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知府现在都敢官商勾结整我们傅家了,真要完不成任务,傅家的家产可能都会被人家全部吞噬一空!
“拭目以待吧。”
傅元吩咐绣娘开始用这种新纺织机去织布,他也不逗留查看,带着傅瀚和傅完去中厅喝茶。
这半个时辰时间不长,但对傅瀚和傅完来说却如同度日如年一样煎熬。
他们可不像傅元,对陈策无条件的信任,这关乎傅家未来的生死,哪里能冷静下来?
好几次傅瀚都要去看防织的进度,不过都被傅元给制止了,傅元让傅瀚不要打扰绣娘,让她全心全意卖力去织,他就想看看半个时辰加工加点究竟能织出多少匹布来。
随着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传来,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半个时辰过去后,傅家的下人急忙带着绣娘一脸震撼的来到中厅。
傅瀚急不可待的开口道:“织了多少匹布?”
傅家管事说话都有些结巴,对傅瀚道:“老,老爷……四,四十匹。”
傅瀚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道:“十四还是四十?”
“四十匹啊!整整四十匹!”
这话说出来后,傅瀚震惊的瞠目结舌,傅完刚端着的茶盏吧嗒落地。
就算心境再好的傅元,此时都忍不住震惊的嘴巴张大!
半个时辰前,傅完才说,传统纺织机半个时辰的效率不过三五匹。
翻了八倍!足足八倍啊!
这谁不震惊?
傅元咽了咽口水,尽管心中已经设想过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道:“陈纯简!伱个妖孽!”
他服了,彻底服了。
陈策真是个妖孽,他为什么什么都懂?
傅家这次明明是个死局,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傅元都束手无策,甚至被打击的差点自杀。
但陈策只是写了一封信过来,看似死局的局面,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半个时辰四十匹,一个时辰八十,一天十二时辰一百零六匹,半个月一千五百匹,只需要再制造一百台这样的纺织机,半个月时间完全可以织十万匹出来!
傅家暂时还不缺钱,制造一百台这种新型纺织机固然需要成本,但这对傅家来说九牛一毛!
“招工!”
傅元当即可口,不过他父亲傅瀚和二弟傅完还沉浸在震惊中,完全没听到傅元说什么。
傅元一脚踹到老二屁股上,大喝道:“你愣着干什么?干事去啊!”
傅完:“啊?干,干什么事?”
傅元一脸无语,道:“第一,找工匠过来,让他们生产一百台这种纺织机,给其重利,生产完毕让他们自杀。”
傅元不是啥好人,这种纺织机的技术他自然不可能让外面任何人知晓。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的钱足够多,肯定有穷人愿意卖命。
“第二,招绣娘过来,越多越好!”
他需要更多的绣娘来替自己一天十二时辰轮番转做工,只有这样才能在月底完成十万匹布的需求。
“哦……哦哦!”
傅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的道:“大,大哥,我们有救啦?”
傅元道:“废话,也不看谁出手了!”
傅完:“……”
你之前可不这样的,之前你可是要死要活的,再说了,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自夸呢,又不是你出手的,你嘚瑟个啥啊?
傅瀚此时才幽幽的反应过来,依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惊愕的盯着傅元道:“这……他……陈策……”
傅元微微笑道:“父亲,我说了,只要他愿意出手,没有解不开的局。”
傅瀚:“你先前不会故意寻死觅活,就等着陈策出手的吧?”
傅元嘿嘿笑道:“不先骗过爹,又怎能在字里行间让陈策相信呢?”
话虽这么说,但他究竟是真的想寻死,还是故意以死逼陈策出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但无论如何,傅元对陈策的信任绝对不作假。
傅瀚叹口气,道:“那小子,真是能人之所不能啊!这么一桩大好处,就这么白白送给你了?”
“他没有什么条件吗?”
傅元摇头:“没有。”
那就说不通了啊,这纺织机咱们能制造出来,他陈策制造不出来?明知道如此大的利益,他为什么白白送给你?
你都说对方是妖孽了,他应该不会心肠这么好才对?
傅元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也想不通,最后只能道:“可能他的志向比较高?脱离了世俗名利?”
第316章 淋尖踢斛
到五月末,弘治皇帝下了一条政令去辽东,大明皇帝念女真三部对马市贸易需求之旺盛,特在辽东开马市贸易,每月订十四、十五、十六为马市开放日,各有司、辽东都督需协同确保马市贸易的安全畅通。
明廷的这条政令让辽东三部欣喜若狂,唯独爱新觉罗家族此时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大明皇帝心思之细腻。
如此一来,辽东三部的女真人,感激的只能是明朝皇帝,而不是他们爱新觉罗家族。
陈策答应过朱厚照,等今年夏粮征收便带他来看官府征税。
当朱厚照在郊外看到官府衙门收税的人不断踢着装稻米的斛,看到稻米洒落一地百姓却不敢捡的情况,不由愤怒万分。
“这群官府胥吏太过分了!”
