祐樘好奇地问道:“可这火炮,本来就是延龄主持修造的啊,有什么疑问吗?”
“啊!?”
怀恩完全没预料到皇帝会是这个答案,竟然出言反驳,“陛下,一介稚子,能有些急智便不错了,为何还能……”
“这我也不知道,恐怕得问老天了。”
朱祐樘笑了笑道,“之前我问过岳父,他说延龄这孩子的才能,或许是来自上天所赐,不知怎的突然就开窍了。且延龄是个实诚的孩子,没什么坏心思,这不已经把他所知道的,逐渐展现出来了吗?”
在皇帝这看来,我小舅子厉害,就相当于是我家里人厉害。
我家里人那么牛逼,旁人还想说三道四,认为他不忠诚还是怎么着,简直不可理喻。
要知道我可是他姐夫,我妻子是他姐姐啊。
怀恩道:“奴婢先前调查到的情况,得知先皇在时,曾派人主持修造火炮之事,这件事是否应当详查一下,看看到底是由谁主持的呢?”
“怀大伴,你是说,延龄并不是真正主持修造火炮之人,乃冒他人之功?”朱祐樘皱眉问道。
怀恩赶紧道:“奴婢并未如此说,奴婢也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但要是真有这样的工匠,熟知火炮的修造过程,且还被他人所侵占功劳,心有怨怼,并以此做出危害朝廷之举……”
就差说,你小舅子冒他人之功,是会给大明带来祸患。
朱祐樘看向一旁的宁瑾,问道:“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宁瑾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心说,你们再有意见,也别问我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
还有,怀公公,您是怎么知道那位小国舅是冒功的?
说这话,可是得有证据啊。
你要真有证据,就该拿出来啊。
宁瑾道:“奴婢不知。或许……可以查查?”
没办法。
眼下宁瑾虽然知道站在张家父子那边才是正确选择,但迫于形势,很多时候却不得不选择错的一边。
他心里也在想,咱这位怀公公如此有能耐,可谓是前后两朝的头号能人,他说有冒功之事,应该不会是信口胡说,那必定证据确凿,才会去中伤那位小国舅,离间陛下和小国舅的关系吧?
朱祐樘道:“如此说来,其中或有内情,那就查查吧。怀大伴,既然是你指控的,就由你去调查,我先回宫去了。”
到此时,朱祐樘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怀恩最后那番话,让皇帝非常不痛快。
本来是让人开心的事情,你非得说,我那本事滔天的小舅子是冒他人之功,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去查吧!
朕不跟你们玩了!
第727章 幡然醒悟
朱祐樘率先摆驾回宫。
在场大臣也都要跟着一起回去,有很多人均未从之前的震惊中走出来,兀自拿着望远镜往远处看。
另外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凑一块儿议论纷纷。
怀恩并没有着急走。
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发明了这两种火炮……虽然眼下他连半点证据都没有,但要说这是张家父子亲自研究出来的……打死他都不信。
毕竟这是违背常理和认知的一件事,让他觉得,自己非要探究出真相不可。
在此前提下,他所能做的,就是把相关人等召集起来,一定要找出真正设计和制造出这两门火炮之人。
“怀公公……”
马文升见怀恩朝吏部天官王恕行去,不由近前打了声招呼。
怀恩微笑着向马文升点头施礼,随后走到王恕面前,轻唤了一声,“王尚书。”
王恕正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崩塌的墙体发呆,闻言侧过头来,问道:“原来是怀公公……您老有事么?”
怀恩颔首道:“场景确实挺骇人的……不知王尚书对眼前这两门炮,有何见地?”
此情此景,又刚结束完演炮,皇帝的近侍太监就跑过来询问意见,王恕以为是皇帝让其来的。
以王恕之谨慎,轻易是不会发表看法的。
之前也参与到了参劾张峦的联名中,眼下见情况不对,突然就要调转方向恭维张峦,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
至于直接去踩……
好像又有点儿无耻。
至少从眼前演炮的效果来看,绝对是成果斐然。
所有人都认为,这火炮的威力,足以改变大明与草原的战场态势,关于是否劳民伤财……或者是吹毛求疵,从中找一些问题出来,在王恕看来……眼下这关节,挑毛病实在是不合时宜。
王恕淡淡一笑:“不好言说。”
怀恩点头道:“那……王尚书可知此炮乃何人所造?”
