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59节

  所以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有地方武装力量向邺都汇聚,使得邺都的卫戍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众,数量已经变得颇为可观。

  但是无论任何情况,人一多纠纷就会更多、问题就会更加复杂。之前的邺都虽然力量比较薄弱,但声音也并不驳杂。可是如今随着聚集到邺都的各方力量增多,诸方人员也都希望能够发出代表自身利益的声音,声音一多,那情况自然也就变得纷乱了。

  当然,眼下国中有什么纷乱都是次要的小事,最重要的还是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尤其是随着西魏针对河洛地区所下达的最后通牒传到邺都之后,使得原本有所缓和的局势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不乏人暗中猜测这是否意味着谈和已经宣告破裂、西魏眼下侵占河洛、下一步便要大举进军邺都?

  民间对此有怎样的看法与传言暂且不说,如今邺都上层、真正有决策权力的权贵们对此是何看法、有何决定才真正决定了下一步的事态走向。

  在奉命返回邺都之后,斛律光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城外的军营中,与众将士们同宿同休,只有偶尔需要入朝参加什么重要会议、或是家人奏报有重要的家事需要处理,他才会返回城中,可谓是尽职尽责。

  今天斛律光巡营结束之后返回大帐之中不久,便有城中家人入营来告有贵客登门造访,乃是长广王门下高元海。

  斛律光得知此事后略作沉吟,便卸甲换上了一身时服,率领一队亲卫离开军营返回城中自家府邸。

  “不告来访,请大将军恕此叨扰之罪。”

  早已经等候在府中前堂的高元海在见到斛律光后,便举手作揖笑语说道。

  斛律光摆手示意高元海不必多礼,旋即便一起归堂坐定,而后才又发问道:“高散骑今日登门,未知有何见教?”

  高元海闻言后便不问反答道:“大将军可曾听闻近日河洛方面最新变故?羌人越发嚣张,竟欲彻底侵占我河洛之地,要将吾国势力强逐于外!”

  如此重要的事情,斛律光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他也正在为此忧扰犯愁、思忖对策,但是省中仍然没有为此召集群臣商讨此事,所以也就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此时听到高元海作此发问,他自是没有耐心听对方继续卖关子,直接便发问道:“是否相王对此已经有了应对之计,着令高散骑前来传达?”

  高元海闻言后便摇摇头,旋即便叹息道:“眼下双方和谈未已,使团尚且还滞留魏国境中,是战是和也难决于相王心意。只是相王闻听羌人如此桀骜行迹之后,心内着实愤慨不已,故着卑职如此,请问大将军对此是何看法?”

  斛律光闻言后便眉梢一挑,他在一干晋阳勋贵中都是偏重于进取的,心内对与西魏和谈一事都有些不愿意,只不过形势所迫、出于大局为重,所以才没有发表什么反对的看法。至于说对如今西魏越发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心里自是愤怒不已、想要加以反击报复。

  可是当话涌到嘴边时,他脑海中又是思绪一转,旋即便沉声说道:“相王对此尚且未敢置喙,我又安敢妄议国事,唯谨守本分、枕戈待命而已!”

1191.第1189章 互为掣肘

  1191.

  斛律光本身性格算是比较纯粹的武人,在政治方面欠缺一个身居高位者该有的敏锐洞察力,但是他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政变,心里多多少少也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再像之前那样直爽单纯。

  当听到高元海说高湛都自知难以决定接下来是战是和的时局走向,却又来探听询问自己的想法,他心内也不由得暗生警觉,没有急于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高元海听到斛律光这一稍显圆滑的回答,尽管并非他想要的答案,但还是拍掌赞叹道:“枕戈待命,当真可赞!正因国中有大将军这般忠勇为国、居安思危的勋臣大将,如今国运虽遭一时之困厄,但也不足为惧,总能得见转机!”

