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天子元从 第45节

  几人放缓了些马速,边走边聊。

  “你刚为太子殿下献药,得了条银銙蹀躞带赏赐,还得了一把御造环首精炼镔铁横刀?”

  武怀义很为兄弟高兴,若是那药好,到时太子一高兴,说不定征召怀玉进东宫尚药局或是太医署为官,就算是医官那也是官啊。

  “对了,既然你献药有功,太子有赏,你怎么还这么慌张的跑什么?”

  “你不知道,宿国公刚才要拉我回他府上,说他有好几个女儿适婚,任我挑选一个成亲,阿兄啊,你想啊,宿国公那是军功新贵,六月初四后更有拥立之功,如今新晋右武卫大将军兼万年道参旗将军又兼太子右卫率,还检校北门禁军右营,那是真正炽手可热的新贵,他家却有好几个适婚未配的女儿待字闺中,这明显有问题啊。”

  怀玉拍着胸口分析,“你看宿国公,再看程大郎这模样,豹头环首,虎背熊腰,跟个会说话的黑熊精似的,他的女儿嫁不出去,肯定是因为长的跟他们一样啊。”

  “谁愿意娶个黑熊精当娘子啊。”

  这话让怀义瞪大眼睛,许久无言,差点想挥起马鞭抽武怀玉一顿。

  他手指颤抖着叹气,怒其不争,“二郎啊,那可是宿国公府的千金,你根本就没见过人家小娘子,怎就知道长不好看。再说了,男儿娶妻娶贤,最好是门当户对,如果妻族势大,也不全是坏事,能给你多少助力啊。

  你若真能被宿国公看中,做了他的女婿,你还用的着做个三原县的流外都不算的捉钱品子?

  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你居然还嫌弃。”

  “你说我让你什么好啊。”

  怀玉讪讪笑道:“阿兄,齐大非偶啊,这妻子娘家势大,门不当户不对,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这天下才俊,哪个不是恨不能娶五姓女?就算退而求其次,也梦想娶个关西四姓,关陇门阀或是江南华族之女啊,有什么丢人的,咱四叔,不也娶了弘农杨氏女吗?”

  怀玉当然并非觉得自己不肯高攀,主要还是心里念念不忘樊玄符呢,虽然被人家当面拒绝了,但他并还没死心。他其实并不在意门第之差,主要还是已经先入为主,又有那么两次亲密接触,心里早有了很强的占有欲,把樊玄符当成自己人了。

  至于那面都没见过的程家小娘们,哪还有心思。

  “阿兄,要不我到时找翼国公,让他帮忙出面,看宿国公能不能选你去做女婿?”

  怀义瞪了他一眼,却没拒绝,明显这位看着老实本份的武大郎,其实心里也并不那么纯粹,若真有那样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拒绝甚至还会争取的。

  “那这事就这样说定,你也不要再说我了,回家更不要对阿耶阿娘说起。”

  下午的渭北平原上,郁郁葱葱,一往无际的平原,满是庄稼,一片祥和景象,不过接连遇到几支经过往西开拔的军队后,怀义和怀玉都沉默了。

  京畿也并不太平,突厥大军在肆虐陇右,甚至随时可能杀进关中。

  “那些狼日下的肯定进不了关中,李靖和柴绍都是名将呢,太子也正调动大军增援,肯定能击退他们的,只是会苦了陇右朔方的那些百姓们,经此劫掠,不知道多少人破家亡命妻离子散,哎!”怀义叹道。

  “我觉得这次未必能挡的住突厥人,还是得早做些坏的打算。”怀玉可是很清楚记得李世民刚登基结果突厥人就饮马渭河,直逼长安城下,最终李世民被迫跟颉利可汗签订了渭桥白马之盟,那是个屈辱的城下之盟。

  虽然李世民很努力的做了应对,避免了突厥大军围攻长安的恶劣局面发生,但大唐仍然吃了一个天大的亏,十分屈辱的妥协退让了。

  三原县就在渭北,突厥人都能饮马渭水,那渭北自然更不安全。

  “不会的,当初隋末天下大乱之时,突厥人也不曾打入关中过,顶多在河套朔方陇右河东河北等地劫掠,每次也只是抄掠肆虐一番,掳掠许多子女钱财粮草便退回草原了。”

  “未必。”

  怀玉的话并没有说动兄长,怀义不相信这次突厥人能打进关中,认为他们最多在陇右朔方一带抄掠,最后会主动撤返塞外。

  陈润娘兄妹俩个一路跟随也没多话,黄昏时分,他们只赶到泾阳,便决定在泾阳住宿休息一晚,天一亮再赶路。

  他们半天时间赶了八十里路,出长安西开远门过临皋驿,折北行七十里抵达泾阳县迎冬驿。

  迎冬驿因为泾阳县城俗名迎冬城而得名,是北出长安经中渭桥北上驿站的第一站,有驿马五十匹,数十名驿夫,就在县城东边,规模不小。

  甚至因为这个大驿,驿站旁边官道上还修了不少商铺邸店,还有一个民间草市。

  他们直接就在驿站边的一间客栈休息,免的入城不方便,怀玉第一次回三原也是在这里休息,这次仍投上次那家客栈。

  日落黄昏,客栈挺热闹,过往的商旅也都不会晚上赶夜路,都纷纷投店住宿,因为突厥进犯的原因,也没有谁在外露宿。

  “开两间客房,把我们的马喂好。”

  “好类,要打尖吗?”

