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矿产资源丰盛,目前保乡军这边已派人过去接收此地的银.铜.铁等矿,而为了在治内搜寻到更多的矿物资源,匠部早已成立了专业的“探矿队”,这段时间,探矿队已在太平府的大新县发现了一座储量庞大的“锰矿”。
此地位于岭南和安南的边境,大新县之前也只是个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但这一下子可就变得热闹无比了,成千上百的矿工和匠人立刻蜂拥而来,给这个人口稀薄的小县注入了勃勃生机。
事实上,“锰”对于此时代的铁匠来说并不陌生,早在秦汉时期,便有匠人在偶然中发现,将锰和铁矿石一起熔炼后,能够显著提高铁的硬度和韧性。
这种方法很快便会用到了制造兵器上,锰元素的加入使得华夏的刀剑质量迅速飙升。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用此物来当染料或治病所用。
有了这座大新锰矿之后,最先受益的是科研司的镗床研制小组,这个课题由王立柱和柯正这两位大匠负责,目前机床已取得了阶段性的突破,但关键点还是在于生产出可靠耐用的镗刀。
现在,该小组已生产出了四台初级镗床,其具体制造方式便是先用木料雕出样品,再将其分解测量,得到各部件尺寸数据之后做成模具,继而浇筑铁水待冷却后对零部件进行打磨和组装。
而最为重要的导轨和丝杆,亦是采用失蜡法铸造,紧接着还需要能工巧匠对其精细打磨。
这四台镗床中其中三台为铁制,一台为铜制,前者成本低廉.制造简单,主要是作为零部件粗加工之用,匠人们称其为“子床”,而那一台作为精加工所用的铜床成本可就高多了,为了造出这台划时代的“母床”,科研司的匠人可谓是呕心沥血。
这铜床的每个零部件,几乎都是王立柱和柯正二人亲手打磨的,由于缺乏精密测量工具,这打磨的过程也是完全凭借手感和肉眼,有的地方差一丝一毫就得重新再来了。
这批镗床的出现对于岭南来说绝对是有划时代的意义,以这数台子母床为基础,便可源源不断的复制出新的镗床。
因此,大将军徐晋在激动之余立刻来到了科研司,对该小组的匠人给予了高度评价,此外,这机床的具体性能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大匠王立柱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眶,一脸亢奋的表示,镗床采用的是水力驱动,但亦可用畜力驱动,而近期搞来大量的锰矿石后,经过频繁测试,也终于制造出了品质不错的刀头,比锰铁要高级一点,几乎可以称之为锰钢了。
紧接着,他与柯正一同连忙向大将军演示,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将动力系统连接上,另一人则抱来了一根手臂粗的铜棒,并将其固定好。
在徐晋的注视下,一台黑黝黝的铁质机床发出“噗通.噗通.的动静,在大小齿轮的带动下,那根锋利无比的钻头快速旋转起来。
铜棒中不断有大量铜屑被带出,那个孔也越来越深,虽然这水力驱动的镗床转速不算高,不过效率却比纯手工快太多了。
但很快,一个不太明显的异常现象被王立柱发现,只见随着钻头的深入,空气中竟隐约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如果不是离得近很难闻到。
“停!”