  高元海特意来访,总不是为的专程恭维斛律光,在经过几句夸赞铺垫谈话氛围之后,他便又开口说道:“羌人之所以敢于如此骄狂行事,无非是认定我国眼下既无一战之力,又无一战之胆。但国人气魄之壮、又岂羌人能度?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更何况今我国势只是一时有落,远不至于危亡难存。羌人作此羞辱,除了激发我国有志之士抗敌之心,于其有百害而无一利!

  相王如今受至尊托付而执掌畿内朝纲,虽因身份所限而不便公然宣言抗魏,以免遭人抨议害盟误国。但其实当下情势看来,双方能够成盟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即便成盟,羌人又愿守盟到几时仍是可疑,毕竟此事亦有前车之鉴啊!”

  高元海这一番话,斛律光倒是比较认同,他也认为所谓的和谈不应当作一个正经的事情去推行,诸如之前割弃淮南的决定,就有点过犹不及了。

  虽然他也并不怎么将淮南放在心上,可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只换来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的局面,实在是得不偿失。最适合的做法,其实就是通过和谈而与对方虚与委蛇,不要进行什么实质性的讨论,只将此当作缓兵之计。

  虽然想要达成这样的情况也有点困难,但这正是派遣使臣的意义所在,如果仅仅只是做一个往来传话的传声筒,那这使臣又意义何在?

  不过高元海乃是长广王心腹,而斛律光也瞧出长广王与至尊之间隐隐有些不对付,因此在与对方交谈时,也并不急于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只是等着对方讲出来访的真实目的。

  高元海见斛律光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样子,于是便又继续说道:“我今来访大将军,确受相王所遣。相王虽然限于当下情势,不便表露欲与贼战的态度,但其实内心中却是恨不得直讨贼国、杀光这些桀骜羌贼!

  尤其当下羌贼作此威令,我若应从,则自此以后河洛将不为我有,此事实在是让人不能忍受!但想要挽回这一局面,便绝难通过乞求得来。尤其当下金墉、河阳俱遭围困,若不疾往救之,两地情势必将更加危急!”

  “相王也想出兵奔救两处?”

  斛律光闻听此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道。他这两天为此忧虑不已,所想的也是应该增兵奔救两处,但是由于眼下国中主流、尤其是皇帝陛下更加倾向于与西魏谈和,所以他也不敢轻易表态。

  “为何不救?难道真要将此两处要地拱手让人?若真如此,则我国中一干自诩勇壮之类,又有何面目自立于世!”

  高元海闻言后,当即便瞪着眼义正言辞的作此回答,但很快又面露无奈之色道:“只是如今国中畏惧贼势者不乏,能有破贼之雄壮气魄者却少。相王历数朝中群贵,所得唯大将军等数人而已。故而相王特着卑职来访,如若大将军肯南去奔救两处,则相王一定倾力支持!”

  说话间,高元海便向下方招一招手,便有其随员搬抬着几个沉重的箱子登堂而来,当那些箱子被打开时,里面顿时便让人眼前一亮,只见里面赫然装满了色彩斑斓的金玉珠宝。

  “高散骑这是何意?”

  斛律光看到这一幕,当即便皱眉说道。

  高元海欠身说道:“相王亦知此时派遣将士南去奔救河阳、金墉,将士们想必会心生畏惧而不敢上前。大将军虽气魄雄壮,但若无精兵强将随行、亦难成事,故而相王倾尽库藏家资,以助军用。大将军可以凭这些金帛礼币招募用事,一同南去击贼,后事大王亦必倾力相助,大将军可无后顾之忧!”

  “相王、相王当真……”

  看到那些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的金银财宝,再听到高元海口中所言,斛律光一时间也不免大感诧异,这可实在是太不符合他心中对长广王的印象了,一时间仿佛如同做梦一般。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在一些事情上不够敏感,但却并非连正常人的智商都没有,在稍作错愕之后,便连忙起身摆手说道:“此事万万不可,纵然我要率领师旅南去驰援河阳,亦是身受君命国用,岂可私门生受相王如此丰厚礼赠!请高散骑归禀相王,好意心领,但实在不敢受此重礼,以免两相妨害!”