  怀义摇头,他们自己带了干粮。

  伙计一边大声向掌柜的喊中位客官开房两间住店,一边叫人一起牵马去后院马棚饮喂刷洗。

  客栈其实挺简陋的,夯土墙茅草顶,胜在地方较大,前后院子大,而且屋里也宽敞,除了客房还有大堂,里面不少打尖用餐的,也有自带干粮休息的。

  一进屋,就能闻到好大股汗臭酸味。

  怀玉刚想着交了钱拿了钥匙就离开回房,结果砰的一声,迎面就一片黑影扑来。

  怀义上前两步,一把接下。

  却原来是个被抛飞的年轻男子,约摸二十五六,一身有些陈旧的儒袍,满脸通红,嘴里喷着酒气,一看就是喝多了。

  “姓马的,你房钱饭钱都付不起,还天天要喝酒,真当自己是爷了,今天要是再不把房饭钱连酒钱一起付了,你就到后面去刷马铲粪,直到工钱抵了账。”掌柜的冲着那醉酒男人忍无可忍,欠账不付还发酒疯。

  那年轻儒袍男子脚步虚浮,喷着酒气,满脸胀红,指着掌柜的,“你休得污辱斯文!”

  “是你侮辱斯文。”

  客栈大堂里从商贾住客都在围观起哄,甚至有人喊道,“老马,你真的一次能喝一斗八升酒吗,刚才只喝上八升怎么就醉了,你要是再喝一斗,今天的酒钱我给你付了。”

  怀玉见这人倒也是相貌堂堂,一身儒袍明显是个读书人,只是现在确实很狼狈,当下便道:“不知这位马兄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没啥难事,只不过有人狗眼看人低罢了,我马某熟读圣贤之书,精通诗经左传,满腹经纶胸有时策,奈何无用武之地,但是你们记着,我马某这一身才华本事,终不会被埋没,早晚能出人投地的。”

  “呸,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在我这骗吃骗喝大半月了,天天这么说,可这房钱饭钱酒钱呢?我才打听到,你先前在新丰的时候,已经在那骗吃骗喝大半年,最后被人轰了出来,长安城内外谁不知道你这酒鬼,现在还想再骗我,你得罪清河崔氏,长安谁还用你?

  把他拉到后院去,拿水泼醒他,以后就在客栈刷马铲粪还债。”掌柜的满眼不屑。

  怀玉看着这个胀红脸的姓马落魄书生倒是想起一人来,见状制止了过来拉人的伙计。

  “这位掌柜,他欠你多少账?”

  那掌柜的认识经常来的怀义,知道那是位禁军武官,当下便客气的对他兄弟拱手:“欠的倒是也不算多,就几千钱,只是这穷措大招摇撞骗着实让人恼恨。”

  怀玉看那人模样虽不知是不是就他想的那人,但就算不是,千金堂现在到处招人,也需要一些能写会算的读书人。况且若真是那人,现在也算结个善缘了。

  “就几千钱的话,那我先替他结了。”

  掌柜的见有冤大头肯还账,高兴的把账本取来。

  其实还真没欠多少,这种乡野小店消费也不高,他主要是欠的酒钱较多,但半个多月,其实也总共欠了三千钱不到,酒钱占了半多。

  怀玉直接把钱付了,这钱确实不多,但一天能喝百来文钱酒,说明这人真是喜欢喝酒,毕竟这种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名酒喝。

  “谢武二郎,姓马的,还不赶紧谢过这位武二郎。”

  “多谢武二郎仗义相助解围,这钱我以后一定还。”书生站都站不稳,拱手道谢,怀玉摆摆手,“先生姓马?有什么打算吗?”

  那书生突然沉默了,打算,原本打算西游长安,献书阕下,能够一展抱负,可谁知道现实却打脸,如今混的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其它了。

  皆因在河南时得罪了清河崔氏,如今在长安也还处处受影响。

  怀玉看出他的困境,“马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这倒是有个临时的差事,到长安武氏族学里做个教书先生,若是无此意,也可以暂时先在我家暂住一段时间,我这人,好交个朋友。”

  书生瞧了瞧怀玉,并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提了个要求,“能否为我买两斗酒,刚没喝够,想喝个痛快。”

  怀玉笑笑,“好,掌柜的,取二斗酒来。”

  书生见状,对怀玉拱手,“武二郎真是痛快人,我喜欢。”

  (本章完)

第62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2023-02-11

  泾阳河前,迎冬驿,

  悦来客栈。

  “喝喝喝!”

