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使宁完我这回来岭南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多买点还魂散带回去。
但赵氏运司的人告诉他,这玩意现在紧俏的很,如果需求量大的话就得等一阵子了,宁完我闻言倒也不急,而是在这南宁城找了个地方暂时住了下来。
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杨嗣昌的五十万平贼军也是在各总兵的统领下或静或动,那十万粤军的路途比较遥远,但目前已抵达梧州府境内,从这里再开往南宁府仅需十余天。
而云贵两省的六万大军离庆远府的距离近很多,这不同方向的军队行军速度也大不相同,杨嗣昌能将各部之间协调的进退有度.可见此人也并非浪得虚名。
而在此期间,保乡军已将明军的出击方向探查清楚,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大将军徐晋将八个步都.一个骑兵协和两个炮兵协共一万余人留在了庆远府,以应对云贵来袭的明军。
这一万多人又分成了两个镇,由前将军马户和后将军罗延康统领。
此二人的军职也临时升级为镇级将领“统督”,分别掌管着着五千人的兵团,以犄角之势部署在庆远府的西北方和西南方。
而在南宁府这边的十个步都.一个炮都.两个骑兵协共计一万五千人则由大将军徐晋亲自统领。
与步军每都一千二百一十五人不同,炮军的人员编制稍微要多一些,主要得看火炮的数量。
像留守南宁的这个老牌炮都便有两千多号人,各式火炮近百门。
而除了这两万五千多的大军外,郑元秋所率的三个水师近五千人此刻亦在北部湾中严阵以待。
可想而知,此次明军自然会发动大规模的水师自广东而来,大伙的压力很大啊。
这郑元秋作为水师元老级人物,亦被徐晋临时授予“水师统督”一职,海战便全权交给此人负责。
而闻听明军来攻,思明.南宁各地的百姓无不义愤填膺,私下里更是将那携师而来的杨嗣昌骂了个狗血淋头。
更有甚者竟行巫蛊之术,玩起了针扎草人那一套。
这也不能怪这些老百姓,毕竟大伙刚过上两天好日子朝廷就要来破坏,这谁受得了?
崇祯十年九月底,明军正式从东.北二路发动攻势。
广东总兵冯若麟率粤军经梧州.浔洲二府兵临南宁城外,其中战兵三万.骑兵四千,辅兵五万,水师一万。
原本,广东方面出动了近三万水师,大小舰船一百二十余艘,但时逢八月中旬英国人威德尔炮轰虎门,广东水师与英军于近海激战数月,眼下战事正陷入焦灼,粤军便只能挤出这一万水军了。
同一时间,云南总兵邓应和贵州总兵邵庆宗率六万余大军自都匀地区而出直击庆远府,包括战兵两万.辅兵四万.而骑兵则少得可怜,只有两千。
综上所述,杨嗣昌号称的五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十六万多,真正的精锐只有那五万战兵和六千骑兵。
云贵这六万联军一入庆远府便立刻与留守的马户.罗延康等部陷入激战,虽然兵力足足是对方的五六倍之多,但一经交锋便陷入劣势,并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火力为王。
尽管事前做好了万全准备,云贵的明军亦大规模的装备了火铳,连大小火炮都拉来了近百门,导致当地守备极度空虚,可以说杨嗣昌将两地能动用的力量全部都动用了。
可这么强悍的火力在武装到牙齿的保乡军面前却依旧有些不够看。
“邓大人,贼军的铳果真犀利无比,其战法亦十分难缠啊。”
明军大营中,贵州总兵邵庆宗一脸沉重。
今日于庆远府荔坡县一役中,明军发动试探性的进攻,结果这由两千战兵.八千辅兵组成的一万先锋部队却被岭南贼军的三千人打的落花流水,可谓一触即溃。
尤其是保乡军的线列步兵战术和刺刀冲锋,两者结合之下杀伤力巨大,万名官军顷刻间死伤超过一成,给邵总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邵大人所言甚是…”云南总兵邓应身着锃亮的山文甲,皱眉叹道:“观贼军临战之际进退有度.令行禁止,比起那九边精锐也不遑多让。”
“何况铳炮甚为犀利,简直远胜官军不知几何。”
这两人一经交战便发现了岭南贼军的难缠之处,保乡军如今已经全面换装了燧发枪,不仅射速更快且队形极密,往往一轮齐射便能在官军中扫出一片真空区域。
“依我看,要想击败这支悍贼,需先将其诡异阵型冲散…”邵庆宗沉思片刻,很快找到了突破点。
他虽不通什么线列步兵的战术,但也看的出来贼军的火力凶猛是建立在队形严密的基础上,若是用火炮将贼军阵型打乱,再使骑兵冲袭分割,那么对方仰仗的利铳便会威力大大削弱。
“适才所言与邓某不谋不合!”邓应眼前一亮,紧接着此二人在桌案上用茶盏做起来推演。
结果表明如果岭南贼军的队形被破坏掉之后,官军的战兵在付出一定的伤亡后赢面还是很大的,足有七成以上。
次日,庆远府荔坡县外。
前将军兼第一镇统督马户骑在一匹高大的印度卷耳马上,看着面前这密密麻麻的官军眼中闪过寒芒:
“看来明军是准备决一死战了。”
第189章 线列步兵
时逢今日,于荔县坡西北角的荒地上,六万云贵官兵旌旗蔽日.号带飘扬,红白相间的纛旗上书有大大的“剿”字。
反观一万保乡军这边,两镇士兵神情肃穆严阵以待,密如猬毛般的火枪召显出极其强横的火力,令人头皮发麻,而骑兵与炮兵则依旧分别部署在侧翼。
如今,完成换装后的保乡军中长枪手这个古老兵种已被彻底淘汰,取而代之的是燧发枪加刺刀,人人既可远战亦可近战,同等数量下其火力密度.烈度比之火绳枪时代有着云泥之别。
当然,重甲兵与掷弹兵依旧还在沿用,这两支特殊军种目前于作战时还有大用。
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肃杀气息,天空中两只鸟儿刚踏入此区域便被惊的高鸣一声振翅高飞。
“轰!”
