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宁城中的那些个官绅富商,这几日以来却惶惶不可终日,整日在府中心惊胆颤。
“速速开门!”
城北,郑府朱漆大门外,左右两侧蹲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冯敬云率着众多税吏,将第一站便选到了此处,这郑家乃是当地有名的望族,族中子弟数人皆在朝廷为官,地位最高的已经在京中为官,似乎还是个侍郎。
因此,即便是昔日的毛知府亦对这郑家客客气气,以交好为主。
而此时,族长郑文翘则在几名族老的围绕下陷入纠结,后者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更有甚者甚至使劲墩了墩拐杖咒骂道:
“冯獠,定不得好死!”
“此人也算是官宦出身,读过圣贤书的人,何故如此相待我等官绅世家!”
在广西当地的官绅大户之中,这“冯扒皮”之名简直如雷贯耳,所施的破门抄家事迹早就传遍了各府。
郑文翘体态丰硕,身着绘有山水的青袍,其双鬓已然灰白,显然已到了知命之年,此人听见这些族老的喝骂不禁露出苦笑。
“开门吧。”
他自知这一劫是躲不过的,这贼军进城说啥都晚了。
不一会,随着郑府的大门打开,冯敬云便带着一众税吏乌泱泱的踏了进来,他放眼一看暗道这郑家果真是相当殷实。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敞的庭院,地上铺着光滑的青石板,四周坐落着许多制作考究的花坛,莺莺燕燕.香味扑鼻,花坛中央,赫然是一道宽敞的走廊。
冯敬云眺望片刻,只见不远处筑有数个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上面的瓦片五彩缤纷好生耀眼,仔细一看原来是琉璃瓦。
“草民见过冯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不消片刻,郑文翘便带着几名奴仆快步走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和煦。
“免了。”
冯敬云点了点头,随后淡淡的将此行的目的托出。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郑文翘听到这冯扒皮表示要彻查府中的税务,甚至连历年的欠税都需要补缴,顿时脸色一僵。
“冯大人,郑某该缴的银子定然不会少,只是...”
“这补缴历年欠税是否有些欠缺妥当?”
苍天可鉴!
郑家作为特权阶级,多少年没给朝廷纳过银粮了,当地官吏自然也不敢来收,这要是细查下去还得了?
再说了,欠也是欠大明朝廷的,跟你们保乡军有什么关系!
“此规矩也,不容商榷。”
冯敬云闻言后只是冷冷的回应了一声,随后命令手下税吏开始清点工作。
眼看着那些酷吏将府中翻个底朝天,不时在小本本上记来记去,又有十多人手持算盘,拨的“啪啪”响,郑文翘不禁坐立不安,心中又惊又怒。
而家中的那些女眷则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郑家何时受过如此对待,再看见那些人竟然连自己的床都翻过来摸来摸去,他终于忍不住了!
“冯大人!”
“汝保乡军如此行径,莫不是要与这天下官绅作对?”
“冯某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冯敬云抬起头淡淡的扫了此人一眼,接着道:
“先不用激动,郑族长组织民团抵抗王师的账还没算呢。”
一听这话,郑文翘顿时面如土色,一股冷汗顺着脊背往上冒,这保乡军竟然已经知道了民团是由自己促成,这下可完蛋了。
“既如此,冯大人可否通融则个...”
“这是草民的一点薄礼。”
说着,他便慌忙从袖子里抽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塞到对方手中。
冯敬云低头一看,又用两根手指搓了搓,心中暗道这此人还真是出手阔绰,这些银票最少也有三千两了。
心中一阵纠结过后,他挥手召来一名小吏道:
“将这些银票一并统计。”
“遵命!”
这银子拿着太烫手,他冯敬云不能也不敢收...
一旦翻车,别说仕途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见此情形,郑文翘脸色阴晴不定,他实在想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将送上门的银子推出去。
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后,众多满头大汗的税吏终于将郑府的税务情况统计了出来,一名小头领捧着文策朗声道:
“禀总务大人,小的们已经清点完毕。”
“郑府内存银.田契.财帛.店铺总价值约十六万七千二百两,粮仓内另有稻谷.豆稷五千余石。”
“另查抄出火枪.刀剑.甲胄等物四百余件,弓弩一百余张。”
“府内奴仆.家丁.女眷共六百四十九人...”
税吏小头领念的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后表示,关于历年欠税一事,这郑家已欠了大明七八十年的粮银赋税,实在是一笔糊涂账,自己也只能算个大概出来。
而根据以上数据,郑家需缴纳的税银总数为十三万三千七百六十两。
“老爷?”
“快来人呐!老爷晕过去了!”
