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究竟涉及到了谁?”沈炼冷冷的道:“别想着隐瞒,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拿不到。锦衣卫的诏狱空了不少囚室……”
官员打个寒颤,“本官也不知,不过,听闻这事儿……”,他指指空中,一脸纠结,“这事儿,弄不好户部就会地龙翻身。”
沈炼冷笑,“地龙翻身不翻身,和你无关。说,是谁?”
官员苦笑,“本官只知晓,郎中林深不干净。”
“告诉吕尚书,指挥使的意思,让他清理门户。”
沈炼走了,官员赶紧去找到了吕嵩的侄儿吕平,这位在吕嵩身边帮衬的幕僚沉吟良久,“此次大战,伯父为了大军粮草得罪了南边不少人。若此次户部震动,怕是会牵累伯父。”
官员苦笑,“可不是。林深涉案,可下官觉着怕是不止。再有,此等贪腐大案一旦被揭开,尚书首当其冲!沈炼让尚书清理门户,看似示好尚书,实则却是把锅丢给了咱们。”
吕平蹙眉,“此事……暂且压下。”
“可沈炼的意思刻不容缓。”
“我去见陆炳。”
官员看着他出去,面色阴晴不定。
“罢了。”官员跺脚,去求见吕嵩。
“林深?”吕嵩眉心紧皱。
“是,不过只是传言。”官员说道:“另外,吕平说是去见陆炳。”
“嗯!”吕嵩面色一变,“追他回来。”
可这边却慢了一步。
“吕平来了?”陆炳眼中多了笑意,“吕嵩慌了。”
朱浩说,“指挥使,要不不见?”
“蠢货!”陆炳笑骂道:“不但要见,而且要大张旗鼓。”
朱浩恍然大悟,“吕平乃是吕嵩的侄儿,他来了锦衣卫,可见此案吕嵩心中有数,却不肯动手。蒋庆之要插一脚,吕嵩便慌忙令吕平来求指挥使为之遮掩……妙啊!”
吕平进了大堂,发现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他浑身一震,旋即醒悟了过来。
该死!
我不该如此急切!
误了!
误了!
他闻讯心急如焚,担心伯父吕嵩被牵累,急匆匆赶来见陆炳,便是想勾兑一下,联手把此事压下去。
毕竟这事儿锦衣卫也有份不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否则事发,陆炳也逃不过罪责。
可他却忘了,陆炳是嘉靖帝的奶兄弟,是帝王鹰犬,就算是事发了,最多是一个办事不力,被呵斥一番。
而吕嵩因为得罪了南方那些士大夫和南京高官,那些人正磨刀霍霍寻到他的把柄……一旦事发,群起而攻之。
所以,此事是吕嵩着急,陆炳,他急个屁!
吕平来此,便是自投罗网!
我错了!
吕平看到了陆炳眼中的利芒。
宛若鹰隼!
吕嵩!
该低头了!
第803章 你觉着我需要在乎他吗
吕平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户部。
“尚书在等你。”吕嵩的随从在门口等他。
见到吕嵩时,他平静的在看着文书。
“来了。”
“是。”
吕平噗通跪下,随从出去,随手关门。
“陆炳这些年没少为一些高官缓颊,你可知为何?”吕嵩幽幽的道:“借此,陆炳拉了一张网。他多次想把老夫拉进这张网中,老夫不屑一顾,此次你送上门去,却是给了他机会。”
吕平低头,“是。我急匆匆去了锦衣卫,外界定然以为是伯父心虚了。”
“屎盆子扣下来了,老夫怎么说,也得接着。”
“伯父!”吕平抽了自己一巴掌,“是小侄犯蠢!”,他哽咽道:“此事……小侄愿一力承当。”
吕嵩看着他,“前年户部调拨粮草南下救灾,有人从中作梗,是你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赶到地方,踹开了当地官员的家门,逼迫他们开仓放粮。事后有人弹劾老夫,你主动投案请罪……被杖责三十,屁股都打烂了,却对老夫说人说难得浮生半日闲,我此次可歇息至少半月,赚了。”
吕嵩放下文书,“六年前老夫在外为官,突发疾病,是你顶着风雪一夜奔波五十里,请来了名医。老夫安然无恙,你却受了风寒险些不治。”
“伯父!”吕平抬头,泪流满面,“若非伯父,我还赋闲在家,若非伯父……”
“痴儿!”吕嵩起身走过来,俯身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老夫眼中,你与亲子无异。人这一生便是在不断犯错。错了便是错了,弥补就是。”
“可!”吕平抬头,泪眼朦胧的道:“南方那些人正虎视眈眈等着拉伯父下马,此事……小侄怀疑是有人故意捅了出来,便是为了对付伯父。一旦事发……蒋庆之必然会乐意见到伯父下抬,不说落井下石,他只需秉公行事,伯父就难逃罪责。”
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知情,但!很遗憾。你是尚书。
这便是后世说的领导责任。
吕嵩笑了笑,“老夫问心无愧。”
“伯父!”
