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过陈策会顺手对大明的税务进行试点改革啊。
就算当初陈策将这些事告知了户部,弘治皇帝其实也没太多重视,只是让户部吩咐地方课税司去试点,而且还是找了一个贫困县去试点改革的。
在此之前,就没有人认为商业能给大明带来什么收益,都认为商业是无根浮萍,没有土地那样有实物支撑,进而也不会有多少财税产出。
可现在实打实的账簿数据摆在面前,这容不得弘治皇帝不震惊啊!
同比增加接近四倍的财政收入,就因为一个税务关口小小的调整,征收模式的小小改变。
而且刚才秦紘也说了,渭南只是在试点,很多商业税务征收的模式还没完全调整好,可能还会存在偷税漏税的商业团体。
即便如此,已经同比去年多征四万两白银了!
这实在太恐怖了!
弘治皇帝盯着秦紘,眼中带着渴望的询问:“秦公,百十年来,哪朝皇帝重视过商业?”
秦紘摇头:“没有。”
弘治皇帝又道:“那就从朕伊始,如何?!”
秦紘激动的拱手道:“如此,大明可富,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身躯颤栗,道:“好!你户部继续在渭南设点改革,待时机成熟,待政策成熟,此征收商业税推广全国!”
“另,你户部可协同刑部,对税收财政立法!”
秦紘拱手道:“臣,遵旨!”
沉默片刻,秦紘小心翼翼的问弘治皇帝道:“皇上,那陈策……是个大才,虽他无心科考,但是否可调入户部差遣?”
弘治皇帝摇头:“无需。”
为什么啊?秦紘不理解,这么好的面子,这么大的人才,就放任民间?然后让老夫去礼贤下士?
图什么呢?
他不知道弘治的苦心,陈策不是你户部的陈策,他是皇太子的,他对伱户部的提点,仅仅只是他才华的一部分,一小部分。
弘治皇帝看中的不是这点蝇头小利,太子是国本啊,只要他陈策能教导好太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如此,秦紘只能惋惜,但还是道:“他此次立功不小,却锦衣夜行,旁人无从得知,他的名声无法弘扬。”
弘治皇帝心道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名声,他要真想扬名,还用得着咱两操心?
秦紘道:“既如此,皇上是否要给予陈策此人嘉奖赏赐?”
弘治皇帝问秦紘道:“秦公以为如何赏?钱财权色,你觉得他贪图什么?”
额,臣不知道,但他还是道:“不能因为他不喜欢,朝廷便什么都不表示啊皇上!”
弘治皇帝咂摸咂摸嘴巴,好像是这个道理,不管他喜欢与否,先赏了再说。
“那就赐金三百,丝绸百匹,鸡蛋五百枚,母鸡三只,猪肉一百斤,活鱼蔬菜……”
额,你要不要这么离谱。
皇上,讲真的,这些东西你要用圣旨下发赏赐出去……它,不丢人吗?
这赏的都是啥玩意啊?
秦紘不知道陈策的需求,但弘治皇帝知道,这些生活用品赐给他,或许比什么虚名嘉奖要好百倍。
……
伦文叙今日在翰林院编纂好前朝书籍文献,梁储笑着找到伦文叙,道:“伯畴啊,这是国子监那边特地给你嘉奖的印章,这段时间你编纂的一些文献,对国子监史料的教研很有益处,做的不错。”
伦文叙心中略微有些激动,国子监赏赐是小事,这是对他辛苦工作的肯定,职场上能获取上层的嘉奖,足以说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梁储又笑着道:“如何?和宁家闺女相处的如何?”
伦文叙叹息道:“宁姑娘似乎对我不甚满意。”
梁储捋须含笑了一下,道:“老夫本意是直接给你保媒做婚,宁诚那边非要你们见面,你的意思又是自己先相处……哪有这种礼数,自古来都是指腹为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互欢喜成婚那是话本上才有的。”
再生缘那部话本出来,影响了这一代年轻人的婚姻观啊,这书就该被禁。
“多去处一处吧,一个女人而已,你有才华,有前途,不要妄自菲薄,什么叫她对你不甚满意?自信点,是她配不上你,男人嘛,多去彰显自己的能力。”
“比如国子监这次给你的嘉奖,不小心透露一下,总能让人倾心的。”
伦文叙拱手道:“多谢梁大人提点,下官知晓了。”
……
槐花胡同。
宁知君和苏菡梅几名女子主动前来拜访陈策,传统的绘画她们已经熟稔掌握,自从上次陈策在梅园随手画出的素描人物画,对她们的吸引力很大,宁知君一直想向陈策学习,至于是否真的是来学习素描,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
今日她们来找陈策,除了向陈策讨教学习素描,还有一件事想提醒陈策。
上次在通济渠堤坝,宁知君看到了陈策和张家两名国舅之间的关系,最近李梦阳的一篇弹劾奏疏以及李梦阳被张家国舅拉入诏狱毒打的事已经传开,她不想陈策因为张家国舅的原因受到牵连,所以打算来提醒一下陈策。
伦文叙得知宁姑娘在陈策这里,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带着国子监赏赐的印章来到了槐花胡同。
第279章 圣旨到
陈策的院子很是热闹,许久没来这么多人了。
但陈策偏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可他也没办法直接开口赶走这群人。
“宁姑娘、苏姑娘,你们这是?”