闻听此话,郑文翘眼前一黑顿时从太师椅上瘫倒在地。
第157章 成婚
当然,冯敬云手下的税吏是非常专业的,无论对方晕厥或者假死,都绝不可能蒙混过关。
而郑家除了该缴纳的各项杂税外,还得掏额外的两万两银子,所谓:
“议罪银。”
此项是专门针对那些组织民团抵抗保乡军的大户,算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大将军徐晋还是很仁慈的,只是略施惩戒,若换做流寇.义军,十有八九会将这些官绅全砍了。
这郑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子肯定也不现实,其产业大多都是田宅.店铺之类的不动产,现银很少。
但税吏也不是不懂变通,没现银是吧,那就拿不动产抵债。
而经过整整七八日后,稽税局已从南宁府治下的大户手中收缴了现银三十六万两,田宅无算,后者的价值亦超过二十万两。
徐晋对这冯敬云的表现很是满意,勉励之后赏了此人五百两银子,擢为正六品的承德郎。
如今保乡军正在大肆招兵买马,此些银两便可解燃眉之急,在命募兵司和操练司尽快招募一万兵员的同时,全面升级工业体系也是刻不容缓了。
原先,匠部的在编人员虽已突破千余,但大多都是学徒,技艺娴熟的匠人只有三百多名,有木匠.铁匠.铳匠.炮匠还有什么泥瓦匠篾匠之类的,三百多人分到每一项上就很少了。
因此,大将军徐晋痛定思痛,采取了流水线.标准化.学徒制的生产模式,如此一来生产效率确实大幅度提高,不过还是不够。
预计此番扩军后,保乡军的总兵力将接近两万大关,而与之相比的是,裴山县铳坊的产能也就月产两百来支燧发枪而已,炮坊更是不堪,月产是个位数。
但这回从南宁府内,搜集到了整整五六百号工匠,其中光铳匠就有近两百人,炮匠亦有五十多人,铁匠一百多人,剩下的则是杂匠。
有了这些人员的补充,短时间内将枪炮的产能翻一番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这样一来,原先的几座工坊就不够用了,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升级改造。
这南宁城中是有官坊存在的,徐晋特意去参观了一番,又从匠人口中获知了他们制造铳的流程。
总的来说,明军对于造铳十分随心所欲,由于铁料质量和匠人技艺参差不齐,在这种纯手工的打造工艺下,导致每杆铳的口径.重量包括威力都有所不同。
这铁料要是质量好,自然可以将铳壁造的薄一些.口径也会大一些,反之便只有尽可能的加厚铳管.口径也就会随之缩小。
即便如此,炸膛事故也时有发生,不过同时代的欧洲也没好到哪去,就连保乡军中也出现过好几例枪管炸膛将士兵炸伤甚至炸死的情况。
“咱们造铳不能仅凭手感和眼力了,需严格遵循标准化计件。”
在视察完南宁城内原先的明军官坊后,徐晋对匠部副总工沉声说道:
“日后我保乡军匠坊造出的铳,必须确保口径一致.重量的上下浮动不能超过一两。”
“大将军放心!”
李老铁匠表示,目前铳坊锻造枪管时,皆会用一根尺寸固定的铁棒来测量铳壁的口径是否合适,匠部已执行了严格的品控。
锻造出来的铳管会经过三道检测,品质.重量.口径这几项但凡有一个对不上便会被回炉重造。
他严肃的拍着胸脯道:
“咱们铳坊造出的枪就算比不过从夷人的,却也比明军的强十倍不止。”
接着,李老铁匠一脸为难的告诉徐晋,有了这些熟练铳匠的加入,再招纳一些机敏的学徒,他有信心将铳坊的产能提升到每月五百支。
如果两班倒,昼夜不停的话,这个数字还能继续上升。
只是,现在的燧石极为匮乏,已经快赶不上燧发枪的制造了。
徐晋闻言眉头紧锁,东亚的燧石质量欠佳,对击发率的影响很大,优质燧石大多都在欧洲那边,不过这群夷人不肯轻易出售。
偶尔费劲巴拉的也只能买到很小批量的优质燧石。
“你且退下吧,此事吾自会会令人解决。”
他心想夷人不肯售卖优质燧石,主要因为此物属于珍贵的战略物资,而另一方面,保乡军除了银子之外也无法拿出等价值的商品。
葡萄牙人那些派人传教.建立教堂.建立商行的政治诉求徐晋自然不会同意,但眼下他却能拿出一样价值很高的东西。
那便是大蒜素,即还魂散。
凭借此物连舰炮都能换来,还弄不来区区燧石了?
他稍加思索后,提笔给赵元基发了一道令,命其将还魂散尽可能的销往各地,无论是大明.欧洲夷人甚至包括鞑子和内地的义军。
只要能掏出银子,无论买家是谁都照卖不误,如果银子不够也可以用等价值的战略物资来换。
燧石.火药.粮食.乃至铳炮来者不拒。
目前,柳济文那边每月可生产出二十斤的还魂散,价值十五万两银子,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只有区区数两。
只要这玩意能广开销路,产量是随时可以提升的。
而随着这一系列号令发下,匠部和赵氏运司的人忙的不亦乐乎,前者连忙在思明.太平.镇南.南宁各地选址,寻找水力充足,最适合建匠坊的地方。
后者则是派出许多小厮与各方联系,并将还魂散一事添油加醋的宣扬出来。
与此同时,思明府中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因为保乡军大将军要成婚了。
这柳禅云已经怀了好几个月了,肚子也慢慢隆起来,此事实在是拖不得了。
这些日子中徐晋一直如履薄冰,与明军数番大战,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因此这一拿下南宁府,他便连忙将自己的婚事解决掉。
正所谓成家立业.修身治国安天下,这大将军一成婚再诞下子嗣,保乡军的众骨干才会心里踏实。
总而言之,这场婚事便在众目睽睽下开始进行,排场极其之大,按徐晋的打算他本想从简即可,奈何手下的将领死活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