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却偷鸡不成蚀把米,且不论八成家财之多,就拿这替保乡军运输物资来说,少不了一个落得从贼之名,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赵元基倒也是个人物,想到这里干脆将心一横,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他拱手一拜,表示自己还有两名犬子,希望能在保乡军中为大将军效力。
对于这个请求,徐晋自然是很痛快的答应了,随即给那两位赵家公子安排了军中闲职,并赏赐了“百户”的爵位。
至于赵元基,则因其慷慨之举,特意赐予其“千户”之爵。
反正这些名头在保乡军里不值钱,又没有什么俸禄可拿,完全就是一种名誉。
那些打过几场仗的老兵中,许多都是“百户...”
当然了,随着保乡军逐渐壮大,这些头衔就不能乱发了,自然会越来越值钱。
且不论十万山里的这群贼寇占据裴山县之后在州府里闹出了多大动静,那些朝廷大员又该如何人心惶惶,反正保乡军这边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大肆扩张起来。
此次招募兵员之事由“军师”老于全权负责,而大将军徐晋也给了他非常大的权限。
无论是银子还是别的,可谓有求必应。
只有一点,所招兵员必须得是“良家子”。
换句话说就是老实人,最好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
只有这样的士兵才会畏军法甚过战死,能够听从上级的指挥。
自古以来,“良家子”便是一支军队的纮骨,不过在封建王朝时期,所谓的良家子多指那些拥有自己土地的自耕农子弟。
如今的年代,土地是第一生产资料,而为了保护自己的生产资料,良家子便能爆发出极大的战斗力。
可裴山县毕竟赤贫,豪绅累年吞并之下,哪还有几个自耕农可言。
因此,在徐晋眼中,那些身无分文,家徒四壁的佃户也是争取的对象。
没有土地是吧,老子分给你们。
于是乎,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在裴山县境内开始疯狂传播。
“贼军正在招募兵员,一旦被征上,不仅有五两银子的安家费,每月还有一二两的饷银可拿!”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没有上下盘剥,就算在大明的军中,边军能不能有这待遇都很难说。
当然了,如果仅凭这点的话,老百姓虽然眼馋,但大多处于观望之中。
银子固然诱人,但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行。
说到底,百姓对大明朝廷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几乎没人相信这伙贼人能在官府面前抗衡多久。
到时候光一个从贼之举便少不了杀头。
因此,此消息一出,虽然极大的鼓动了乡亲们的热情,但数日之下自发去征兵处报到的汉子也不过一两百人而已,离徐晋计划的一千五百人还差得远。
这些敢领这份银子的家伙,基本都是死了爹娘无牵无挂的那种,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大多数人还得考虑家眷的安危不是。
终于,在徐晋放出分土地这个大招之后,整个裴山县的百姓彻底沸腾了!
“凡应征成功者,赏田十五亩并免赋税两年,战时再立新功者加赏!”
此前徐晋从那些乡间豪绅手中拿下了大批耕田,加上各种官田和从富农手里强行充公的,总数约在七万亩上下。
这还没算上那些漏网之鱼,据估算,整个裴山县的耕田大约在三十万亩左右。
此外,如果大力开荒的话,还能增长不少。
这只是一个岭南偏僻小县,土地赤贫,大明内地一个上等县耕地通常在七八十万亩左右。
因此,徐晋现在手里完全有充足的土地能分给这些兵员。
接下来的几天内,乌泱泱的人群从裴山县的各个方向朝征兵处而来,其中不乏有一些自持老当益壮的老叟混入其中,仅仅第一天,来老于这报名参军的便有七八百之之多。
第二天直接翻倍,甚至连隔壁县的不少人也偷偷跑了过来...
第71章 抄家
裴山县小庄村。
罗阿牛从床底下那口破箱子中翻来覆去,半晌才找到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土布棉袄。
这玩意平时可舍不得穿,算是这个家里最贵重的一件衣裳。
将棉袄穿上之后又仔细的整理了一下,随后低头一看他心里却又犯了难。
两条黝黑干瘦的大腿上套着一条破烂不堪的棉裤,缝缝补补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长度到半截小腿那里便戛然而止,屁股上还缝着两个硕大的补丁。
这裤子算是他和弟弟二牛的共同财产,一般谁出门见人的时候谁穿。
罗阿牛喜欢夏天,因为夏天的时候大家在地里干活都是光膀子,这样谁也不会笑话谁。
他家里现在一共三口人,除了罗阿牛和罗二牛这兄弟两外,还有一个患病的瞎眼老娘,整天躺在床上疼的哼哼。
家贫如洗,兄弟俩根本没上过一天私塾,自小便为村里的李老爷家放牛放羊,长大了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李家的佃户。
李家虽比不过吴.卢那等豪强,但也拥良田八百多亩,还在府里做着米粮生意,李老爷的侄子在裴山县衙任职,是一名典史。
虽然官不大,甚至称得上不入流,但对于小庄村的这些佃户而言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罗家两兄弟空有一膀子力气,可整日埋头苦干,在交完田租之后却也所剩无几,一家人每年近半的时间都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还是年景好,风调雨顺的时候。
若遇灾年不但交不起租子,甚至还得问李家借粮度日。
罗阿牛曾在瞎眼老娘絮叨时听见,自己祖上,大概是爷爷那辈吧,家里还有薄田二十亩呢。
虽然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但也比现在强得多。
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这些耕田到了李家的名下。
憨壮的罗阿牛偶尔会在梦里,梦见自己买下了十亩薄田和一头老牛!
