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娘子原名吴淑娴,是大同府千户吴能之女,自幼被吴能卖给了乐妇张氏,张氏又转手卖给了乐工袁璘。
吴娘子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乐工袁璘当初给她安排的住处,袁璘自幼就开始对吴娘子进行惨无人道的培养,等其长大后,歌舞弹唱,武技刺杀样样精通。
弘治七年,及笄后的吴娘子开始行走在各权贵之间,凭着长袖善舞高超歌舞技,不久后名噪一时,成为乐工袁璘的最大摇钱树。
聂氏和其子得知吴娘子在京师赚了大笔钱,于是来京找吴娘子,打算从乐工袁璘手中带走吴娘子。
袁璘不肯,聂氏和其子向刑部状告袁璘,刑部郎中和员外郎认为袁璘有逼良为娼之嫌,动刑将袁璘活活打死,这里面自然没走正常的法律程序。
吴娘子憎恨生母聂氏,于是去找了东厂宦官杨鹏的侄儿杨鸣鸟,这是当初她献唱的权贵恩客之一,祈求他让东厂介入此事。
杨鸣鸟找到自己叔叔,东厂千户杨鹏,让杨鹏替吴娘子翻案。
中间过程曲折,不多做表,最后的结果就是,东厂赢了,负责审案的刑部郎中和员外郎因为动用私刑殴打他人致死被判削官为民。
吴娘子最终并未判给聂氏,聂氏也因诬告乐工袁璘被判杖刑。
一切看似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过吴娘子却忽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就该还杨鸣鸟情分的时候了,她不愿将自己献出去,于是就玩了一手灯下黑,在顺天府住下,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
杨鸣鸟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吴娘子,最后也就放弃了。
银瓶儿眯着眼,呆坐在化妆镜前,呢喃道:“原来当初还有这么曲折的事,难怪仓儿姐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样。”
“陈策啊陈策,我已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了,你却不识好歹。”
“你背后有锦衣卫,你清高,你了不起,威风八面。”
“如果东厂出面呢?你还能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样子吗?”
“我得不到你,行,那就毁了你吧。”
银瓶儿装扮好后,踏着皎洁的月色去了一趟东缉事厂。
打听到了杨鹏侄儿杨鸣鸟的住处后,银瓶儿再次辗转反侧找到了杨府。
杨鸣鸟端坐在中厅,看着来人,不由蹙眉道:“姑娘千方百计打听在下住处,说有事相告。”
“什么事?”
杨鸣鸟审视着眼前这名小娘子,端着茶盏,随口询问。
银瓶儿淡淡开口道:“我知晓满仓儿在哪。”
杨鸣鸟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这两年多时间,他似乎已经淡忘了这个名字。
这个贱人当初将自己耍的团团转,当记忆再次涌入脑海,让他嘴角不停抽搐。
他不是没找过自己叔叔动用东厂的力量去找过满仓儿,只是找了一个月后杳无音讯,东厂也不可能花时间去帮他这个外人办事,最后他索性就不找了。
“那小贱人……在哪儿?”
杨鸣鸟声音都变了,有些发颤,眼神怨毒。
银瓶儿想了想,开口道:“我可以说,但只求一件事,不要伤害我男人。”
“你男人?”杨鸣鸟盯着她。
银瓶儿叹道:“是的,他本是我男人,但却被满仓儿勾搭的魂不守舍,现在对我爱答不理……”
杨鸣鸟双手在袖笼内紧握!
那小贱人当初骗自己说,只要我帮她度过危厄,便会嫁给自己,可笑他被对方耍的团团转,现在这小贱人居然勾搭上了别的男子?!!!
第160章 我会让你死
这是银瓶儿的报复,这么说,杨鸣鸟反而更不会放过陈策。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这种屈辱,她故意说这番话,这是要让陈策死啊!
至于锦衣卫能否保住你不死,那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了。
银瓶儿心情不错,笑靥如花的离开杨府,回到府邸还在沾沾自喜。
……
三月初四,今天是农历寒食节,习俗扫墓祭祖。
最开始寒食节按照习俗是不允许点火的,不过到了明中叶后,烧黄纸祭奠先祖反而成为一种习俗。
街肆各种驱鬼跳大神扮相的人齐聚,围观的看客,两侧的小贩,吆喝声、卖艺声不绝于耳。
陈策的父母葬在杭州府,他已经许久没回去过,槐花胡同仅供奉着牌匾。
今晚去街肆上买了一些黄纸回来,打算给父母烧点过去。
一队东厂番子此时与陈策擦肩而过,杨鸣鸟今晚向杨鹏手下借用了五十名披甲执刀的番子,直扑槐花胡同而去。
陈策有些好奇的看着这群人,不过事不关己,他也没多过问。
等他将小院门扉打开,杨鸣鸟怨毒的盯着陈策背影,忽然挥手道:“抓了他!”
