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家才有好东西,兴许有前朝的宅子呢!”
“那有什么好看的?”
“看着就能领悟沧海桑田的道理,还能领悟名利欲望皆是过眼烟云的道理,对你有好处。”
“我是要科举的人,你这不是让我触霉头吗?”
“你最近夜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就是担心明春的春闱吗?咱们去看看那些古宅子,那些达官贵人当初多风光,可最终也是成了一堆骸骨烂泥。夫君,咱们随缘就好。考中了就做官,考不中咱们就做买卖……”
蒋庆之止步,看着一对年轻夫妇走过来。
“那我出家做和尚!”男子赌气道。
年轻妇人噗嗤一笑,“上次咱们去寺里,寺里的高僧都说了,这人活着不该为名利所累。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尽力而为就好。剩下的都是你的命。难道你还能逆天?夫君安心,你做不成和尚。”
“为何?”年轻人看到了蒋庆之,年轻妇人说:“只因你没佛性。”
“你是……”年轻人看着蒋庆之,突然欢喜的道:“长威伯!”
蒋庆之没想到竟被人认出来了,微微一笑。
“长威伯在哪?”
有人冲出了家门。
“长威伯怎会来咱们这里,谁在胡说!”一个老人走出家门。
年轻人行礼,兴奋的道:“在下曾在城门那里见过伯爷,没想到在此相遇。”
年轻妇人惊讶的看了蒋庆之一眼,蹲身,“见过伯爷。”
“竟是长威伯?”食肆的老夫妇出来了,老人跺脚,“快,回去,回去!”
老妇人问道:“回去作甚?”
“长威伯为咱们厮杀,怎好意思收他的钱?”
“是了。”老妇人转身进去,再出来时就傻眼了。
巷子里全是人。
两老口想挤进去,却被人群又挤了出来。
蒋庆之被围在中间,有人喊道:“别挤着伯爷!”
可没人听,蒋庆之举起手,“都静一静,静一静!”
巷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蒋庆之说道:“人群中有老弱,大家莫要拥挤,免得伤了他们。都听我的,慢慢后退,对,退一点即可,注意别退进了别人家,否则被当贼打我可不管。”
众人轰然大笑。
蒋庆之见边上有石墩,就站了上去,两边看看,见人群松散了不少,这才放心。
“伯爷!”年轻人拱手,“听闻俺答大军二十万正逼近我大同,不知此战伯爷……可有……”
“可有信心可对?”蒋庆之微笑道。
“是。”年轻人赧然,“在下这阵子睡不安枕,除去担心明春的科举之外,便是担心此战……”
“我等也是如此,求伯爷给咱们说说吧!”
蒋庆之点头,众人安静了下来。
“所谓二十万大军是个假消息。”蒋庆之不知这个消息是以讹传讹,还是有奸细在作祟,“为何说二十万大军是个假消息?就俺答那点粮草,供给十万人马就岌岌可危。二十万……把俺答卖了都养不起!”
蒋庆之从容说道:“这一路粮草运送的民夫要吃喝吧?从王庭那边调运粮草到大同一线可不近,一路人吃马嚼,二十万大军到了大同,俺答的粮草大概就耗费的差不多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长威伯!”
外围有人举手招呼,蒋庆之一看,是严嵩身边的幕僚。
他点头,示意稍等。
沈俊目光复杂的看着蒋庆之,“此人竟不怕被刺杀?”
随行的护卫说道:“昨夜听闻那刺客都冲进了蒋庆之的卧房,差点得手。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这人竟敢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这胆子,小人自愧不如。”
蒋庆之站在石墩上,朗声道:“先前两战,我大明边军与京卫联手御敌,大败林思源,击退两路敌军偏师……”
战报虽然传达下去了,但蒋庆之本人亲口说出来的,才能安定人心。
“俺答麾下所谓的铁骑,在本伯看来也不过如此。一句话,本伯在!”蒋庆之举起手。
他看着那些一脸期冀和信任之色看着自己的百姓,突然觉得肩背沉重。
我在担负着他们的命运!
我!
必不会辜负这份期待和信任!
“本伯在,大同在!”