陈策想了想,招呼他们落座,院落的老槐树下只有一处简单的石桌和四石凳,显然不够坐,陈策道:“我去搬座椅。”
苏菡梅殷勤的道:“我去帮你。”
她随着陈策进入中厅,堂屋雅致,干净的纤尘不染,这说明陈策并不是表里不一的人,苏菡梅本以为单身汉的家中会很凌乱,但显然不是,屋内简单整洁,就和陈策的为人一样。
苏菡梅将座椅搬出来后,又帮着陈策去端茶倒水。
众人落座后陈策才明白他们来的意图。
“学素描……”
陈策本以为宁知君只是随口说说,谁知他们竟会真的主动找上门,他苦笑一番,倾囊相授。
这些陶冶情操的绘画技巧,陈策并不看重,至于对方能学到多少,陈策就不管了。
“大概就是这样,诸位回去可以好好练习,我也琢磨出来不久,技艺不精湛,能分享的只有这么多了。”
陈策也不好明说你们下次别来找我了,就是不知言下之意这些女子是否理解。
宁知君看了陈策一眼,轻声道:“陈公子,我那日看伱和张家两位国舅相识,你和他们很熟悉么?”
陈策摇头道:“不熟悉,只是认识而已。”
苏菡梅性子比宁知君要直接点,她提醒陈策道:“最近李梦阳等文人都在写奏疏弹劾张家两位外戚。”
“知君怕你会受到牵连,不熟悉便好,以后少和他们联系,对你没好处的。”
陈策噢了一声。
伦文叙不请自来,敲响门扉后,对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对陈策提醒道:“苏姑娘说的不错。”
“虽然阿谀张家两位外戚能带来短暂利益,却会损失自己名声,得不偿失,在下知晓陈公子和张家两位外戚私交不错,不然那日张家兄弟也不会对你恭恭敬敬。”
“自古官商勾结,最后受伤害的永远都是商人,陈公子还是莫要为了眼前蝇头小利冲昏双目。”
陈策眯着眼看了一眼伦文叙。
他这话很有意思,虽然没说什么,但字字句句都在表明我是个商人,我和张家兄弟有利益勾结,所以张家兄弟那天在通济渠才会如此给面子。
看来伦状元也并非旁人眼中看上去的那么老实敦厚啊。
不过不要紧,陈策和他们的接触不多,未来的交集也不会太多,他只是微笑道:“多谢伦大人提点,我知晓了。”
伦文叙轻轻点头,落座的时候不小心将腰口的玉佩挂件给摔在地上,然后赶紧心疼的拿了上来,反复观摩,确定没摔坏这才心安。
苏菡梅好奇的问道:“伦公子,这个是?”
伦文叙微笑道:“前些日子在翰林院研究了一些史料文献,送去了国子监,国子监那边很受用,特意赏赐给我的印章。”
“国子监授予的私印极少,所以很珍贵,索性没有摔坏,不然梁师要斥责我了。”
陈策双目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佩服,伦文叙的这点小伎俩陈策都看得很清楚。
谁家少年不爱出风头,这无可厚非,装逼嘛,正常人谁不想在美人娘子面前表现出自己优秀的一面。
“伦状元前途无量,此番嘉奖不知多少人可望不可及。”
陈策恭维伦文叙道。
伦文叙略有羞赧,但还是道:“就那样吧,日后在翰林院勤恳做事,他日受到皇上嘉奖才是光宗耀祖之事。”
“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遥远的。”
说完后,他偷偷看了侧目看了一眼宁知君。
宁知君不咸不淡的点头,苏菡梅几名姑娘眼中则露出一抹崇拜。
伦文叙对陈策道:“陈公子,伦某怎么说也在翰林为官,张家外戚已经臭名昭著,李先生是文坛领袖,莫要看他只是户部主事,便是伦某见面都要喊一声李师。”
李梦阳在文坛的影响力很大,上次被张家兄弟毒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平息。
“张家两位外戚有宫内人的袒护,但他们的幕僚朋友之类的人,谁能袒护呢?”
“朝廷要拿人开刀,一定会找张家外戚的身边人,所以陈公子,你要擦亮双眼,莫要受到波及啊。”
伦文叙这番话宁知君深表认同,对陈策道:“伦大人说的没错,你尽早和他们切割吧。”
陈策嗯了一声,道:“多谢诸位的提醒,陈某知道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可这些人好像并不懂人情世故,这分明是要赶客了,但凡换宁诚这些人来,大都知晓什么意思了。
陈策很无语。
伦文叙还在絮絮叨叨的对陈策道:“陈公子需不需要我介绍李先生,虽然伦某和李先生还没见过面,但梁大人和国子监那边应该能代为引荐,届时你和李先生说明一下情况,应当能解除误会……”
陈策终于忍不住打断伦文叙,他笑道:“下次吧,有机会的,天色不早了,我要去买菜回来做饭了。”
“诸位若是没别的事,今日就这样吧?”
额,伦文叙被打断话,有些尴尬,只是叹口气道:“既然陈公子有了想法,伦某也就不插手了。”
门外,宫内的一群太监走来。
为首的太监看了看院落内的人,开口询问道:“陈策是谁呀?”
众人有些纳罕,不知宫内怎么来人了。
陈策起身拱手,道:“我是。”
那太监笑眯眯的道:“陈公子好,老奴是来传圣旨的。”
“陈策接旨。”
陈策有些愣了愣,宫内为什么传圣旨?我好像没做什么。
伦文叙也惊了,圣旨……额,是圣旨……他可望不可及的圣旨,刚才还吹嘘说以后自己有机会接到圣旨嘉奖,又吹嘘国子监赏赐多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