铿锵!
长刀出鞘,架在陈策的脖颈上。
刀剑出鞘声惊动了隔壁的吴娘子,窗户被打开后,吴娘子倏地一愣,旋即将窗户紧急放下。
她不知道杨鸣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自己阿母和阿弟去找的他?
不可能,东厂当初将他们打的不轻,他们没这个胆量再去招惹东厂。
“出来啊!”
“给老子出来!”
杨鸣鸟歇斯底里的高呼,惊动了左邻右舍,灯火点亮后,然后迅速关闭,家家户户躲在房内不敢再露头。
陈策到现在依旧没弄清楚情况,看着近乎于疯狂的杨鸣鸟,百思不得其解道:“这位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抓错人了?”
杨鸣鸟冷冷的道:“小畜生!你知道我找她找的多苦?”
“当初她口口声声说我替她平了那桩案子,她就嫁给我。”
“结果她娘的她跑了?”
“老子为了她,让我叔叔将刑部一名郎中一名员外郎扳倒了,最终才判了她和她母亲断绝关系。”
“老子给她办好了事,她跑了?”
陈策早就知道吴娘子就是当初的满仓儿,这桩案子他是知晓的。
只是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是陈策始料未及的事。
本以为当初那桩陈年旧案已经结束。
这些年来吴娘子也深居简出,若无外人告密,谁能知晓吴娘子住在这里?
杨鸣鸟用刀鞘狠狠甩到陈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丝毫不讲道理。
“你这小畜生,既有女人了,为何还要勾搭那小贱人?”
陈策吃痛,本身身子就虚弱,咳咳的大声咳嗽起来。
“竟还是个病鬼!”
“仓儿,这就是伱找的男人?”
嗖!
一柄匕首朝杨鸣鸟飞扑而来,吴娘子从隔壁一跃而下,手中握着断刃,一刀一个,当即砍杀站在陈策两侧的东厂番子。
她看了一眼陈策的脸颊,眼眸赤红,一句话未说,短刀直奔杨鸣鸟。
“从后门走。”
双方厮杀之际,吴娘子急促开口。
“贱人,你竟还会武功?”
“抓住她!活的!”
杨鸣鸟实未想到满仓儿武技会如此高超,对战五十名番子竟丝毫不落下风。
眼见情况不对,他指着陈策道:“抓住那病鬼!”
陈策来不及走,又再次被东厂番子抓住。
杨鸣鸟用力拍打着陈策的头,厉声对吴娘子道:“你继续杀!”
“你挥一次刀,我砍他一处手指!”
“放下刀!”
吴娘子手中断刃落地,双目凝视陈策,眼中带着深深的愧疚,呢喃道:“对不起。”
杨鸣鸟捂着就正在流血的肩膀,将匕首狠狠拔了出来。
“贱人你够狠的!”
“你家相公都敢杀?反天了!”
陈策狠狠咳嗽几声,才平静的对杨鸣鸟道:“陈某虽一介小民,锦衣卫那边却也有几名熟人。”
“阁下今日欺辱,陈某权当未发生,事情就此了结,何如?”
杨鸣鸟像看猴子一样看着陈策,匕首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微笑道:“锦衣卫?东厂的狗知道吗?”
“东厂的番子都是锦衣卫调过来的知道吗?”
“你用锦衣卫吓唬我东厂?你踏马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吴娘子知晓杨鸣鸟为人,急促开口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我挑起的,和他无关。”
“有事冲我来,放了不相干的人。”
杨鸣鸟玩味的看着吴娘子,阴郁的笑道:“仓儿,你看你,这不是挺痴情的吗?”
“当初对老子为何不是如此?”
“恩爱是吧?”
“放了他是吧?”
“可以,脱衣!”
“现在给老子将你衣衫一件件脱下来!”
杨鸣鸟冷笑道:“我要看看这病鬼能做什么,我让他看看他的女人受辱,他能替你做什么?”
陈策权衡一番,最终叹口气,对吴娘子道:“你武技高超,将刀拿起来,杀出去。”
“你知道我活不久,不要受此凌辱,死亡对我来说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仿佛只是瞬间,陈策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