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65节

  沉默片刻后,他才又将眉梢一扬,口中疾声说道:“速召诸王入宫,朕要亲征突厥!”

  之前北齐是因为摸不清楚西魏究竟是何态度,担心首尾难顾,所以才投鼠忌器的不敢轻易调度人马。如今既然已经确定西魏方面没有要大动干戈的迹象,只凭区区一个突厥的话,自然不值得太过畏惧。

  高演虽然无功不及其兄,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仁弱之人,之前面对西魏诸多忍让那是迫于无奈,心内也因此挤压了许多怒火。如今被突厥欺侮上门,在确保没有后顾之忧后,他自然是忍耐不住了,准备亲自统率大军北去迎战,狠狠教训突厥一番。

  很快皇帝将要亲征突厥的消息便传扬开来,而在诸勋贵大将们还没来得及入宫觐见之前,其心腹王晞便匆匆入见,叩拜道:“臣闻外间传言陛下将要亲统师旅出征突厥……”

  “这不是传言,确有此事!突厥贼胆猖獗,自以为我国新遭败绩便可轻加侮辱,此事若不严加制裁,国威何存?朕今亲望,痛杀来犯贼众,打杀贼胆,必使周边贼胡不敢再轻易犯我疆土!”

  高演闻言后便沉声说道,旋即又望着王晞说道:“卿性情舒雅迟缓,但今既已任于剧要,亦当有所自警。朕在征之日,你等留守需勤于政务、切勿懈怠!”

  “古之圣君,不以征伐为功,况前与魏国谋和,本意便是要止戈休养安民,今陛下却又亲操戎事,臣恐天下失望……”

  王晞听到这话后,便又垂首劝谏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顿时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朕未有隆德,未敢比拟古圣。突厥侵我疆土,自当击杀之!今我国中少壮骁勇聚于宫墙之外,昼夜请战,忠勇感人,朕若不出,才失天下人望!卿休作此怯懦之言,扰我讨贼之志!”

  王晞还待再作谏言,却被高演不耐烦的摆手屏退,与此同时,贺拔仁等勋贵大将们也已经来到了宫殿外等待召见,王晞劝阻未果,只能告退行出。

  高演此番想要亲征突厥,并非兴之所至,他很早就有想要建立武功的想法,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突厥趁火打劫的前来入侵,不只令其倍感羞恼,也让晋阳城中群情愤慨。一则情况危急,二则军心可用,高演自然无所畏惧、渴望一战。

  抛开之前分遣别处的人马,眼下晋阳城周边还有将近六万人马。高演打算自己亲率五万师旅直赴朔州,另外分遣定州、冀州等诸路人马自幽州而出,取道怀荒镇包抄突厥,务要给此来犯人马以迎头痛击。

  然而这计划虽然颇为宏大,但从一开始就面临一个比较困难的问题,那就是粮草不足。刚刚东西大战结束,北齐本就府库空竭,之前还有一点储蓄,也都投入在了构建邺南防线上来,如今再想做数万人的大军集结出征,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能够让自己登基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能够顺利进行下去,高演索性便下令给一众晋阳勋贵,向他们晓以利害,希望他们能够主动捐输财物以维持大军用度。否则等到突厥入寇到晋阳附近,那损失可就难以计量了!

  晋阳勋贵虽然性多贪婪,但在面对家业安危的关键时刻,倒也并没有再一味吝啬,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各家也都纷纷捐输物资,总算是勉强凑起了大军开拔的军资物用。当然,随着真金白银的使出,这些勋贵们私底下也都难免抱怨这一波真是破财又卖命!

  但无论如何,晋阳人马总算是在皇帝的率领下顺利开拔,直向北山长城而去。

  此时的突厥人马也早已经入寇到长城内,在北山南麓劫掠一通,因为盛乐城尚未被攻破,突厥大军也难以全军直进。

  当得悉北齐大军再次北进增援的时候,有了前一次教训的突厥大军便不敢再马虎大意,主力人马集结于朔州城附近以逸待劳。

  尽管突厥在草原上战无不胜,但是跟北齐的晋阳兵精锐相比还是略微逊色一些,随着双方人马摆开阵仗大战一通,突厥大军最终还是不敌,向长城外退败。

  北齐军队在夺回长城防线之后,趁势又将盛乐城的斛律光部接应回来,因见突厥主力尚未大损,又在长城外重新集结起来,齐军也不敢大意,加上之前斛律光的教训而不敢轻易离开长城作战,双方便沿长城防线对峙起来。

