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下马,向前走了几步,颉利也就下马,也上前几步。
双方站在渭河便桥中心,互相张开双臂,一把抱在了一起。
怀玉就在李世民身后一步,他盯着颉利那满是辫发的脑袋,想着这个时候直接把颉利拿下,然后大唐册封突利为大可汗,也不知道突利能不能控制的住对岸的人马。
不过这疯狂的念头也只能是想想,这种事情充满太多变化,而且会盟的时候劫了颉利,这种事情在古人眼里,不论华夷,那都是非常不地道的行为,会被天下人指责,突厥人只怕更不会服大唐。
一番拥抱过后,气氛变轻松了不少。
李世民邀请颉利到南岸去,颉利说要先回去准备贺礼。
“好,那明日,便在便桥南岸,搭建会盟之坛,再宣盟誓。”
颉利也道,“明日我会带上白马一,白骆驼八前来。”
送一匹白骆驼,八匹白马,这在草原上叫九白之贡,其中意义很深。
李世民非常满意。
正要告别各自返还,颉利指着武怀玉,“这位可是白袍总管武怀玉?”
“可汗也听闻他的名头?”
“如雷灌耳!”颉利在那个雷字上特意加重了几分。
李世民哈哈一笑。
颉利目光如刀,在怀玉的脸上剜来剜去,但最终也并没有提什么过份的要求,也没说啥失礼的狠话,但怀玉相信颉利对他确实是挺恨的,当初可是悬赏千牛要取他首级的。
如今面对面,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回到南岸,李世民拍了拍怀玉的肩膀,“看到颉利拿你无可奈何的样子,朕非常痛快,等颉利的三千匹马一万只羊送来了,你去挑两匹马、十只羊。”
南岸,萧瑀、封德彝、杜如晦、秦琼、程咬金等文武皆赶来迎接。
左仆射萧瑀抓着李世民的马鞍,说皇帝今天太过轻敌冒险,尤其是本来都说好相距一箭之距对话,可皇帝上了桥,却直接跟颉利近距离交谈,甚至还拥抱。
这万一被颉利给劫了,那就完了。
李世民自信道:“朕筹谋许久,非卿所知,突厥敢倾国而来,直抵长安,是以为我国内有难,朕新即位,欺我大唐不能抵御,朕又岂能再示之以弱?
此时示弱,突厥只会得寸进尺,更加放兵大掠。
朕今日轻骑独出,皆是有备而往,突利等早已无心交战,有心求赏撤兵,颉利虽为大汗却也独军难支,
何况今日朕身后数万精锐,震耀军容。
而西面武功有柴绍、北面豳州有樊兴、泾州有李靖、陇州有薛万彻兄弟,渭北还有尉迟恭诸上将领兵,
颉利敢战必败。
朕六骑往见,颉利也仅六骑,颉利敢动手劫驾,也不过自取其辱而已,伱真当武怀玉、安元寿手里的千牛刀是摆设?
还是说你觉得他们腰间那一大串掌心雷是摆设?
况且朕马上天子,今日龙袍之下也隐藏细甲,马鞍上也挂有弓刀,真动手,朕一人便可把颉利擒了。”
李世民骑马返回长安宫中,怀玉仍全程随侍。
东宫。
李世民坐在那,沉思良久,突然对房杜二人道,“朕今日观察突然兵马虽众,但阵容不整,颉利突利等君臣皆只一味贪图财物。
明日颉利与突利等突厥君臣达官皆来南岸,你们说朕如果到时将他们灌醉了,把他们全都绑了,然后令诸军齐出突袭掩杀北岸突厥兵马,将其击溃,
然后令柴绍、李靖、樊兴、尉迟恭等率兵拦截,必能将这十万突厥兵马,一举全歼。”
这是个非常让李世民心动的计划,一路上一直在他心里盘旋着,他甚至都已经迅速的拟定了诸多步骤。
越想越激动,这念头挥之不去。
(本章完)
第182章 战神吐血
2023-03-31
皇帝眼睛赤红。
“陛下,”秦琼站了出来,这位左武卫大将军上前,叉手拜伏,“突厥进犯,饮马渭河,此臣等武人之失职也。
臣恳请陛下许臣向突厥颉利下战书,约期于渭北决战,臣定将颉利擒回长安,献俘阙下!”
这位大将军神情激昂。
李世民却被他的话愣住,约期会战。
这时左仆射萧瑀也是上前高声反对皇帝的冲动念头,“陛下即位日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且当静以抚之,一与虏战,所损甚多,万万不可。”
秦琼、萧瑀一文一武,给李世民的念头浇了盆冷水。
不过两人反对的角度却不同,秦琼身为武人并不惧战,他反对的是劫盟,搞突袭这是常用的兵家手段,但借和议会盟,把对方骗来绑了,这种事情一般的将领搞搞也还说的过去,可皇帝这样做,就会让天下人耻笑,也会让大唐失信。
萧瑀则完全就是反对此时再打下去,也不觉得能打赢,不肯冒险。
李世民脸上的兴奋之情在慢慢的退去。
房谋杜断两位,却并没有马上反对劝谏。
“陛下,臣请陛下停止此想法。”侍御史马周也站出来反对。
李世民望向他,慢慢平静,点头让他说下去,“陛下,劫盟之举万万使不得,陛下刚登基继位,如果劫盟,此举将使陛下、使大唐在天下人面前失去信义,信义万金不换。
就算这次能劫盟破敌,也必然也虏结怨既深,到时突厥上下将再不相信大唐,也再无法招抚羁縻,他们会因恐惧而整饬武备。甚至想要做新大汗的首领,必然要打出复仇的旗号南侵,大唐的边境将再无宁日。”
李世民道:“灭了这十万入关突厥,草原上的突厥人将再无法真正威胁大唐,朝廷可以派使者出使塞北,招抚铁勒、契丹等诸部,远交近攻,让草原上的铁勒人与突厥人互相攻杀,我大唐只要一道旨意,几副鼓纛便可。”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激动了。
“陛下,臣以为通和机会不易,当借此机会停战息兵,以金银布帛诱惑他们,彼既得所欲,骄狂轻敌,不复警惕,然后我大唐养威伺衅,休养生息,到时再如陛下所言,交通西域,联络铁勒、奚契,则一举可灭也。”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马周固谏。
李世民瞧了瞧萧瑀又看了看马周,再看看秦琼,然后望向依然没开口的房玄龄杜如晦,还有其它几个同样不吭声的宰相等。
他突然点了武怀玉的名。
“怀玉,你是何看法?”
