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背着手走在正阳大街上,才到自己府邸,就见府邸前已经站满了人,阵仗很大,为首的竟是一名身穿绯袍的官。
五品以上穿绯。
刑部郎中赵宽拱手对王越行礼,平静的开口道:“下官刑部郎中赵宽,见过王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越看了一眼他的官袍,又审视了一眼他旁边的差役,淡漠的道:“叫你刑部管事的来。”
说完后,他竟理都不理一个小小刑部郎中,径直朝府邸而去。
“王越!”
刑部郎中厉声道:“下官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要让下官难做!”
王越冷漠的回头,冰冷的目光瞥向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势竟让刑部郎中不自觉的矮了一头。
“你够格?”
“一个五品官够格抓老夫?”
说完后,他懒得再说任何一个字,命人将府邸砰的关上,留下咬牙切齿的刑部郎中愤愤握拳。
伱等着!
赵宽快速回到刑部,天晚了,但刑部却并没有下值,所有官吏都各司其职的在等待。
抓一名封疆大吏不是容易的事,今日朝堂皇上并没有给王越定罪,即便证据确凿,弘治皇帝依旧让刑部好好审。
换言之,现在王越依旧是一名正二品的官,还加上太子少保威宁伯等一众荣誉在身,他若不愿来,刑部郎中还真没办法。
就在刑部众人在值庐内聚在一起等候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赵宽火速冒着风雪走了进来,对刑部尚书白昂摇摇头,道:“大人,下官……”
白昂披上了火红的绒披子,对左右刑部侍郎道:“随本官去拿人。”
“喏!”
刑部尚书带着两名侍郎,两名郎中以及刑部胥吏亲自朝王府而去,这阵仗不可谓不大。
在晚上抓人,是皇上给王越的体面,也间接证明了皇上的小心思,事情没出定论之前,不要让王越太难看。
王越府邸。
王越安静的坐在书房内思考,刑部忽然来拿人,那就说明西北出问题了。
但西北被他经营的铁板一块,他自信没人会背叛自己。
而且王越这次回京就是为他们找公道的,他们定也不会倒戈相向,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在王越深思的时候,门子焦急找到王越,禀道:“大人,刑部尚书白昂白大人来了。”
王越嗯了一声,道:“让他单独进来。”
“喏!”
王府外。
“放肆!”
“狂妄!”
“大人,此獠危险,您不可单独入内,兴许有诈。”
白昂瞥了一眼自己衙署的这群部下,冷冷的道:“休要胡言乱语!都在这好好待着!”
说完后,他便独自进入王府,在门子的引导下来到王越书房,将身上红色披子脱下。
王越伸手对白昂道:“坐。”
白昂落座,端着茶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老大人,不要让本官为难。”
“请你去刑部协助办案,是皇上的旨意。”
王越也端着茶喝了一口,反问道:“什么事?”
白昂道:“去了刑部自会有人记录在册。”
王越面色平静,不卑不亢的道:“你刚才是不是说,皇上是请老夫去刑部?”
白昂愣了一下。
然后苦笑道:“老大人何必呢?在这儿说和在刑部说没区别。”
王越面无表情的道:“说!”
白昂还是妥协了,他的资历和王越没办法比,虽然寻日是高高在上的刑部尚书,但在王越这种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人面前,气势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
莫看王越寻常和陈宁相处很自然,但真和这些官场人接触,他身上的气势、城府和冷静,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今日都察院和兵部在朝会上联合上书皇上弹劾您老。”
“兵部和都察院从西北回来后,镇守哈密太监张僴畏罪自杀,并且送上来一份杀敌功劳簿。”
“功劳薄和兵部报上去的立功名单一致,并非你说的一千三百六十三人,而是兵部职方司的三十二人,就算连同斩首的四十二级,也不过区区不过百,您夸大了十倍。”
王越冷笑道:“一千多敌军的耳朵在哈密存着,张僴说谎!”
刑部尚书道:“是,一千多的耳朵在哈密存着,但这一千多耳朵并非出自鞑靼人的耳朵,对比就知这些耳朵是属于汉人的。”
“都察院弹劾你有杀良冒功之嫌。”
王越气笑了,“好手段!”
“哈密牺牲受伤的九百六十一人怎么说?他们实实在在的受伤牺牲了,这还能有假?”
白昂摇头道:“这做不得假,但这却证明了贺兰山一战,实则是一场大败,并非大捷。”
王越眯着眼,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你们真厉害,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哈密这么多将士都在看着,都参与了这场战争!这么多人证都在,你们问过他们?”
刑部尚书白昂摇摇头道:“不需要问,您在替他们谋利益,他们的证词不作数,不是吗?”