  战事稍作僵持,北齐方面的后勤压力便陡增,之前晋阳勋贵们所捐输的物资被快速的消耗殆尽。前线数万人马嗷嗷待哺,长城外却又有突厥军众游弋往来、聚而不散,这让初经军旅阵仗的高演倍感压力。

  当其问计于贺拔仁等经验丰富的宿将时,所得建议也都大同小异,无非皇帝率领主力人马先行撤回国中,再分遣将领率领小部精锐镇后。又或者等待定州等地师旅绕道袭后,届时内外师旅前后夹击,则强敌可破。

  面对这一情况,高演一时间也不知该要作何取舍。之前朔州交战时,他注意到突厥军队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且缺乏韧性,稍一受挫便要一哄而散,这也让他心中战意大生,从内心而言当然希望自己这首次征战能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糟糕的后勤补给情况却又让他不敢恋战。

  于是他这里一边连连派人催促定州等诸路人马加快行动,一边又着令国中尽快给大军筹措给养物资,准备等待此间局面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而又全无转机的情况下再作决定。

  (本章完)

1206.第1204章 唯思杀敌

  1206.

  “没有了,全都没了!你等如若不信,还待勒取,不妨观我价值几许,押引阵前以饷军用!”

  邺都尚书省中,面对晋阳到来的催讨物资的使员,长广王高湛一脸不耐烦的怒声说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作为邺都留守每天都被钱粮人事烦躁的不得安宁,而这些事情也并非他用心就能解决的,面对空空的库房,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变不出谷米来啊!

  晋阳来的使者自然不敢押着高湛去充军粮,只能苦着脸继续说道:“下官等亦奉命而行,恳请大王见谅!今至尊统率师旅与敌对峙北山,军中却有断粮之危,急需国中诸方输给……”

  “既言诸方,你等且去别处催讨,邺都这里若有我自予,不需你等再来催命!”

  高湛听到这话后,顿时又瞪眼耍起了无赖,同时又忍不住抱怨道:“至尊又非不知国中情势如何,新遭羌人逼勒、情势穷困,偏偏至尊又尚武好战,致使国中群情越发不安。我纵然有心助事,又从何处挖掘粟山米海去供养人马!”

  抱怨归抱怨,该当面对的问题却摆脱不了,晋阳方面一日几催、而且措辞一次比一次更加严厉,这也让高湛不敢完全的视若无睹,索性便率部周游左近郡县官府以及畿内大户,公私库藏一通扫荡,好歹凑出一批物料向北面进行输送。

  因恐皇帝还要不断的催讨,在送出这一批物资的同时,高湛顺便安排他的智囊高元海跟随同行,并着其向皇帝进奏自己的意见:“当下国中情势穷困至极,实在不宜再贪功弄武、耗使人物。前与羌人以和为贵,如今国中忧困尚未纾解,此计亦应深持勿悖。

  突厥之与羌贼相比,小寇而已,饱饲则飙,何必穷尽国中甲力物力与之轻决生死?恳请陛下能够审时度势,不要再罔顾国中围困、一意孤行。”

  高湛这样的想法并非孤例,定州刺史娄仲达、冀州刺史高思好等虽然各自也都收到了皇帝的命令,但是对于是否遵命却都有着自己的见解。

  收到征令之后,娄仲达转头便奏报晋阳方面定州无力负担军资耗用,请求晋阳拨给军资。而冀州刺史高思好则干脆派遣一支人马前往幽州,请幽州刺史潘子晃给人给物一同出击,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倒也并不是这两处长官格外的骄悍难驯,而是他们各自都有深重的疾困,结果皇帝对此不加体恤反而强加征调,他们便也只能用一些方式来消极回应。

  定州乃是六州鲜卑内徙主要聚居地,也是晋阳兵的兵源地之一,壮丁多数在军、久未休整。而冀州方面朝廷刚刚因为修建邺南防线以保卫河北为名义,将其境内大户都搜刮一遍,今又再让军众出塞作战,自然是不肯配合。

  北齐立国以来,无论是地域之间,还是族群之间,包括文武、上下等等方面,本来就有欠凝合度。

  原本还可以凭着强大的国力与强权政治捏合在一起,有什么间隙和矛盾都还能含而不露,可是今年发生了诸种大事,给了北齐政权一次又一次猛烈的冲击,内部的人事结构也变得越来越松散,裂痕逐渐扩大加深。