第725章 此战,我大明必胜
后世国运昌盛,国力蒸蒸日上,普通人压根感受不到危机。
所以该旅游旅游,该躺平躺平,该奋斗奋斗,该享受享受……
但在这个时代,在北方,普通人的头顶上永远都悬挂着一把长刀。
这把长刀的名字叫做:异族!
从有历史记录以来,北方就不断孕育着中原的大敌。
秦汉击胡,大唐驱逐突厥……天可汗之名令异族丧胆。
可异族就如同草原上的野草,你割了一茬,很快又会长出一茬来。
天可汗的尊称还在耳畔,异族的马蹄就光临了汴京。
中原王朝的君王沦为奴隶,被带到草原羞辱。
南宋覆灭,异族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入主中原。
太祖高皇帝驱逐鞑虏,再造中华,把异族驱逐到了草原上。随后大军不断出塞击胡……
汉唐仿佛再度重现。
但很快,异族再度崛起,而大明却在渐渐衰微中。
有识之士在大声疾呼,为大明的国运而努力。
但更多的肉食者贪婪的趴在这个庞大帝国的躯体上吸血。
但凡读过史书,认真思考过历朝历代教训的肉食者都知晓一个道理。
——兴亡轮回!
大明的国运和汉唐宋并无不同,从刚开始的鼎盛,令异族闻风丧胆,到土木堡之变后,国运就在迅速下滑。
这条轨迹和历朝历代并无太大差异。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大明最多还能坚持百年。
可谁在乎呢?
肉食者们只想着能享受一日算一日。
后世有哲人曾说:活在当下,可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而在这个时代,肉食者们都能做到。
他们就是活在当下。
你要说大明百年后会覆灭,你们的儿孙将会沦为异族的奴隶。
肉食者们会掏掏耳朵,“你说啥?我听不见。”
但北方的军民听得见。
他们就处在危机的最前方。
每当异族入侵,他们就是第一批牺牲品。
当中原的士大夫们还在摇头晃脑的吟诵着诗词歌赋时,北方军民在异族的铁蹄下嚎哭,无助看着南方。
可南方的暖风吹的人醺醺然,士大夫们依旧在享受着。
所以,当赵全令教众在西北蛊惑百姓迁徙去草原时,响应者众多。
当白莲教举旗时,响应者众多。
北方的军民对现状不满,他们会用脚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总兵府大堂文武云集。
蒋庆之一进来就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番自己的不满。
“为何没人去解释军报?”蒋庆之问道。
张达愕然,随即看了黄茂一眼。
这事儿该是文官去做。
“别看那,我问的是你张达!”蒋庆之坐下,屈指叩击案几,“任由谣言在城中散播,这是失职!”
蒋庆之看了严嵩一眼,“大战之前民心士气最为关键,人和懂不懂?”
这话没说严嵩,但巴掌却打在了严嵩的脸上,以及那些文官的脸上。
“不过是愚夫愚妇以讹传讹罢了。”黄茂必须给出回应。
“愚夫愚妇?”蒋庆之冷笑,“二十万铁骑来袭,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俺答临行前占卜,大吉。这是愚夫愚妇能传的谣言?”
黄茂一怔,说实话,对城中舆论他压根就没在意。
至于张达,他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战事,城中事儿都交给了文官。
“没人管,就任由那些百姓惶然不安。家家户户都在收拾钱财粮食,做好了城破的准备。这便是治理?”
蒋庆之冷冷看着文官们,“你等在忙什么?可有人去主动过问此事?”
黄茂干咳一声,“大战将启,城中事务繁多……”
“有多少?”蒋庆之毫不客气的揭穿他的谎言,“如今城中只许进,不许出,连盗贼都不敢出手,哪来的事务繁多?”
“长威伯!”严嵩见黄茂无言以对,便说道:“此事是他们失职,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大战。斥候来报,俺答大军距离大同不足百里了。他的斥候……”
严嵩看了张达一眼,张达说道:“先前一股敌军斥候突破了围堵,在城下耀武。”
“人呢?”蒋庆之问道。
“随即被绞杀。”张达说道。
若是走脱一个,蒋庆之能把他一脚踹出去。
“这是俺答蓄意的报复。”严嵩说,“两路人马失利,俺答必须要做出回应。那些斥候近乎于死士。据闻颇为悍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