命令学徒将动力系统切断之后,王立柱连忙凑上前一看,那钻头已经微微变色显然是温度太高,他壮着胆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立刻被烫的倒吸一口凉气。
见此情形,徐晋心中却无太大的意外,这干磨的话啥材质的钻头也受不了啊,之前工匠们钻孔都是纯手工,转速也高不起来,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需要想办法降温。
但这水力镗床虽然落后,转速却比手工不知高了多少,如果没有冷却和润滑的载体,刀头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掉。
“用桐油试试。”
听到大将军的话,正垂头丧气的王立柱猛的眼前一亮,赶忙让学徒去库房里找桐油。
不一会,随着一桶桐油被搬来,镗床又再次发动,而这回,则是由一人不停的朝那钻头上小量的浇。
很快,铜棒已被钻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孔,有了这个切削液冷却之后,那刀头还算是比较给面子的,实际上徐晋也是灵光一现,对于切削液的材质他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想来可以暂用桐油代替,配上回收过滤装置的话,损耗还是可以承受的。
至于性能更好的切削液,那就不是他这个大将军操心的事儿了,得工匠们自己去研究。
这铜棒的孔虽然钻出来了,但膛壁还十分粗糙,必须再进行一道精加工,这次,那台黄灿灿的铜床终于派上用场了,对待这台机器,王立柱简直对自己的婆娘还用心,连放置铜棒的动作都是那么轻柔。
不久后,一根无缝空心铜管终于出现,徐晋将这玩意接过来之后,凑近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这膛壁相当的光滑,最起码肉眼很难看到什么毛刺。
王立柱憨憨一笑后表示,这台母床的加工精度相当之高,查漏补缺之后效率和精度应该还有上升空间。
“铜的材质比较柔软,如果是同等直径的铁棒,所需工时几何?”
徐晋对这个成果还是非常满意的,立刻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是铁的话,大约需要两到三倍的时间。”
王立柱恭敬道,只要继续对刀头进行改造,传动系统的转速上来之后,加工铁料的效率就会大大增加。
而徐晋听完他的话后只是淡淡一笑:“若想让镗床转速提升也很简单,先搞出具有实用性的蒸汽机即可。”
第296章 左良玉
现在,通过焦炭.高炉和大型鼓风机等技术,岭南的铁产量正在飞速的向上攀升,冶炼工厂也是能够生产出优质钢材的,只不过成本比较高罢了。
在大将军徐晋看来,这镗床的出现其好处显而易见,首先可以用其钻削蒸汽机的气缸,铸铁材质显然不堪一用,无论是重量还是强度都不够,得用钢材才行。
当然,这材质一上升,镗床的效率也会大大减慢,甚至于对刀头的消耗非常大,但这个成本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只要通过镗床造出较为精密的蒸汽机零件,那么便可将这蒸汽机直接用做镗床的动力系统,后者的转速无疑会大大提高,这便是良性的循环。
除此之外,镗床的出现给了保乡军制造后膛钢炮的可能性,以钢材的强度,在重量大减的情况下.口径则大增,威力与现在的铁铸前膛炮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现在最难的问题是炮弹,这里面涉及到底火之类的化学技术,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出来的。
而科研司的另一头,硫化橡胶研究小组也诞出了喜人的成果,这东西的难度本来就要比蒸汽机和镗床低得多,之所以这么久才搞出来,是因为匠人们在不断测试磺.胶的最佳比例和温度,意图造出性能最好的橡胶。
第一批硫化橡胶的产量很少,最先享受到此物的自然是大将军,匠部总工吴良屯为了拍马屁,花心思给徐晋打造了一辆豪华马车。
这辆马车厢体所用的木料十分讲究,由名贵檀木制成,凑近便能闻到淡淡檀香,而底盘和关键零件则是采用钢制,其中科技含量最高的乃是“轴承”.“减震”.“车轮”这三样。
毫不夸张的说,这辆马车可以说是整个华夏乃至世界有史以来最为先进的一辆。
轴承这个概念并不稀奇,秦汉时期的马车上就有简易的轴承装置,不过受限于技术材料及结构问题,耐用性很差。
匠部所生产出的这几个轴承也是经大将军点拨后才搞出来的,此轴承的内外两圈采用铸造工艺,冷却后还要进行打磨,而由于工艺所限,这里并没有采用滚珠,而是用了更易生产.承重更高的滚柱。