陈策笑了一下,对朱厚照解释道:“他们要不这么做,地方衙门用什么来维持他们的俸禄开支?”
一个官府衙门,真正能领取朝廷俸禄的只有两三个人,而朝廷也没考虑过县衙编外的胥吏等人俸禄开支。
换言之,除了吏部备案造册的县衙官吏之外,这些编外的人员俸禄全部都需要县衙供给,县衙自然要想办法弄点额外收入,以便于给这些人开俸。
朱厚照听完陈策的解释后,不解的道:“那为什么朝廷不给这些人发放俸禄?”
陈策耸耸肩,道:“户部收入不够啊,还能因为什么。”
就目前大明每年的收入,供给全国官吏开支都捉襟见肘,再供奉天下数十万胥吏的俸禄开支,户部的财政能出现巨大的赤字,直接让财政崩塌。
“或许有一天国家非常富有了,才能实现你口中说的这样吧。”
朱厚照道:“那个时候胥吏就不会如此欺辱农民了吗?”
陈策摇头道:“依旧不会,但可能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了吧。”
郊外的稻田中有许多赤膊孩童奔波,脸上洋溢着笑容,朱厚照好奇的道:“他们为什么不去启蒙?”
陈策道:“没钱,大明真正能启蒙的孩子极少,整个大明百姓读书识字也少之又少。”
朱厚照接触的人群非富即贵,哪里知道大明底层的情况。
在他身边,这么大孩子都是启蒙教学的最好时光,比如英国公张懋的孙子,比如新宁伯谭佑的孙子。
那些权贵的孩子自然能享受顶级教育资源。
可农民的孩子这么大却只能在民间嬉闹奔跑,是他们的父母不想让他们读书识字么?
不是,因为贫穷。
一个村落能出一两名读书人已是幸事,为什么大明总会出现那么多贪腐的情况?
识相有些偏僻的村落,一个村落供一名孩子读书,当这名孩子高中后,他能不顾及自己宗亲,不带着他们发家致业么?
朱厚照若有所思,他坐在田埂上,歪头问陈策道:“怎么才能让他们都读上书呢?”
“千百年来,好像读书识字的仅仅只有一小部分人。”
陈策道:“是啊,只有一小部分人,要让人人都读书认字,那就需要国家再富一点。”
“怎么才能富强?”
陈策抬眸看着远处农忙的老农们,自言自语道:“我在帮你做这些事。”
朱厚照:“啊?”
陈策笑着道:“靠种地不行。”
“农商两手抓吧。”
朱厚照又问道:“发展商业?可这很难诶。”
陈策道:“虽然难,但不能不去做,一个国家,总有人需要做这些事的。”
“那他一定会很伟大!”朱厚照道。
陈策摇摇头道:“他只是在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目光给这个时代查缺补漏,也许会失败。成功了固然会伟大,失败了依旧会被万人唾弃。”
“那他为什么还要做?”朱厚照不理解。
陈策看着朱厚照道:“小朱公子,你记着,人不能怕失败,只要伱认为是对的事,总该要去试一试的,男人要有勇于开拓进取的精神!”
“比如……当年的三宝太监?”
陈策想了想,道:“对。”
朱厚照:“可他不是男人啊。”
陈策:“抬杠啊你!”
朱厚照嘿嘿笑了笑,起身去摘了两片大大的荷叶,一顶带在自己头上遮阳,一顶送给陈策。
陈策拒绝:“我就不带了,这顶绿帽子我戴不得。”
“为啥?”
陈策道:“没为什么,你自己戴吧,挺好看的。”
朱厚照指着不远处的庄稼老农,对陈策道:“小老弟,他们都在用代耕架了,那些没有牛的家庭,现在也能高效耕地了。”
“这都是你对大明的功劳。”
“可他们感激的却是大明朝廷,不是你,你不觉得不公平么?”
陈策摇摇头道:“没觉得。”
不远处,张家两兄弟戴着两顶荷叶大帽子亲自督促家奴收取佃农的税。
他们还不忘对周围的百姓炫耀道:“多交一点粮食咋了?你家以前这么穷,要不是咱们两兄弟发明了代耕架,你们家不累死几个男人?”
“还不感激我们两兄弟?!”
朱厚照一脸无语,再问陈策道:“现在呢,还不觉得不公平么?”
陈策道:“有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