  之前还在与西魏交战的时候,矛盾和裂痕便已经非常明显了,甚至爆发了高演发起的政变。但是由于西魏所施加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直接灭国,纵然有什么纷争矛盾,也都小心翼翼的忍让与维系着,一起顶住来自西魏的压力。

  可是如今随着与西魏之间停战议和,原本的压力不复存在。尽管又有突厥来犯搞得人心不安,但总归不如西魏的压迫那么让人惊怕绝望,所以一些裂痕也就无可避免的显露出来。

  高演还幻想着能够通过迎击突厥这一场战事来树立起自己的权威,但是他自己对于国中根本性的矛盾都认识不清,或者说就算是有所认知但也无力改变。到如今尽管他率领大军首战告捷,以天子之尊而亲守国门,但这国内的纠纷矛盾还是逐渐汇总聚集到他的身上来。

  “启禀陛下,军中谷米只可再支两日,战马精料已经尽无……”

  听到军需官入奏物资情况不容乐观,高演顿时便眉头紧皱,略作沉吟后才又说道:“省俭一餐,还可维持几日?”

  “还要减?这、已经是只有半食了。如若再减,人马饥馁,恐怕士气沉堕……”

  军需官听到这话后,顿时一脸为难的说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更是大怒不已,直将自己案上的餐具摔落在地,并怒喝道:“睁开狗眼看看,朕今日食不过三升脱粟!何物骄兵,难耐半分饥渴?”

  堂内众人听到这喝骂声无不噤若寒蝉,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就连一些想要劝告皇帝不宜再作恋战、应当及早撤军的将领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斛律光见皇帝眉眼间俱是不甘,于是便起身说道:“臣近日于城前观望敌情,见突厥牧养牛羊路线即定,若可就道伏击,夺其牛羊,亦可稍补军用。况今日渐天寒,突厥久困无功,其情势必然较我更加危困,若其牲食再食,想会不战自退!”

  难得斛律光仍然保持着斗志昂扬的进取心,这也让高演颇感欣慰。但是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再是能不能击退突厥的问题了,而是国中渐有分崩离析之态,他这个皇帝所说的话被人公然当作了耳边风!

  “王既有此壮志,事不宜迟,今晚便可行事!”

  无论如何,斛律光的进取心也是非常可嘉,高演也希望能够籍此达成一些转机,于是便点头同意了斛律光的建议,并又叮嘱道:“咸阳王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若事不能成即刻抽身,朕亲于城下督军交战。事若成也不必恋战杀敌,夺取部分牲食即可!”

  斛律光闻言后当即便垂首领命,然后便退下来准备出战事宜。正当他要归营挑选士卒的时候,贺拔仁迎面走来,望着他叹息说道:“明月壮志难夺诚是可喜,但有的事情也宜加深察。

  如今国事穷困,我等晋阳群众也都不愿见至尊再滞留于此恋战不休。你此番成功固然可喜,但若因此助涨至尊求战之心,若再有什么战情反复,恐怕局面会更加危困啊!”

  斛律光也并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贺拔仁言外之意,大抵是不希望他再继续支持皇帝于此交战消耗,诸勋贵们估计也担心会陷入到没完没了的消耗中,所以才有此意。

  但他在略作沉吟后,还是指了指身上的甲衣对贺拔仁说道:“身既着甲,所思所计唯杀敌而已。太师但有所教,战后来日一定登门洗耳恭听!”

  听到斛律光作此回答,贺拔仁便暗叹一声,望着其人策马行往军营。

  之前轻敌冒进反遭围堵,这一次斛律光也不敢大意,相关的计划他已经筹谋多日,此夜施行起来也是小心谨慎,率领一千精骑趁夜袭取敌军一座营地,顺利得手之后抢下营中近万头的牛羊,并在敌军大队闻讯赶来之前成功将大部分的收获赶回自家营地中。

  这一场胜利大大提振了士气,齐主高演也欣喜不已,亲自出营迎接斛律光等得胜师旅。

  只不过在获得这一场胜利之后,高演并没有凭此继续向突厥发起进攻,而是派遣使者前往突厥大营中进行议和。

  这固然是出于高湛的建议,但同时也是高演经过一番思忖权衡之后所想到的一个改善国中情势的方案。

  之前他父亲高欢和长兄高澄在世的时候,因与柔然邦交友好,来自北面的边防压力一直不大。可是到了他二兄高洋时期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尽管高洋南征北战也算得上是战功累累,可是却让北齐四面皆敌,大量的国力消耗在边防上,这也是北齐由盛转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高演所接手的又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围困局面,西魏与突厥前后来攻,使得他疲于应对。这样恶劣的情况哪怕只经历一次,都险些要了他的老命,如果再持续下去,想想都让人觉得绝望!