他说完后,便起身道:“皇上并非给老将军定罪,就是这其中有太多疑点,所以才让我刑部牵头,会同三法司好好问问老将军,核对好了,自然会还老将军清白。”
王越哼了一声,拂袖道:“刑部?三法司?这不都是你们的人?”
“老夫怎敢保证你们不会屈打成招?”
白昂一脸为难:“下官敢保证。”
王越道:“我不需要你保证,老夫不信任你们!”
“皇上要让我协助审查,可以,让锦衣卫的人来!”
哦,对了,昨天大额打赏的都是我外站大神朋友,不必理会他们
第98章 还是出事了
一个时辰后,刑部尚书从乾清宫出来,再次来到王越府邸,旁边却多了几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缇绮。
看着牟斌带走王越,白昂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这事儿传出去,三法司还有什么脸?如此大案,居然让锦衣卫来抓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明日文官们定少不了在弘治皇帝那里据理力争,不知道皇上怎么考量的。
夜深了,今日注定无法审案,只能等待明日,白昂示意刑部所有下属全部回去休息。
……
槐花胡同,陈策吹灭了灯,刚准备入睡,外面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陈策只好重新起床,侧目望去,隔壁吴娘子的灯火也点燃了。
等陈策开门后,见到北牙锦衣卫同知李珍有些意外,不解的道:“李大人,这么晚了,有事?”
李珍长话短说,对陈策道:“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王老将军被抓了,在锦衣卫诏狱,他让我来寻你。”
陈策倏地一愣,对李珍道:“我去穿个衣衫,马上过来。”
等陈策再出来的时候,吴娘子询问道:“陈郎君,要帮忙吗?”
陈策感谢的冲吴娘子点了点头,道:“没事,我去一趟锦衣卫。”
“哦。”吴娘子点点头。
陈策随着李珍火速赶到北镇抚司,路上陈策也问了李珍原因,只是李珍说他们锦衣卫涉猎不到这其中的事。
一个三品的锦衣卫都涉猎不到其中原由?
陈策眉宇蹙的更深,随着李珍一路来到诏狱内。
牢狱干净整洁,锦衣卫没有人为难王越。
王越依旧如同往日一样,面无表情的坐在草席上,李珍象征性的将牢狱门打开,然后自觉离去,将所有狱卒全部带走,单独留下陈策和王越。
这是他能做到的所有了。
“老爷子,长话短说,什么事?”
王越压着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安抚陈策道:“纯简啊,不要着急,天塌不下来。”
“老夫在西北培养的谍子人数不多,只有一百来人,都是不错的苗子,老夫千挑万选出来的,绝对忠心。”
这个时候你还有空说这事?
“日后老夫若有不测,这批人你帮老夫养着,直到伱能找到你绝对信任的将领,再移交给他。”
陈策忙不迭道:“究竟怎么了?”
王越笑着道:“答应老夫,好吗?这批谍子很重要。”
陈策点头道:“好!我应了。”
王越这才不慌不忙的咧嘴笑了,然后才对陈策道:“如你所料,西北出事了,镇守太监张僴畏罪自杀,提交了遗言和新的立功人员名单上去,推翻了此前老夫上报的人数,足足少了十倍有余。”
陈策沉思后,快速道:“他被威胁了?找人查他的家眷!”
王越微笑道:“好!这个时候逻辑还能如此清晰。”
不过王越摇头道:“他们能做出这件事,就能让对方家人开不了口。”
陈策道:“这更能证明此事蹊跷!”
王越继续道:“你知道战功要割耳上报,镇守太监和巡抚御史一同核查,一个步骤都错不了。”
“四十二名鞑靼首级证据没有错,割了的耳朵他们核查后是汉人的不属于鞑靼人,以此弹劾老夫欺君罔上,杀良冒功。”
“贺兰山一战,我方损失九百多人,鞑靼死了一千三百多,按照兵部核查之后,对方满打满算不过死了百人,尽管我们占领了贺兰山,但他们却说这不算大捷,实则是大败。”
陈策愤愤不平的握拳:“强词夺理!怎能如此无耻?!”
“那一批立功证据,在哈密存的好好的,怎么会被换了?谁有这个权力?”
王越叹口气,道:“老夫的学生,西北的将士们知晓吏部尚书是老夫的学生,警惕性自然会弱,他前些日子随都察院去西北了。”
陈策气急败坏的道:“您老知道他可能有问题,您不是养了那一批谍子吗?为什么不让他们监视吏部尚书和都察院?”
“还有哈密的将士,为何不提前送信件过去让他们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