“陛下,臣觉得当今天下统兵打仗,无人能出陛下之右,陛下说能打,可以灭突厥,那臣相信我唐就一定能赢此战。
不过马御史说的也很有道理,如今诸军汇聚关中,对颉利十万人马已逞包围之势,主动在我,优势更在我。
我们可以指责颉利背约违誓,占着大义。
我们根本无须借会盟和议将他们灌醉捉拿劫盟,可以直接过河会战,或者是如上次陛下咸阳一战一样,就势突击突厥兵马,必然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到时尉迟恭在泾阳、樊兴在豳州、李靖在泾州、柴绍在岐州、薛万彻在陇州,无论突厥败兵往哪个方向逃窜,前面都有精锐兵马拦截阻击。
伏兵邀其前,大军蹑其后,覆灭如反掌尔!”
道义!
武怀玉直接点出了这个,这是刚才萧瑀和秦琼没有明说的话,怀玉说了。
打仗搞突袭可以,但骗降劫盟,却是有违道义的。
尤其是对于刚即位的李世民来说,一登基就使诈,这以后只怕再没哪个蛮夷会相信李世民相信大唐了,这成本会很大。
“玄龄、如晦?”
李世民终于直接点名左膀右臂。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反对节外生枝,认为应当按既定计划与突厥人会盟,然后放他们离开。
理由也很简单,大唐年年征战,底子都掏空了,连京畿的百姓现在都已经饥饿困顿,必须得休养几年。
再打下去,真就永无宁日。
马上就要入冬,这仗再打下去,今年将会有无数关中京畿百姓饥寒冻饿,没有必要图一时之痛快。
这仗打赢了,可突厥郁射设沙钵罗设拓设欲谷设那些封镇一方开牙设帐的突厥大贵族,到时不管谁争当大汗,都肯定得对唐报复的。
折腾不起了。
“陛下,且给十年时间休养生息。”
李世民摇头,“十年太久,朕等不了。”
“五年!”房玄龄伸出一个巴掌,“给臣等五年时间,五年后再战!”
李世民看着殿中这群重臣,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最终打消了那个诱人的念头。
仅从军事角度来说,趁会盟之机,把颉利突利等对面重要的突厥首领们一锅端了,然后挥兵突袭,必能趁敌群龙无首而大胜,到时突厥兵一溃,那在这八百里关中,他们没有一个能走的出去,追击、伏击、拦截,最终将他们覆灭。
可突厥不仅仅是这支兵马。
他的名声、大唐的信义也同样很重要。
最终,皇帝决定按原计划,明日与颉利会盟立约。
“秦琼、萧瑀、马周、武怀玉良言进谏,当赏!”
皇帝给四人,每人赐了一个金瓶。
只有没有半点筹码的人,才会不顾一切。而对眼下的大唐君臣来说,其实手里的筹码还是有不少的,所以没有必要再做劫盟的事,长远来看,得不偿失。
就如玄武门之变,那是李世民已经确实被逼到悬崖,没了半点其它机会,这才不得不最后铤而走险,但凡还有点余地,李世民也是不愿意宫廷喋血,杀兄宰弟囚父的。
走出宫门,秦琼拉着怀玉同行,他马上要返回便桥大营,连家都没空回。
“二郎要记住,渭桥之盟,是我大唐之耻,奇耻大辱,此仇必报。”说着,秦琼居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这位大唐门神,心中憋屈,实在气不过。
“义父,气急伤身,来日方长。”
秦琼是主战派,希望能够跟突厥决战,管他什么这些那些,别人都打到长安城下了,那就唯有打回去。
他完全不赞同萧瑀马周房玄龄杜如晦他们的什么五年十年再战。
好在怀玉刚才在殿上的态度,让他还满意。
“武人,必须得有血性,”他拍了拍怀玉肩膀,“记住这点,否则算计这算计那,干脆脱去铠甲去做文臣耍笔杆子逞口舌之利吧。”
秦琼离去的背影有些孤独而又伤神。
本来调养两个多月渐好转的身体,刚才气的吐血,只怕心中郁郁,身体又要恶化了。
怀玉回到永兴坊。
占地十八亩的新家,基本上没有怎么动过,死鬼庐江王李瑗之前在这里下了很大心血,根本没有半点改动必要。
家具等等一应俱全,拎包入住。
赵义正指挥着几个工匠在给怀玉换门匾,大陵县子府。
看到他回来,赵义高兴的上前叉手拜见。
怀玉抬头瞧了瞧那牌匾,那字是弘文馆馆主褚遂良所书,这位是秦王府学士褚亮之子,此时书法仅次于欧阳询的官员,很得李世民赏识,他奉旨给怀玉书写了这匾。
“二郎青云直上,刚封了县男,这才不到两月,又升县子了,我们府里的这些人,都觉得脸上有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