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371节

  张峦苦笑了一下,心说,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气色不错的?

  张峦问道:“不知昨夜……”

  “昨夜没人来打扰。”

  汪机微笑道,“倒是张先生的屋子里,传出一些声响来……”

  “咳咳,别提了。”

  张峦略显尴尬,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道:“今天乘轿入宫,咱到宫门口,会有人迎接。”

  ……

  ……

  汪机对张峦还是很敬重的。

  二人坐轿,在锦衣卫前呼后拥下一起到了宫门口,下轿后又一起随早等候在这儿的李孜省入宫,半路上见到提前出来迎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韦泰。

  韦泰转身往里面走,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回头说道:“李仙师,有个消息要与你说,乃万阁老上疏请辞了。”

  李孜省道:“只是请辞,又没真的辞……这节骨眼儿上,要是他走了,朝中事务谁来顶着?除非像张太常这样的能人入阁,否则……换谁上来都一样。”

  “可不敢这么说。”

  张峦显得诚惶诚恐。

  汪机在旁边听了,心说,你们确定自己真的是朝臣?

  不是骗子?

  你们说的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呢?

  这位张先生,你说他懂医术,能执掌太医院,我还能理解。

  可说他……入阁?

  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嘛!

  韦泰道:“可惜啊,张太常才刚荣升侍读学士,入阁或许还真需要……一点儿造化。”

  侍读学士?

  汪机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瞬间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是什么情况?

  光给皇帝治病,就能混到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职务上?朝中人还不炸锅?能让你顺利坐上这位置?

  李孜省道:“事在人为嘛……要是回头陛下问我谁适合入阁,我定第一个举荐张太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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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用新不用旧

  乾清宫内殿。

  汪机第一次面圣。

  这也是他首次给皇帝治病,虽然无入宫经验,但之前来京时,他与一些达官显贵接触过,毕竟他的医术早就名声在外,如今给朱见深诊治,在他看来与救治其他人并没什么本质区别。

  他的心理素质可要好过这个时代大多数人。

  不过在给皇帝进行一番望闻问切后,他也感受到了张峦身上承受的巨大压力。

  韦泰在旁替皇帝问道:“汪先生,怎么样了?”

  汪机回道:“伤在肝,这论断是没错的。”

  韦泰多少有些无语,不由看向一旁的李孜省。

  意思是,陛下是肝病,这还用得着他来给出诊断结果?还是说这话只有从他口中说出来,才够权威?

  朱见深倒也没觉得如何。

  毕竟眼前这个人比之前万安从博野县找回来那个大夫,看上去靠谱多了,他轻声问道:“汪卿家,既是伤在肝,不知有何办法化解呢?”

  汪机道:“虽然臣对于此病的机理并不是很清楚,但以臣所见,陛下的这种肝疾,在民间多有流行,往往一次家中就有多人患病,且年轻时并无明显症状,可到四十岁以后,病情发作往往迁延不过一年半载,便就……”

  这说的就是肝病的传染性了。

  虽然这时代的大夫也不知道其传染的机制,甚至很多人跟方士一样都觉得是中了什么病邪,但有关其传染性的问题却为世人熟知。

  朱见深点了点头,因为相同的话,之前张峦也曾说过。

  韦泰再问:“那汪先生,既知有此等病,那你应该出手诊治过吧?”

  “嗯。”

  汪机点头道,“其实发病后,很多人并无明显症状,只是偶尔有体弱和脾虚的状况出现,没多少人重视,这也是因为肝疾多数时候都无痛感所致。另外病患在发病后,往往所用的方法,乃固本培元,讲究一个稳住病情,不让其蔓延即可。”

  韦泰显得很着急,问道:“可外间人都说,得肝病的人是能痊愈的,为何到你嘴里,却只能延缓病情进展呢?”

  “病分不同类型。”

  汪机解释道,“就连肝疾也分多种,而陛下患的这种,正是其中最为凶险的一类。到目前为止,陛下的体征都还好,足以说明之前在问诊和用药方面,已做到了恰到好处,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

  韦泰急忙问道。

  李孜省近前阻止:“韦公公,这话你也能乱问?”

  差点儿就想骂韦泰,你是真糊涂还是故意装糊涂?

  否则肯定现在皇帝早病死了,还用得着你来问吗?