“蒋庆之给了大半日,这是还老夫鼎力支持大战,倾力集结粮草之情。明日……”
“伯父,要不……去求蒋庆之。”吕平说。
吕嵩淡淡的道:“那是墨家巨子!老夫是儒家子弟!”
“伯父……”
吕嵩摆摆手。
等吕平出去后,吕嵩幽幽叹息。“这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呢?罢了,若不可避免,老夫便辞官归乡,眼不见心不烦!”
可那眉心,却尽是黯然之意。
……
“蒋易?”
常氏又来了,抱着外孙逗弄。
“娘觉着如何?”李恬笑眯眯的问道。
“易,不错。”常氏笑眯眯的。
“还有小名呢!”李恬得意的道,常氏一怔。“都是大郎二郎的叫,怎地还取了小名?”
“你女婿说了,没个小名,出个门吆喝一嗓子大郎,怕是满街都回头,不知是叫谁。”李恬笑道。
“这话倒也是,什么小名?”常氏亲了外孙一口,“你爹疼你呢。”
“大鹏。”李恬说:“就是天上飞的大鹏。”
“蒋易,女婿的意思大概是让孩子平庸安享富贵之意,可小名却叫做大鹏。大鹏鸟,振翅高飞……一去万里,这是鹏程万里的意思?”
“我问了,夫君没说,只说什么喜欢庄子。庄子在逍遥游中说什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后面是什么几千里,咦!我怎地记不得了,是什么来着……”
“是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是了。”李恬捂额抬头,看着门外,“大姐?”
常氏笑吟吟的抱着外孙,看着门外的大女儿李萱,笑道:“还不进来怎地?”
李恬早就看到了门外有裙摆闪动,又发现常氏不时看门外一眼,就知晓是大姐来了。但李萱好强,定然羞赧不肯进来,便用逍遥游把她勾出来。
李萱磨蹭了一下,走进来,正好孩子嚎哭,她从常氏的手中接过孩子,熟练的哄着,伸手在屁股蛋那里摸了一下,“撒了,尿布呢?”
奶娘赶紧过来,李萱也不用她,熟练的换了尿布,见孩子屁股有些发红,便不满的道:“发现尿了要立时更换,更换之前给孩子擦拭干净,孩子娇嫩,记住,一定要擦干。”
“是。”奶娘畏惧的看着威严毕露的李萱,李恬噗呲笑了,“大姐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常氏也笑了,“我常说你大姐最适合去做官。可惜生晚了,没生在前唐武后时。”
李萱抱着孩子坐在床沿,“为何女子不能为官?为何女子不能抛头露面?难道说女子天生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不服!”
李恬笑道:“那回头大姐可以做姐夫的贤内助,帮他理公事。对了,当年不是有个上官婉儿,人称女相。我看大姐至少能做个女尚书。”
娘三在一起说说笑笑,不多时到了午饭时间,黄烟儿进来请示在哪摆饭。
“夫君呢?”李恬问。
“伯爷在前院和徐先生他们议事,说若是晚了便让娘子和丈母、大娘子先吃。”
常氏心中叹息,这阵子李萱来娘家次数不少,每次看着都若无其事,可她是娘啊!如何看不出女儿满腹心事,有时抱着大姐儿发呆,眼中都是怅然之色。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李萱不说,她也不好问。
再看看二女儿,按理娘家人不该来的这般频繁,可蒋庆之放话了,说只管当做是自家,想来就来。
他不但说,且做。没事儿就令人去李家,说什么娘子想娘了。好嘛!常氏心中欢喜,屁颠屁颠的去了新安巷,李恬一脸愕然,娘俩才知晓是蒋庆之的手脚。
方才蒋庆之让黄烟儿传的话,便是询问之意:可要为夫作陪?要我就来。不要我便在前院和徐渭他们吃。
看看,同样是嫁人,这大女儿嫁的满腹心事,而二女儿却满面红光,坐月子坐的心宽体胖……
“恬儿,你这胖了多少?”
“啊!”
李恬一怔,然后摸摸小腹,苦着脸。“咋办?”
晚些,蒋庆之来了。
李萱显得有些局促,抱着孩子起身行礼,“庆之。”
“大姐。”蒋庆之笑眯眯的道:“总是见你的礼物到,人却不来。我还说是忙着呢!”
这话有些揭短啊!
李萱好强,出阁前和妹妹李恬争来斗去,总是占不了上风。嫁给了官宦人家后,李萱自觉终于扳回一局,谁曾想妹妹竟然嫁给了皇帝的表弟。
处处要强的人,往往处处落后。
你越想要什么,上天就越不给你什么。你越不想要什么,卧槽,大把大把的给你。躲都躲不掉。
蒋庆之曾说,这位大姨子迟早有一日得登门,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不如爽快些。
李恬嗔道:那是我姐姐。
虽然两姐妹争斗不休,但还是那句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若是妹妹在外被人欺负了……李恬说小时候被邻居欺负,都是大姐出头,打的邻居家的孩子嚎哭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