  暮色下,一群商贾旅客围着一个落魄的书生兴奋的呼喊着,而那个书生仰头狂喝。

  一杯接一杯。

  再来一杯。

  喝完再喝一杯。

  “这都喝了多少杯了?”

  “先前已经喝了八升,三原武二郎又给买了二斗,两斗八升酒,你看还剩下多少?”

  “嗬,那顶多还剩三升吧?那岂不是都喝了两斗半了?”那位估计是后来投店的,听闻这书生如此能喝,不由的惊讶万分。

  “这家伙啊自称马周,听说是河北博州的,曾做过不入流的博州助教,因觉大才小用屈才,整日饮酒不把教学当回事,被博州刺史达奚恕数次训斥,便扬长而去,一路西游,听说在曹、汴之间游荡的时候,又被浚仪县令崔贤首侮辱,于是激愤下来京,还扬言说他日登天子堂,可得罪了清河崔氏,那是好惹的?结果到处干谒无门,盘缠用尽,连个住店吃饭的钱都没,到处赊欠,被好多店赶出来······”

  怀玉坐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围观起哄,也听着各种议论,多数是嘲讽。

  马周,还真是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刚才已经有些怀疑了,此时无疑是确认了。

  “干!”

  马周喝的兴起,直接站到了桌几之上,喝的那个酣畅淋漓。

  “这家伙,喝一半漏一半,浪费不是。”陈兴在一边看的直摇头,马周喝酒很豪放,大碗喝,一口气喝一碗,但他一碗酒倒有起码三分之一漏掉了。

  怀玉倒是很佩服这家伙能喝,哪怕唐代一斗其实只折合后世六升,那也不少了啊,两斗酒,刚才还喝八升,加起来两斗八,实际上也十六升多了。

  好在这店小酒也一般,其实就是夏收过后自酿的浮子酒,也就是麦仁酒,发酵个两天就能喝了,发酵时间越短还越甜,而且怀玉怀疑那客栈掌柜的这浮子酒还掺了水。

  两斗浮子酒喝完,马周似乎还没怎么尽兴。

  他甚至站在案上醉酒吟诗。

  “太清上初日,春水送孤舟。山远疑无树,潮平似不流。岸花开且落,江鸟没还浮,羁望伤千里,长歌遣四愁。”

  这首诗不算应景,写的是清朗的天空升起一轮朝阳,碧绿的春水载送一叶孤舟,青山渺远,似乎没有树木。江水平淌,好像不动不流。两岸的春花开而复落,江中的水鸟载沉载浮,羁旅中远望千里,伤感无限,放声高歌排遣浩茫的愁绪。

  很明显这应当是马周西游后所作,甚至极可能是他在长安彻底碰壁后所作,可能是在某次宿醉醒来的清晨,望着朝阳、河水、孤舟,思念起了家乡,也为自己的落魄而愁怅。

  他想到自己秉性放荡不羁,不为州里所用。客居汴地时又为县令所辱,西游长安想闯出一番名头,结果空负才华而不被理解,到处碰壁,身在旅途,远望前路漫漫,家乡更在千里之外,感伤无限,也只能以长歌来排遣忧愁。

  此时醉后再吟出这首诗,更诉出心中无限悲壮。

  怀玉跟润娘他们一人一个胡饼在那里吃着,他一直在细细打量此时醉酒后真情流露的马周。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如小丑,掌柜的、伙计,还有投店的商贾、旅客们,都在拿他开心,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呢,甚至都没有人相信他是有才的。

  只把他当成一个酒鬼,一个发酒疯的穷措大,眼高手低,满嘴大话,甚至他吟的诗也不会有几人真正懂,更不会认为是他写的,他们只是喊着再来一斗酒,好像不看到他醉趴下就不满意。

  他就是众人嘲笑的孔乙已。

  “马先生,酒也喝完了,不如且先歇息?”怀玉上前。

  马周醉眼迷离,看着这年轻的武二郎。

  “我还没醉呢,这挨千刀的掌柜,拿最次的浮子酒糊弄我,里面还添了起码一半的水,这个驴日的。”马周骂着粗话。

  “出去走走聊聊?”

  “好。”

  马周酒量确实很好,喝了十几升的麦酒,居然还只是脚步打晃,并没趴下。

  他们走出客栈,里面的那群人见没了热闹瞧,还有些失望。

  “我叫武怀玉,家中排行第二,家在三原龙桥堡,九岁上跟个老道上终南山,刚下山回来·····”怀玉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也没刻意隐瞒跟武士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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