  今次与突厥交战,即便是能击退对方,但却做不到赶尽杀绝,反而会令彼此间仇恨更深。如今北齐的南面防线都已经退到了邺南,如果北山这里再不断的面对突厥的侵扰,那么恐怕是要永无宁日。

  所以只有跟突厥之间达成和解,彼此不再互相攻伐侵扰,高演才能集中精力收拾国中的人事问题,国中也能够休养生息,全力的准备与西魏之间继续交战!

  之前高演之所以一直坚持,是因为不久前与西魏之间的谈判让他深感城下之盟的不易达成,如今则咬牙坚持,一直等到局面发生了转机,他才选择与突厥之间展开和谈,压缩突厥方面的话语权。

  尽管突厥与西魏之间早有盟好,但是这种能够随便袭杀突厥可汗的盟友,想必突厥方面也不会像南陈那样拎不清、真的一根筋到不肯背盟。

1207.第1205章 化敌为盟

  1207.

  此时的突厥人大帐中,乌尊可汗在得知没能将偷袭的敌人拦截下来、被抢走了近万头的牛羊,一时间也是惊怒交加、暴跳如雷,直接让人将负责今夜警戒的将领斩杀于营中。

  那些被夺走的牛羊,既是突厥军队的运力,同时也是珍贵的口粮。此番出征,战事进展本来就不够顺利,所掳获到的物资太少,完全不足以补充大军开拔至此的消耗,更是达不到以战养战的战争节奏。

  乌尊可汗之所以仍然徘徊在长城外不肯离开,除了不甘心就此作罢之外,也是因为突厥大军携带的资粮甚至都不够大军返回的消耗,结果却没想到竟然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可汗,齐国恃着长城坚固、易守难攻,只凭我部人马实在是很难攻进过去。不如撤回漠南,扫荡一下漠南那些胡部?”

  见乌尊可汗如此愤怒,一边的步离可汗小声劝告道。

  听到这话后,乌尊可汗目光又是一凝,旋即便沉声道:“那些部族人员分散、族中牲畜财物也是有限,搜捕起来劳神费力,所得也未见得有多可观……别处观望的情势如何?这山野之间难道就全无防守的漏洞?”

  漠南那些小部族零散又贫穷,实在难入乌尊可汗法眼,不像北齐,只要能够攻打进去,就有大量的人口与财富可供掠取。

  这一次出征如果无功而返,不只是大军往返的消耗损失惨重,对乌尊可汗的威严也是一大损伤。本来就有许多部族不肯奉从其命令,如果见到这一次大军狼狈撤回,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脱离乌尊可汗的麾下。

  正当乌尊可汗为此愁困不已的时候,齐国的使者却来到了突厥大营中,而当听到齐使所表达的诉求之后,乌尊可汗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齐主竟欲与我罢战议和?”

  “不错,两国相争必有损伤。吾主仁义为怀,不愿士民劳损。况两国之前本无仇隙,可汗或受魏国蛊惑煽动,所以引兵来攻。但我国将士忠勇,绝难轻侮,交战以来,可汗想必深有体会,应知继续交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国誓守家国、不惧牺牲,但可汗劳师远来又为哪般?可汗亦一时之英雄,难道就甘心为魏国李伯山所驱使?”

  齐使见乌尊可汗满脸惊疑,当即便又苦口婆心的劝告起来。

  乌尊可汗听着齐使的劝说,眉头紧紧皱起,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道:“谁说我与齐国没有仇隙?当年我兄讨伐柔然残部,你国主不只包庇柔然,还恃强攻我,今我大军来此就是为的报仇!齐主与与我罢战讲和也可,但却不能只凭言辞便阻我进攻!我部族大军几十万,遍布广大草原,从来也不惧牺牲!”

  听到乌尊可汗色厉内荏的威胁声,齐使便又欠身说道:“哪怕是原野上的荒草一火燎之也实在可惜,何况人命?我主自然不会只凭言辞便回拒大军,只要可汗答应退兵和谈,则昨夜袭取贵部牲食悉数归还,以表诚意。”

  “不够,还远远不够!那些牲畜本来就属于我,哪怕齐主不作归还,我军不久后必也能重新夺回!齐主欲保其境域安宁,必须补偿更多!魏国唐王已经遣使来问是否需要派军协助,我因恐其分享战利品才未作应允。但如果齐主太过吝啬,那我也只能与魏国一同出军,攻破晋阳、大加掳掠!”

