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如果陈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没有任何道理慷他人之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如果陈策刚才那番话都是真的,他不敢相信陈策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宁知君一直觉得自己是心地善良之辈,来之前他很同情陈伯炘父子,但现在她除了恼怒,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陈策冷冷的盯着陈伯炘父子,狞笑道:“你们我吃定了!”
“欠我的债,该还了!”
“当初我经历过什么,也劳烦二位都经历一下。”
“欠我的这些钱,谁都不可能替你们还清,我也不需要你们还清,将你们家产全部交给我吧!我只要这么多。”
陈伯炘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这个小孽障,心思竟会如此恶毒,他渴求的看着宁诚,但宁诚却没有看对方。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管不了。
陈伯炘忙不迭道:“宁大人,这事儿你不能坐视不理啊!”
宁诚哼了一声,质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
陈伯炘忙不迭又对陈策道:“策儿,大伯都对你说了,咱们都是为你好。”
陈策点头:“是啊,你都说了,还要将家族产业全部还给我,所以现在我帮你履行你的诺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陈伯炘一阵窒息,之前他就是说点场面话,真要让他将家族产业无偿给陈策,这怎么可能?
他们又不是傻子。
现在真有可能失去一切,陈伯炘终于开始惧怕了。
“策儿,大伯向你道歉,当初的事你莫要挂念,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大伯给你跪下认错你看可以吗?”
“你爹已经走了,你就剩我这么一个亲人了,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
“况且以后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产业该如何是好?”
陈正业现在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对陈策道:“就是,你真当我们稀罕这些啊,经商本就是贱业,我们牺牲也很多的好吧?”
陈伯炘瞪大眼睛,他实在没看到自己儿子居然还有如此蠢笨的一面!
读书读傻了吧?
这话能说出口的?
陈伯炘倒吸凉气,急忙对陈策道:“策儿,你大哥自幼脑子就不好,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总之,咱们不闹了,你看可以吗?”
陈策盯着陈伯炘,问道:“你若要去顺天府打官司,现在最好准备准备。”
“不过真若打了官司,可就不是倾家荡产就能赔的了。”
“你若不去顺天府打官司,那我就派人和你去杭州,你将家族所有产业转入我的名下,包括你们所有的资产,房屋,金银首饰。”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陈伯炘浑身一颤,抖若筛糠的道:“你便真要如此绝情吗策儿?”
“不要叫我策儿!”
陈策厉声道:“给我将他们拉出去!”
“看住他们,三天!我只给他们三天思考时间,过了三天直接去衙门报案!”
几名内厂番子将陈伯炘父子蛮横的给拉了出去。
陈策盯着宁诚和宁知君看了一眼,淡漠的问道:“两位还有事吗?”
宁诚目光有些复杂,他印象中陈策一直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可当他发起狠来,气势竟会如此强大,刚才宁诚都被压住了,一时间竟大气都不敢喘。
他从未见过如此绝情狠厉的陈策,从未见过陈策这么一面!
原来以前陈策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很多事陈策不愿和别人一般见识,他的思想层次早已和宁诚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但也别以为陈策就没任何底线,真要超越了他的底线,他真要下起手来,一定会让对方浑身碎骨,万劫不复!
宁知君也被刚才陈策的变脸给吓住了,呆呆的愣在原地,竟一句话不敢多说。
宁诚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没事了,你的家事你自己处理,老夫自然不会插手了。”
陈策嗯了一声,这才平静的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转身,背着手,朝中厅走去,留下一抹孤寂的背影。
陈伯炘父子如丧考妣的走在正阳大街上,一时间如丧家之犬,失了魂魄一样,雪花飞舞,人群拥挤,可他们却面无血色,陈伯炘只感觉心跳的厉害,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回邸舍这一段路不远,他却一直踉跄着,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陈正业还乐观点,最起码还有功名傍身,他对陈伯炘道:“爹,不要报官,我,我还有功名,我们……我们还能从头再来的。”
陈伯炘呵呵笑了,重头再来?陈策分明要赶尽杀绝,此番回杭州,他不把我们血肉骨髓都给吸食干净,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换一句话说,这次回杭州府后,他们将和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将会一无所有!
这次回杭州,也是冬天,一如……当初那个冬天,他们无情的将陈策驱赶走了一样。
唯一不同的,他们给了陈策二两银子。
可是陈伯炘想不明白,他真想不通,陈策已经快死了啊,他为何能在顺天拥有这么大的势力?
