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二人,“让夏言改口!”
“改口?”
“对,也就是,认罪!”
富城一拍脑门,“是了,夏言若是认罪,便是文官向陛下低头。如此,陛下威望大涨。”
夏言的强硬和威势曾令百官震怖,这样一个强势的前首辅,却匍匐在了嘉靖帝的脚下。
嘉靖帝会如何?
释然。
得意。
俯瞰朝堂,看看谁还有挑衅帝王威权的胆子!
夏言的认罪便是自救的解药。
“可……夏言不肯低头。”窦珈蓝说道:“那是他的命。”
丢掉了刚直的个性,夏言的政治生命也就终结了。
蒋庆之叹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进入诏狱。”
不能潜入诏狱,如何说服夏言?
窦珈蓝一怔,仔细想了想,“我倒是认识诏狱中的一个副百户,不过没什么交情,想说动他……难。”
蒋庆之眼前一亮,“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去打探此人的喜恶。”
“是。”窦珈蓝出去了。
再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副百户叫做李敬。”窦珈蓝看着有些沮丧,“此人古板,这也是陆炳看中他的缘故。”
“可有喜好?”
蒋庆之有些头痛,心想难道这个国祚真的挣不到?
夏言若是不死,便是对历史的巨大改变。
也是对严嵩一党和朝堂的一次改变。
一两年国祚总是有的吧?
窦珈蓝说道:“李敬平日里就坐镇诏狱,无事便在家逗鸟。”
“遛鸟?”蒋庆之脑海中不禁泛起了些不宜的画面。
“是逗鸟。”窦珈蓝在锦衣卫那个大染缸里待了许久,对这些词汇了如指掌。
“他喜欢鸟?”
“是,这是李敬唯一的爱好。”
蒋庆之眯着眼。
“什么鸟?”
“画眉。”
蒋庆之吩咐道:“悄然去打听一番,京城周边哪里的画眉鸟最好。”
消息很快传来。
“大兴那边就有个鸟市,那里的画眉鸟最贵的曾卖出百金。”
所谓百金,指的是百贯钱。
“玩物丧志啊!”
蒋庆之把多多丢在家中:“走,买鸟去!”
第66章 绝地之下的反复
前世,距离蒋庆之家几十米的那条偏僻街道,便是当地赶集的地方。
每逢赶集,楼下的空地就成了鸟市。有许多人聚拢在他家楼下。
这些人提着鸟笼子,嘴里发出鸟鸣声,逗弄自己的鸟儿。
交流,交换,买卖……
蒋庆之看到他们,总是会想到电视剧中遛鸟的八旗子弟的形象。
鸟市最多的便是画眉鸟,不过蒋庆之那时年轻,没有这个耐心去玩鸟儿,甚至觉得那些人无聊透顶。
蒋庆之围着鸟市转了一圈。
“没人。”
窦珈蓝很笃定的道。
身边有个反跟踪专家的感觉很爽,蒋庆之说道:
“去鸟市。”
鸟市在市场边上的一块空地。
百余人分成几十个圈子,鸟鸣不绝于耳。
一个中年男子蹲在边上,鸟笼就在身前,他却懒洋洋的不肯逗弄。
“哎!”
蒋庆之蹲下,问道:“你这鸟不错啊!”
能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打下一份基业的人,套近乎的本事,那叫做一个无敌。
蒋庆之从夸赞鸟儿,到隐晦的夸赞男子,没多久,窦珈蓝叹道:“这才多久,伯爷就和这人亲若兄弟了。”
男子甚至热情邀请蒋庆之去边上的酒肆喝一杯。
“我请。”男子不容拒绝的道。
二人喝的微醺,蒋庆之说出目的。“我此来是想买只鸟儿。”
男子热情的给他介绍画眉鸟的等级,什么样的最出色,什么样的是假模假式……
蒋庆之学了不少,最后问:“这里面最好的鸟儿是哪只?”
男子指着其中一个圈子,“就那里,娘的,六十贯钱。”
六十贯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可在这里只能买一只鸟儿。
蒋庆之起身,说是更衣。
没多久再回来,喝了几杯后,就说去买鸟。
“下次再聚。”蒋庆之含笑走了。
男子打个酒嗝,“结账。”
伙计过来,“已经结了。”
“嗯!啥时候?我怎地不知道。”男子愕然。
“就先前。”
男子这才醒悟,蒋庆之借着更衣之名,悄然把账结了。
“讲究!”
蒋庆之钻进那个圈子里,先观察了一番,然后和鸟主人开始讨价还价。
“七十贯,一文不少、”鸟主人看出蒋庆之是个鸟中菜鸟,态度冷淡,大有待价而沽之意。
蒋庆之的钱大多准备投进生意中,七十贯太多了些。
一番砍价,鸟主人寸步不让。
妈的!
蒋庆之没时间和他磨洋工,心疼的准备答应。
“哎!王老二,你昨日可是说六十贯就卖了。”
先前喝酒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蒋庆之的身边,“这是我兄弟,怎地,想诈他?”
行家来了,鸟主人面色难看,坚持了一会儿,最终以五十九贯成交。
蒋庆之又问了些养鸟的细节,和男子约好下次鸟市再聚的时间,这才回家。
回到家中,富城问窦珈蓝如何。
“我现在相信,就算是失去陛下的信重,伯爷依旧能活的风生水起。”窦珈蓝由衷的赞道。
富城得知经过后,笑的越发得意,“当初我一看到伯爷,就知晓这是一块璞玉。”
……
帝王必须有自己能控制的牢狱,诏狱便是。
锦衣卫诏狱,按理该独立于锦衣卫系统之外。但架不住陆炳深得嘉靖帝信重,故而被纳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内。
李敬作为副百户,诏狱的日常管理就是他在负责。
古板,这是锦衣卫上下对李敬的认知。
古板,一丝不苟……这样的性子才能让陆炳放心。
每日卯时初起床,耍一趟刀法,吃早饭,卯时末准时出现在诏狱中。
七年,除去休沐之外,每一天都是如此。
今日休沐。
李敬大清早起床后,在院子里逗弄了一会儿自己养的鸟儿。
吃完早饭,他提着两只鸟笼去西市旁边的鸟市。
“老李来了。”
“嗯!”
在这里,身份是最不值钱的。
最值钱的自然是鸟儿。
李敬在此刻恍若变了一个人,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指点着那些鸟儿,意气风发。
午时,李敬便在边上的酒肆用饭。
他自斟自饮,颇为惬意,这时一个少年提着鸟笼进来。
鸟笼是新的,而且看着编织的颇为粗糙,可见是新人。
不过,鸟笼中的画眉鸟却一下就吸引住了李敬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