“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工部中人吧?”
王恕一听就明白了。
怀恩不认为这是张家父子能够造出来的。
正常人都会产生联想,朝中论人脉关系,李孜省绝非一般角色,而他现在全依赖外戚张氏而存。
此时如果要问火炮是谁造的,一定是专业人士造出来的。
为啥功劳会安到张家父子头上?想来正是因为李孜省从中斡旋所致,或者可以说从中作梗。
……
……
怀恩向王恕做出暗示后,马上又去见工部和户部中人。
此时的怀恩也知道,一时间想要探究出是谁主持修造的火炮,会非常困难,既然李孜省能把功劳送到张家父子头上,就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把上上下下所有关节都打通了,同时也一定找到途径把某些人的嘴给堵上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些壁垒,把张峦这个无耻之徒揪出来。
目送怀恩离开,马文升才来到王恕身边,问询:“王部堂,文臣集火参劾张峦之事,还要继续下去吗?”
王恕瞥了手里的望远镜一眼,摇头道:“你们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对张峦过往作为的评判,我不了解详情,很难做到客观公正,既如此,还不如保持缄默。”
言外之意,你们要参劾张峦,不单纯为今日阅兵之事吧?
今天是挺折腾人的,朝会完就把人拉到这里来,显得很不合规矩。
但目前看起来,效果极为明显,只要看鞑靼人那惊骇畏惧的表情,就知道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
现在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说这次演炮纯属劳民伤财。
既然针对今日演兵之事行不通,那你们就只能参劾他违规行医治死先皇,以及他结党营私,擅权自专,还有利用镇魇之术等诅咒皇室和大明国运……
这些不都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么?
至于张峦是否真的在户部右侍郎的位子上中饱私囊,甚至干出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之事,你们也得调查清楚,拿到结果后跟皇帝好好讲讲。
除此之外,你让我一个吏部尚书做什么?
马文升道:“不知怀公公来找您,意欲何为?”
显然马文升以为,怀恩是过来跟王恕商谈下一步针对张峦的计划。
王恕道:“怀公公眼下似乎很想知道,这火炮是谁造出来的。”
马文升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不止我一人怀疑,今天的演兵看似张家贡献甚大,但其实背地里有人相助。一个年后从未出现在朝堂上的外戚,有何本事能造出如此威力巨大的火炮?”
王恕苦笑了一下,道:“照理说,这火炮营造事,张家乃既得利益者,你们的怀疑很有道理。但你可曾想过,咱们手里的望远镜是怎么回事?还有先前朝堂上,有御史言官参劾张氏一族与民间商贾逐利,涉及到琉璃镜等事,又作何解释?”
马文升道:“您的意思是说……背后主持营造火炮之人,不一定是工部或朝廷中人,而是张家私自雇佣,跟造香皂和琉璃镜差不多?”
“我可没这样说。”
王恕道,“负图,你身为都察院总宪,有监督百官之责,调查这些事,非得你亲自出马不可。
“我在想,要是背后研究和营造新炮之人,真如你所言,乃是张峦雇请,或是那些徽州商贾所为,并不能因此否定张峦在这件事上的功勋,参劾时或许要更加小心谨慎。”
“哦。”
马文升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张峦利用的是李孜省,通过成化朝就已经调拨专项费用研发出来的,且利用的是大明朝廷工匠造出新炮来,那张峦就是无耻窃取他人功劳的混蛋。
但要是张峦自己养了一群人,通过他们研究出新炮来,并且还把技术无偿转让给朝廷,就算这事儿不是张峦主持,其仍旧居首功,你想针对这一点发起攻讦,皇帝肯定是不认可的。
显然,二人都没把事情往张峦的儿子张延龄身上展开联想。
他们均认为,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如此牛逼的发明家,必定是个对着铸造工艺有着深刻理解的老工匠。
马文升道:“除了朝中人会去研究火器,民间有谁敢去做这方面的探究?嫌命长了吗?在下认为,怀公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但既然王部堂提出来了,有些事,在下还是会查个清楚,澄清事实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