  高元海见斛律光拒绝的如此坚决,便也不再继续坚持,而是又发问道:“那么南去救援一事……”

  “来日省中若就此商讨,我一定秉直而言,若得差遣,则必不敢推辞!”

  斛律光闻言后便沉声说道,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高元海见状后,也知今天怕是难以再达成什么更多的成果,于是便起身告辞。

  斛律光在将高元海送走不久,尚在堂中思忖此事更多深意的时候,在禁军当中任职的斛律羡便返回了邸中,得知兄长在堂便匆匆来见。

  见到斛律羡之后,斛律光便将高元海代表长广王来访一事讲述一番,旋即便又沉声说道:“南去救援河阳、金墉,确是要紧之事。如今两处驻防俱已疲惫不堪,若再遭羌贼作此威逼而国中却乏援引,恐怕两处难以再坚持长久啊!只是,长广王如此热于此事,还是让我有些心疑,担心当中可能暗藏……”

  斛律羡因为任职禁军之中,对于畿内人事了解也比兄长更加具体,听到斛律光作此发问,于是便也点头说道:“阿兄所虑并非没有道理,长广王此番用心怕也未必尽是出于国计。如今畿内兵力渐丰、人事渐繁,许多事情都较之前更加复杂。

  我兄弟俱在畿内,一处于内、一处于外,这恐怕有些不符长广王心意。今将阿兄遣出、驱你去与强敌相斗,自然无暇再回顾畿内。眼下是战是和,晋阳尚无决议,阿兄如若贸然出兵,无疑也是有悖上意。”

  听到斛律羡的分析,斛律光也渐渐明白了长广王此举用意,一则是将他调离都畿从而方便总揽军政事权,一则就是要让他与至尊之间的关系有所疏远,不再像之前那样亲密。

  “如此一来,我反而不宜出兵南去?”

  想到这里,斛律光便又皱眉沉声说道。

  斛律羡闻言后便点点头:“当下国中情势微妙,阿兄纵有勇毅杀贼之志,也请珍守此志、切勿滥施。一旦因此再引发什么更深的人事纠纷,阿兄怕也难能专注战事。依我所见,还是等到至尊归都之后,阿兄再谋出镇外州大邑,当下唯居于内才是上计!”

  “贼以强势来攻,我却不能倾力以对、自裹手足,焉能为战啊!”

  斛律光闻听此言后,忍不住抚膝长叹道,他之前积极的参与当今皇帝所策划的政变,就是希望当今皇帝上位之后能够稳定国内局面、专注对外战事,结果现在看来,局面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善。

  高湛想要借机将斛律光调离都畿,从而更便于其人掌控邺都局面,结果斛律光并未入彀。至于晋阳方面,皇帝高演在得知河洛之间发生这样的变数之后,心内也是惊怒不已。

  原本淮南发生的事情已经是让他羞恼有加,而李伯山所下达的命令则就更加让人不能淡定,在共心腹们商讨一番之后,他们也总结出一个李伯山何以反应如此剧烈的原因。

  或许李伯山是误会了北齐淮南师旅急于撤离淮南是为了在豫南有所布置,狙击西魏的山南粮道。毕竟两国交战这么久,西魏方面却还能保持相当数量的人马参战,想必是从山南地区转运来的粮草供给维持。只从李伯山如此激烈的反应看来,这一条山南粮道可能就是西魏眼下的命脉所在!

  这个发现对北齐而言可谓是意义重大,无论眼下他们有没有威胁到三鸦道等一系列连接山南的通道的能力,都可以就此作出一些战术上的推演与构想,然后再摆在谈判桌上作为筹码与西魏进行谈判。

  又或者干脆付诸行动,趁着西魏当下乐观进取的时刻直接发兵攻夺虎牢,然后以虎牢为基础,向南侵扰西魏的粮道,可能如此一来,局面又会有所转机。

  正当高演还在共心腹幕僚们商讨此计是否可行的时候,河洛方面却又先一步发生了新的变数!