  朱见深有些无奈道:“所以朕的病已到了发作的时间,如今已经拖延了半年之久,也就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了?”

  汪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太过耿直了,以至于都没去顾虑病患的切身感受。

  瞧这话说的……

  但眼前的病患毕竟是皇帝,人家有疑问,且问的还是他本人,他敢欺瞒吗?那岂不成欺君了?

  “回陛下,从民间许多病患的情况看,的确如此。”汪机道,“不过陛下身边有张先生这样拥有妙手回春之能的大夫在,或许可以……”

  韦泰不由皱眉。

  连肃立一旁的张峦都没想到,这会儿汪机还出言恭维他。

  不过张峦随即就在想,他在皇帝面前如此推崇我,不会是因为他看出来他自个儿没把握治病,所以故意把我捧高一点,好把我捧杀?

  说我厉害,就是治病之事,交由我来负责呗?

  这年轻人……

  看你老实巴交一副谦和儒者的风范,咋也这么狡诈呢?

  朱见深道:“那汪卿家你以前在民间治此病,活得最长的,有多久?”

  “十年以上。”

  汪机笃定地道,“且不在少数。”

  听到这儿,连李孜省心头都是一震。

  好你个汪机!

  刚以为你是想躲避治病的差事,谁曾想你马上就给众人来了一剂强心针。

  这可是你说的,能存活十年!

  要是你办不成,那可真就是欺君了。

  “但是……”

  汪机也不是傻子,随即便做出注解,正色道,“陛下的病情其实已经相当严重,且每个人身体状况都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且此病发作时越年轻,对症治疗的方法就越多,预期能存活的时间就越长。”

  韦泰有些生气地问道:“汪先生,你这话算几个意思?”

  吊我们的胃口,存心拿我们开涮呢?

  朱见深咳嗽几声,道:“看来汪卿家你治过很多类似的病患。”

  “回陛下,其实臣这几年,的确是治过不少,不说一百吧,三五十号人是有的。臣还见过许许多多的病例,全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汪机介绍道,“以臣的见识,认为此病服药不宜过多,一定要根据病情的发展,采用不同的药方,对症下药。”

  韦泰先是看了眼李孜省,随即问道:“那汪先生可有看过太医院所开的药方?认为如何?”

  汪机赞许道:“都是极好的。”

  朱见深道:“你不必有所避讳,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让你来,也是为了让你改进一下方子,不用附和那些所谓的医术大能,实际上,张峦张卿家也是朕委以重任才起势的,在治病之事上,朕更看重实际疗效。”

  汪机点头道:“回陛下,臣乃如实而言。臣看过太医院所开的药方,只有之前仲兰所开的方子,比较有建设性,对遏制肝病蔓延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后来所用的药方就……太过于平素了。”

  “什么!?”

  朱见深这才知道,原来汪机也是个耿直的人。

  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仲兰?”

  朱见深突然想起,太医院确实有这么号人,当即问道,“为何最近不见仲兰来为朕诊治?”

  韦泰无奈地答道:“回陛下,仲兰之母过世,已回去守制几个月了。”

  “哼!”

  朱见深有些恼火,冷哼一声后,喝斥道:“朕还以为是太医院的人认为他开的药方不行,将其给撤换了呢。感情是……立即叫人去传话,让仲兰即刻回来。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放任其守制……咳咳。”

  在皇帝看来,朕的命都快没了,你们竟然把之前负责朕的主治大夫给放走?

  这不是存心坑人吗?

  且坑的还是朕这个皇帝!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孜省苦笑道:“陛下,仲兰回去日久,对于陛下的最新病况或有所疏离,且他开的药方也未必就比张太常和这位汪先生的更好。”

  韦泰连忙道:“李仙师,就算是不行,仲兰也算是诸位太医中相对比较厉害的存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还是得叫他赶紧回京来……”

  李孜省翻了个白眼,好似在说,这用得着你来跟我解释?

  我这不是想让陛下别那么着急吗?

  “继续说。”

  朱见深催促道。

  汪机道:“后来臣又看了张太常所开药方,发现……真是独具慧眼和匠心,他的每一个方子……臣看了都大为惊叹。”

  “你惊叹什么?”

  韦泰道,“到底好不好呢?”

  “是极好的。”汪机回道。

  韦泰喋喋不休:“你都没用过那药方,怎知好与不好?没亲眼见识过,就敢随便下定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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