  乌尊可汗也懂得狐假虎威,心知单凭自身的力量怕是不足以威逼北齐做出太大的让步与代价,于是便又把西魏拉过来做自己的靠山。

  果然齐使在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便是一变,旋即便又连忙说道:“可汗难道忘了遭受魏军偷袭的阴山之耻?魏国李伯山骄横狂妄,绝非良人,可汗与之盟好,只是与虎谋皮,久必为其所伤!即便眼下魏国还未加害,但与这样有着血海深仇之人交好,木杆可汗泉下恐难瞑目……”

  “住口,休得挑拨我与魏国之盟!你既来使,只言齐主愿意如何补偿,休言其他!”

  乌尊可汗自然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受到对方的蛊惑离间,尽管他心里也清楚魏国唐王对他们突厥一直心怀歹意,但在威胁北齐的时候,还是要宣称两国亲密无间。

  “请问可汗,需要我国作何补偿才肯退兵修好?”

  齐使也明白这突厥可汗想是不好打发,于是便又沉声发问道。

  讲到条件,乌尊可汗顿时两眼放光,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他说了一大通,核心无非是要钱要物,索要的数额非常庞大,以至于齐使光听都觉得心惊肉跳。

  一直讲了好一会儿,乌尊可汗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似乎也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些要求有些过分,想了想之后便又补充道:“齐主若能答应这些条件,我非但不会再攻打齐国,甚至还可以帮助你国去攻打其他的对手。呃,魏国除外,魏国唐王是我阿史那家贵婿,你们也不要妄想离间我与魏国的关系!”

  这些要求齐使自然无权作答,只能表示一定原原本本的归告齐主,并尽快做出回应。

  待到齐使返回将乌尊可汗这一系列的要求讲述一番的时候,齐主高演顿时皱起了眉头怒声说道:“这突厥可汗当真贪婪无度,真当我不敢攻之、须得举国贿之!他有这样的胃口也得有相匹配的实力,难道以为充当李伯山帐下走狗,我便会乖乖受其勒索!”

  口中虽然怒骂不止,但高演也并没有就此停止谈判。乌尊可汗所提出的这些要求,他当然不可能答应,眼下的北齐就是因为缺少军资物料,所以才被迫要与突厥和谈,如果能够拿出乌尊可汗所要求的那些物资,直接留作军用,冲出长城追击突厥不是更好吗?

  他在乌尊可汗要求的基础上直接削减了大半,又让使者带着条件返回突厥大帐交涉。然后接下来彼此间便开始了讨价还价的交涉,乌尊可汗认定北齐是个狗大户,自然是想要狠狠勒索一番、赚个盆满钵满。然而眼下的北齐实在太过穷困,实在满足不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要求。

  不过双方各自的状况也并不算好,都有着停战讲和的需求,尽管迟迟不能达成统一意见,但也并没有就此宣告谈判破裂,围绕着彼此间的差额反复拉锯。

  过程中北齐免不了提出以其他的方式来代替物资数量,诸如和亲之类,高演甚至提出将自己寡居的长姊太原长公主嫁给乌尊可汗。

  乌尊可汗对于和亲也颇为意动,他自知与西魏之间的同盟怕是会越来越脆弱,能够与北齐发展一下亲密关系他也并不抵触。只是拒绝了娶高氏女子的提议,转而提出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齐主高演并成为北齐的皇后,一如旧年柔然与东魏之间的关系。

  高演对此自是大为抵触,可是在乌尊可汗的强烈要求之下,态度还是渐渐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与突厥谈判的途中,幽州方面又传来消息,道是库莫奚在边挑衅滋事。

  眼下的北齐本就处境艰难,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边防情况变得越发恶劣,内部的问题都还没有平息,外部的扰患又都爆发出来。

  高演在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答应乌尊可汗的要求,要迎娶突厥女子作为自己的正妻。

  乌尊可汗在得知齐主做出让步后,心内也是高兴得很,当即便派遣族人将自己准备联姻的女儿送往北齐长城中。

  因为这个女儿本来就是打算再献给唐王的,所以才随行军中,毕竟之前所献女子并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关系上不算太亲近,但却没想到被唐王给拒绝了,反而在北齐这里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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