还帮二牛和自己每人娶了个膀大腰圆的婆娘!
他心情颇为复杂,前几天一伙自称为“保乡军”的贼寇攻占了县衙,活捉了知县大人,随后更是将裴山县的豪强洗劫一空。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此时却只敢摇尾乞怜,据说敢反抗的,立刻就被贼兵砍了脑袋。
这其中就包括那李老爷一家...
贼兵来小庄村的那天,罗阿牛可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刚开始,大伙还对这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害怕的紧,此些山匪打架劫舍无恶不作,连朝廷的官兵都杀的落花流水,寻常老百姓哪招惹得起。
随后,罗阿牛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贼兵,这伙人并不像坊间流传的那些长着三头六臂,虽然穿着五花八门但行径森严,纪律也很是严明。
完全没有那种乱糟糟的景象。
难怪官兵被人家打的屁滚尿流,如果换上一身行头的话,这群贼兵才更像是官兵吧...
这时,一个贼兵头子对大伙喊了一阵话,罗阿牛没太听清,但从旁人的描述中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意是说:
“乡亲们不要害怕,咱们保乡军向来对贫苦百姓秋毫无犯,这回来小庄村呢,是为了打击豪绅,为大伙出头。”
闻言,刚才还对着贼兵端茶倒水的李家管事顿时面如土色。
打击豪绅?
这小庄村称得上豪绅的也就只有李家了吧。
“军爷...”
李家管事连忙凑上去挤出一副讨好的笑脸,熟络的往贼兵头子手里递上一块沉甸甸的银子。
“我们李家可是十里八乡的良善人家,嘿嘿...还望军爷明察。”
“嗯?”
贼兵头子诧异的看了此人一眼,将手里的银子掂量了几下,但却突然脸色一变:
“你这厮,竟敢当众做行贿之事?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几个膀大腰圆的贼兵立马上前将李家管事按在地上,后者连忙求饶道:
“饶命啊军爷!”
“我家老爷的侄子是县衙的典史,在府里也有许多故交,军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狗屁典史!”
“老子回去就把那个典史给砍了!”
贼兵头子脸一寒,两个大耳光直接抽了上去。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村民在幸灾乐祸之余不禁咂舌,看来这群贼兵是要动真格的了。
李家危矣!
这里发生的场景很快便传进了正在堂厅里坐立不安的李老爷耳中,一听家丁的话,两道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滴下。
这可如何是好?
这贼人所图,无非就是李家的田宅细软,可李老爷是真的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啊!
这些东西可是李家好几代人积攒下来的。
“马上把库里藏着的刀枪拿出来,还有那门铁炮!”
“所有家丁每人赏银五两,给我死守院宅,绝不能让一个贼人踏入!”
李老爷脸上露出狰狞一笑,敢来抢自己的东西,那就准备付出代价吧。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丝毫不敢跟保乡军作对的李家家丁此刻为了这五两银子也是豁出去了。
纷纷抄起长枪短矛虎视眈眈,其中甚至还有十来把火铳。
而那门三斤小炮则被架在了院墙之上,由李老爷亲自管控。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这次能击退贼兵的话,立马收拾细软跑路,绝不在这裴山县多待一刻。
很快,一群杀气腾腾的贼兵抵达李家外,身后还跟着诸多看热闹的村民。
这支保乡军人数不多,只有五十人左右,因此李老爷才敢生起抗争之心。
他的家丁数量与对方差不多,在他看来就算战斗力大有不如,但依托着院墙等工事就算打不过,守住也不是很难吧。
唯一要提防的便是贼兵的援军,不过消息灵通的李老爷早就知道,保乡军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几百人而已。
何况他们刚拿下裴山县,用人的地方多着呢,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多余兵力支援。
罗阿牛在人群中看的热血沸腾,他见到那个贼兵头子先是扯着嗓子向李家喊话,数落了一番罪状。
其中出现了“鱼肉相邻”.“为富不仁”等字眼。
李老爷听到这些话脸上露出冷笑,也不搭话,干脆直接命令家丁朝院墙外回应了一箭。
“妈的!”
贼兵头子见对方准备来负隅顽抗那一套,索性也就不再废话了,将手猛的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