他居然能让一介礼部郎中闭口不言,不敢插手此事,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究竟凭什么啊!
他背后究竟还有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啊!
他究竟如何做到的啊!他明明快死了,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第213章 堂弟,我给你磕头了
陈伯炘不敢回杭州,他还试图想以亲情绑架陈策。
可他从来不了解陈策,像陈策这样将人生都看透的人,是没任何情感而言的,他也不在乎所谓的亲情。
陈策没给陈伯炘任何机会,选择权在陈伯炘手中,三天内他要做出决策。
今天是第三天,他去陈策的院外求了三天,陈策视若无睹。
今日他浑浑噩噩的回到邸舍,起初脸上还能保持淡定,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商业,陈伯炘自认为自己能扛得住事。
可事到临头,发现自己也被连根崛起的时候,他还是怕了。
“爹,你没事吧?”
陈正业看着自家父亲面无血色的样子,心中有些紧张,他是读书人,孝道刻进骨子里的,这也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品质了。
此时看到陈伯炘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双目空洞无神,不免有些担忧。
陈家的一切事都是陈伯炘在顶着的,陈伯炘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以前陈家遇到什么事,就算经商遇到滑铁卢,生意一落千丈,他爹都没有过这幅面如死灰的表情。
陈伯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花从眼角滑落,绝望的道:“他要逼死我。”
“他在报复,用同样的方式。”
陈正业忙不迭摇晃着陈伯炘的身子,道:“爹!你要振作,要振作呀!”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只是失去了家业而已,可以重头再来的,可以的!”
陈伯炘苦笑:“此番回杭州,我该怎么面对你娘,面对邻里邻居。”
看着陈伯炘的状态越来越不对,陈正业真怕陈伯炘会出事,眼泪不断从陈正业眼中滑落。
“爹,伱还有我的,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这和你没关系,你是我们陈家的顶梁柱啊,你是我们家的天啊!你可不能倒下!”
“来人,看住我爹,不许我爹做傻事。”
陈正业说罢,趁着夜色,疯狂的朝正阳大街槐花胡同跑去。
砰砰砰的敲门声不断响起。
“陈策!我错了!我爹错了!”
“对不起!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砰砰砰。
陈正业跪在院落外。
“你不要将我爹赶尽杀绝,他现在状态不对,他的心崩了,我怕他做傻事。”
“陈策,堂弟,做哥哥的我给你跪下了,以前我们做的不地道,我们坏事做绝了,但也求你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就留个缝隙,让我爹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堂弟,你出来呀,我知道你在里面,不要不理大哥啊!”
“我们陈家坏事做绝,我们当时贪图你家产业,我们将你家产业吞了,还将你赶出来了,我们做错了。”
“千错万错,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给我爹留一条活路,求你了。”
陈正业泪如雨下,真心忏悔,他今晚明显感觉他爹的精神状态不对,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存希望的心态。
他真怕他爹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尽管现在他很狼狈,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老爹出事。
“我,我不争了,宁大小姐我不敢争了,她是你的。”
“我也不敢看不起了,我知道你厉害,我服了,我彻底服了。”
“陈策,你开门呀,见见我呀,咱们是一家人啊,我是你兄长,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的兄长呀!”
陈正业带着哭腔,在陈策门口鬼哭狼嚎,惊动了周围邻居,一道道目光朝他看来,不断的击垮着他的自尊,可他也不怕,依旧跪在陈策的院落外不断磕着头。
书房的灯亮着,那道影子一直坐在书房内的书桌前,灯光下,那道影子一直没动过。
直到陈正业说起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过泥巴,仿佛勾起了陈策的记忆深处。
他背着手走了出来,将门扉打开,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正业,但表情依旧冷淡:“当年我才是失去了所有。”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
“你们比我强,你最起码还是个秀才不是吗?”
“回去吧,属于你们的,我没有剥夺,不属于你们的,你们也不该要。”
“你觉得我狠心?如果真如此,我还能剥夺你秀才的身份。”
“可我没那么做。”
“明天一早回杭州府做财产交割吧,不然你们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大伯的死活,我不关心,但做人子的,这是你该经历的磨砺。”
陈策轻轻蹲下身躯,将陈正业搂着自己小腿的手给剥开,然后冷漠的再次关上院落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