由于打磨.组装轴承需要耗费大量工时,还得是熟手才行,一般的学徒都干不了,因此这玩意的造价不菲,一个巴掌大的轴承成本就要接近三元钱,比一杆岭南造燧发枪还高上几分。
而这辆马车的减震系统则是采用了八根粗壮的弹簧,这玩意对于钢材的要求极高,制造起来相当麻烦,因此每根的成本达到五元钱。
至于车轮,则从木制车轮升级为橡胶轮胎,虽然目前还是实心轮胎,但性能却比前者好得多。
这辆豪华马车连车厢带零件以及两匹骏马,制造成本差不多得两百六十多元,算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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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徐晋在试坐后十分满意,由于减震和轮胎的作用,即便是在颠簸的路段行驶,乘坐者也会感到十分舒适,若是在平地上行走,车厢里安稳的都能睡上一觉。
不过这东西,最好的用途还是为保乡军的财政创收,徐晋并不在意别人跟他乘坐同一款马车,只要能赚来大把银子比啥都强。
“这次的事儿办的不错。”
他先是笑呵呵的夸赞了一番吴总工,后者点头哈腰之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此马车可大力生产,我认为这东西还是很有市场的,岭南富商乃至大明的官员肯定会喜欢这款豪华马车。”
见大将军都发话了,吴良屯自然连忙点头称是,表示自己回去之后立刻就召集人手进行研究。
“对了...”徐晋稍加思索后阴险一笑,道:“可以将这马车分为不同等级,以不同配置进行区分,如此一来,最顶级的马车才会成为真正的奢侈品,受到那些有钱人的追捧。”
“大将军所言甚是!”
吴良屯咧嘴一笑,连忙急赤白脸的回到了匠部衙门。
就在岭南发展的如火如荼之际,内地的明军此刻却暗流涌动,在湖广地区,总兵官左良玉已接到了六省军务总理熊文灿的命令,让他进行整军备战,时刻准备南下剿贼。
“奶奶的...”
收到此消息后,左良玉顿时好一阵骂骂咧咧。
此人身材魁梧,面色赤红,五官较为英挺,留着一口漂亮的胡子。
年初,这家伙曾在勋西大败张献忠,差点亲手将其阵斩,后者狼狈逃至谷城之后面临绝境,连忙表示愿意投降,左良玉自知这献贼只是诈降,一旦被其缓口气将来还是会再生祸端的。
于是他竭力请求进攻谷城,彻底将其绞杀,但上司熊文灿却不允许,而是欣然接受了张献忠的投降,并且还允许此人驻在谷城.保留残部。。
熊文灿的招安一事,让左良玉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意见很大,他实在想不通,这献贼明明可以干净利索的解决掉,一劳永逸,为何要将其招安?
后经私下调查,原来是这张献忠向熊文灿贿赂了巨量的金银财宝,光硕大的马蹄金就有好几千锭,其余珍稀珠琲以数十斗来计算。
不仅如此,献贼有个部下叫薛革,其叔父薛国观乃是明廷中的要员,也是崇祯皇帝面前的红人,现已官拜吏部尚书.领文渊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少保。
通过这层关系,张献忠不知给明廷大员贿了多少金银,这也是此獠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
因此,左良玉在得知这一切后自然对顶头上司熊文灿是心寒不已,这朝廷要员皆受献贼的金银所贿,自己即便有心报国也是无力回天。
“大人,这南贼可不好打啊...”
这时,副将王允成也已经看完了这封军令,心中顿时生起了浓浓的忧虑。
“的确如此。”
左良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去岭南平贼绝对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一个弄不好.可就把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身家给报销光了。
到时候,一旦自己成了光杆将军,别说他妈的建功立业了,在这乱世中保命都难!
第297章 郑家逆子
不过眼下,熊文灿的军令也不能不听,这毕竟代表着朝廷的意志。
左良玉虽驻在湖广地区,但岭南那边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这坐寇徐贼可不是一般的反贼,其麾下贼兵战力是相当强悍的。
要不然,为何那个孙传庭赴川这么久却未曾挥兵南下,不就是心里没谱吗。
“届时,见机行事吧...”