明军反客为主,率先对着保乡军发动炮击,云贵官兵此番跋涉亦用骡马拖来各式火炮五十多门,眼下正一字排开杀气逼人,药匠与力工手忙脚乱的将火药和炮子填入后,一旁的炮手迅速用火把点燃引线。
“嗤嗤...”的燃烧声夹杂着细密白烟,那十几门六斤炮猛地一退,硕大的铁弹径直砸进贼军队形中。
顷刻间保乡军便在这轮炮击下倒下数十人,士兵的哀嚎声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而其余人对这惨状视若无睹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向前推进。
原本,明军的这轮炮击绝对可以造成更大的伤亡,但因为对方今日采用了极其诡异的线列阵型。
万余保乡军肩并肩一字排开,又分为前中后三层,踏着富有节奏的激昂鼓点徐徐向前,这种阵型最大程度的规避了火炮的威力,即便一发炮子击入也顶多在某个点放翻三排入而已,而不是直接于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道血胡同。
而这个时候,部署在侧翼的两个炮协近七十门火炮也开始朝明军还击,其威力与射程皆胜官军许多,明军的炮兵阵地首当其冲,一轮打击下便死伤惨重,光炮车都报销了七八个。
“大人!”
贵州总兵邵庆宗身披精甲.头戴金色兜鍪,正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于百十名亲兵的拱卫下眺望前方战局,忽有一员参将策马来报:
“贼军火炮犀利异常,官军炮营不敌啊!”
“吾自知晓。”邵庆宗面色如常只是目光则透出一丝凝重:“贼军之炮果真非同凡响,一发可击近四百步,反观我官军之炮于三百步便如强弩之末...”
此人所说的自然是两军率先用来对轰的六斤炮,这也属于野战中的重炮了,再大一些的比如红夷大炮则机动性太差,不适宜在这西南山地作战。
保乡军的火炮大多源自澳门的卜加劳炮厂,品质皆是上乘,以六斤炮为例,其有效杀伤射程能够达到三百五十步以上,而明军这边同样的炮射三百步都勉强。
其原因也很简单,云贵地区本就穷苦.军费欠缺,现如今还能用的炮都是老古董了,再加上本身的质量也不行,为了防止炸膛伤人,炮手也只能尽可能的少装药。
但如此一来,不仅射程大大缩水威力也会下降不少,故此云贵官军的炮兵在与对方刚一交手便落入下风。
“令炮营继续还击,怯战者死!”
听到总兵大人厉喝,那员参将虎躯一震连忙退了下去。
邵庆宗也是无奈,炮的确是玩不过对方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吧,眼见这贼军越逼越近气势如虹,他只想给其多造成些杀伤。
“咚!咚!咚!”
于保乡军的线列军阵中,数十名面容肃穆的鼓手不断敲击腰鼓,其密集的节奏十分统一,跟着这个鼓点士兵们熟练的迈着双腿不断朝前,上万人的脚步声与鼓声汇聚在一起犹如天崩地裂般扣人心弦,引得数百步外的明军还未战便已心生怯意。
这副场面顿时将云南总兵邓应及一干麾下看的眼皮子狂跳,这自古以来观一支军队精锐与否,只需见其列阵行军即可管中窥豹。
这贼军行进间令行禁止,对不断射来的炮子充耳不闻,以万余人的战阵则竟无一人掉队,简直是天方夜谭。
最起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
“令辅兵冲击!”
“战兵随后,骑兵自侧翼袭杀!”
随着一道道军令下去,明军这头很快便乱糟糟的行动起来,两位总兵皆知不能再任贼军这么嚣张下去了,否则要不了多久己方的士气便会不战而崩。
君不见,许多官兵眼中已透出浓浓的惊惧,被对方犹如惊涛骇浪般推进的战阵吓得脸色煞白。
“杀啊!”