对着众下属,左良玉并未将话说的太明白,但此人心中显然早有决断。
而另一头,当朝廷的圣旨被送到福建之后,也让大明海防游击郑芝龙陷入危难之中。
眼下,闽粤二地的关系还算不错,最起码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不仅互有使者来往,平日里那徐贼还经常送一些岭南特产过来,并与自己以兄弟相称。
徐贼曾言;“今天下糜烂.明廷恐气数将尽矣”,“郑老哥雄居一方,岂能不考虑将来事?”
此人表示,希望能与郑家结成军事同盟,如此即便是那鞑子入关.京城沦丧,闽粤二地亦可东西互保。
岭南保乡军的实力郑芝龙大抵是清楚的,人家虽然水师一般般,但步军的战力有目共睹,绝对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对这道圣旨犹豫不决之下,此人沉着脸来到了内府中的一间静室,这里作为他平日祷告所用,内部陈列十分怪异,堪称“中西合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鎏金雕像,做工十分精美,西方风格明显,这玩意一看就是舶来品,而在耶稣旁边,还有一尊白玉制成的圣母玛利亚神像,雕工相当精湛,结合材料和工艺来判断,应当是大明的匠人所制。
除了这两尊最显眼的雕像之外,室内的墙壁还密密麻麻的挂着许多幅画,皆是华夏文化中的古代先贤,有孔孟圣人,还有义薄云天的关二爷。
郑芝龙很自然的抄起三根香,将其点燃后插进了耶稣面前的黄金香炉之中,当然圣母玛丽亚也是一视同仁的。
给基督上香这种行为曾让郑府中做客的葡萄牙传教士难以接受,直呼岂有此理,不过人家郑芝龙虽然信奉了天主教,但却对其教义不屑一顾,别说上香了,即便是给耶稣敬酒,谁又能管得了他?
在祷告室呆了一会后,此人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干脆将亲信都传了过来,打算就这是否出兵岭南一事进行商议。
“依我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说话之人叫做郑芝豹,乃是郑芝龙的五弟,同时也是郑家水师中的一员大将,此人皱眉道:“朝廷早就暗藏祸心,巴不得咱们水师分崩离析。”
“早些年,便令我等与大小海盗交战,无非秉着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的想法,如今又让进攻岭南,这事对于咱们来说有何益处?”
这时,表情严肃的郑芝虎也缓缓开口,此人乃是郑芝龙的长弟:
“五弟所言非虚,那岭南保乡军战力不俗,将其水师覆灭倒也容易,不过若是登陆作战的话,咱们恐怕占不到便宜啊...”
“此番虽有川兵和湖广兵南下配合,不过一旦开战,朝廷的胜算能有几分尚不可知,徐贼深得民心,又以逸待劳,恐难以将其剿杀。”
“万一此獠恼怒之下直击福建,我等并无万全把握将其抵住。”
这两名德高望重的水师大将意见都差不多,皆表示如今没有必要与那岭南保乡军为敌,双方并无太大利益瓜葛,唯一的冲突也是在海贸领域,那赵氏运司虽在南洋抢了郑家的一些生意,但海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光这点小摩擦还不值得与其交战。
当然了,郑家最赚钱的“生意”乃是收过路费,经过他们地盘的都得缴纳一笔银子,就连洋人也不例外,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而岭南赵氏运司的船队从此经过时也得给人家交钱,这也没办法,目前在海上还不是这郑家的对手。
因此,岭南海商虽然抢了郑家船队一点利益,但前者的态度还是比较好的,也遵守郑家定下的游戏规则,在这种情况下,郑芝龙也就对其在南洋行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刻,听到这两名胞弟的话后,他亦是深以为然,不禁缓缓点头道:
“不错,如今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朝廷能撑多久还很难说,咱们暂时的确没有必要与岭南交恶,一旦损兵折将,将来再想继续雄居东南就更加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