明军的四万辅兵呐喊声震天,操着枪.矛腰刀便埋头朝前方冲去,在这种热烈的集体氛围中,方才被贼军带来的心中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群辅兵披甲率极低,身上的鸳鸯战袄破烂不堪,也就只能从少数的军官身上才能见到甲胄,位于前排的人只是举着一面轻盾而已,权当是个心理安慰,不过在其中倒是有不少的铳手。
此些辅兵一动,那两万战兵顿时紧随其后,后者的装备则要精良许多,皆配有精钢腰刀.披甲率亦达到两成,盾手和弓手亦不在少数。
同一时间,云贵之地压箱底的宝贝,那两千多的骑兵则一夹马腹乌泱泱的贼军侧翼冲去,位于前方的则是各大人的家丁,加起来足足有五百多骑。
这些家丁最为精良,披甲率达到了可怕的七成,从远处看上去明晃晃的一片,其体格颇为健壮.胯下的马也非同寻常,与其他骑兵的西南矮马不同,而是属于正经的蒙古马。
“预备!”
眼见数万明军杀喊声震天,海啸般的朝己方扑来,保乡军在各部军官的命令下顿时停下的脚步,接着“唰唰唰”的端起火枪瞄准了前方。
后将军兼第二镇统督罗延康见明军的大队骑兵朝自己袭来,顿时眼中寒芒闪过,在其的命令下骑兵都尉韩挺目光沉着,率着那五百号胸甲骑兵立刻迎了上去。
尽管敌我骑兵数量悬殊,但若能让其奔势稍缓,便会给步军的弟兄减少很多压力,因此韩挺虽知此一去凶多吉少却依旧义无反顾。
第190章 烈战
见到这贼军原地停下举铳严阵以待,层层叠叠的火枪令人一阵头皮发麻,明军的辅兵虽然大为紧张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去,这个时候即便想逃跑也晚了,毕竟后方的督战骑兵可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呢。
片刻后,双方大军已临近百步,明军的弓手连忙从箭壶则拔出利矢,此番官军的战兵中有步弓手两千,只待再奔袭数十步后朝贼军进行抛射。
那四万辅兵中亦有一些弓手,但此些人毕竟疏于操练,于督师杨大人练兵后才三日一操,临阵之际能起到多少作用就不知道了。
而此时,保乡军依然不动如山,士兵们只是冷冷的盯着前方的明军,手中的扳机却迟迟未曾扣下,只待上级发出指令。
“射!”
临近七十步之际,明军的数千弓手步伐一缓迅速拉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在空中划过弧线汇集成一团朝着眼前的贼军猛坠下,阳光洒在箭矢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前将军兼第一镇统督马户脸色阴沉,官军的这一轮箭雨让己方足足倒下数百人,许多士兵直接被死死地钉在地上口吐鲜血。
虽遭此大创但保乡军的士兵依旧没有半分惧色更无溃乱的迹象,除了军法严苛与赏罚分明外,大伙都知道只要不是当场被击中要害,经过医治后大多都能讨得性命。
这就要提到大蒜素和医用酒精这两个神器了,此二物对于士气的激励是巨大的。
“预备!”
此时,明军已到达五十步的范围,官军中已接二连三的响起了铳声,但保乡军却依旧没有射击,为达到最大的杀伤力,军中规定临敌之际三十步才开枪。
原因很简单,数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如果开火太早的话无法有效对敌军造成杀伤,再装弹已来不及,只有距离越近,弹幕的散射才会更小,杀伤力也会更大。
这种战法并不是什么太过高端的东西,明军又岂会不懂,只是此战术需要以士兵极大的勇气和纪律作为前提,不是谁都玩得了的。
“放!”
“砰!砰!砰!”
保乡军终于开始还击,眼见官军冲至三十步的范围,在各部队统的命令下,最前排的线列步兵迅速扣动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响连成一片,密集的弹幕径直朝明军覆盖。
那四万辅兵在这一轮打击下死伤惨重,瞬间倒下七八百人,直接产生了出一片真空地带,其余人见此情形亡魂皆冒立刻产生了不小的骚乱,尽管各部把总.哨官竭力呵斥,手下的士兵却对命令充耳不闻,而是惊慌失措的端起火铳瞄也不瞄的射了出去。
那些弓手也在本能的趋势下手忙脚乱的搭弓射箭,仓促之下箭矢的劲力全无,只是歪歪扭扭的乱飞一通,
可想而知,这种乱糟糟的还击根本无法给对方造成多大的杀伤,而保乡军在一轮齐射后,前排的士兵迅速退回后方装弹,第二排的士兵则继续重复之前的步骤。
又是一轮排枪,士兵们面前的白色硝烟已经浓密无比,只能隐约看见对面的人影,而官军的辅兵遭遇两次重创后终于崩溃了,扔下遍地的尸体慌乱的四散而逃,数万人丢盔弃甲乱哄哄一片,让身后的两万战兵的步伐都为之一顿。
“该死!”
见此情形,贵州总兵邵庆宗与云南总兵邓应皆是咬牙切齿,眼见即将与贼军贴身而战,那四万辅兵却直接被两轮排枪打的抱头鼠窜,这区区数十步的距离直接成了死亡地带,根本冲不过去。
不过二人也知道,此事不能怪全怪辅兵胆怯,这些兵勇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对方的火力太猛,能承受这么大的伤亡才崩溃已经是超常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