1192.第1190章 某等愿降

  1192.

  随着时间一天天逼近魏人所下达的最后期限,局面却始终没有向好处发展的迹象,河阳方面的斥候也一直没有再出现在金墉城外,反倒是魏人的封锁围困越发加强,使得金墉城越发的成为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孤岛,城中守军将士们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启禀主公,城南诸营营主又来府前求见、催请资粮。”

  有亲兵疾行入堂,见独孤永业正伏案假寐,等候片刻后不见醒来,便忍不住凑上前小声说道。

  其实独孤永业也并没有睡去,只是趴在案上于两臂之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木纹,脑海中则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虽然也听到了亲兵的脚步声与禀奏声,但却懒于回应。

  一直等到亲兵说了第二遍,他才有些慵懒的直起身来,满是不耐烦的开口说道:“仓中还有多少粮食?先拨给一餐之用,朝减晚省,能支两日。魏军又未攻来,营士无需战斗,整日卧处帐内,不必消耗太多谷米!”

  他作此安排也并不是一味的苛待军士,而是因为城中所积储的物资实在是已经到了将要难以为继的情况,如若再不加限量,很快所剩不多的粮草都会被消耗一空,到时候情况势必会更加的绝望。

  亲兵也看得出独孤永业情绪很差,不敢再作叨扰,只能点头应是,然后便退下去按照这一吩咐去做安排。

  被打扰了之后,独孤永业也不再坐在堂中发呆,起身返回内府之中。当其来到校场上的时候,校场上多有精卒在操练武艺,而在看到这一幕后,独孤永业的眼中才又恢复了一些神采。

  校场上的这些徒卒都是在守军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劲卒,不同于府外那些缺衣少食的诸营营卒们,他们饮食都有充足的供给,能够保持旺盛的体力,并且还有力气进行每天的操练,将身体维持在鼎盛状态,这便是独孤永业准备用于突围的最后手段。

  但他作为洛州刺史,本职任务还是要守住金墉城,在朝廷未有明确指令下达之前,一旦选择突围,失败了固然是一了百了,但就算是成功了,也未必就不会有其他的麻烦。

  因此尽管独孤永业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但却迟迟还没有下定决心。尽管他心里也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怕是情况就会越不利,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真的选择了突围,摆在面前的可能就是一条全无光亮与希望的绝路,这也让他心内满是迟疑。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却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好的转机,这也让独孤永业心中取舍的天平逐渐发生了偏移,不愿再困守孤城。

  他眼中的彷徨渐渐敛去,转而泛起一丝坚定的光芒。没有经历过被孤立、绝望长时间折磨的人很难理解他当下的心情,尽管心里明白即便突围成功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他仍然越来越倾向于突围,不只是因为不甘心坐以待毙,更是因为突围这一行为本身就意味着对于国中那些放弃他们的决策者的一种报复与抗争!

  他心内诸种情绪涌动交缠着,正准备向校场中这些精卒下达准备突围的命令,突然又有亲兵匆匆入此,疾声奏报道:“主公,城外魏军又有了新动作,一支人马跨过墙垣、正向城池逼近。”

  独孤永业听到这话后心绪陡地一沉,顾不得再在心内权衡思计,披上甲衣之后便匆匆出府,直奔城头上方而去。

  此时的金墉城外,正有千数名魏军卒众列成方阵,缓缓的向着城池推进而来。城头上守军见到这一幕,心中自是倍生警惕,各自紧握着手中的兵刃准备战斗。

  独孤永业在登上城墙稍作打量之后,紧张的心情略有缓解,转而却生出一股疑惑。这一支正向城池逼近的魏军数量并不算多,而且也并没有携带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仅仅只配备了基本的弓刀武装,明显不是为了攻城作战而来,那又是为的什么呢?

  这一支队伍在推进到一定距离后便停了下来,旋即队伍中出现数名戎装将领来到队伍前方,而随着这几人亮相,独孤永业便也渐渐明白了这一支队伍来到这里的用意。

  几名将领皆是北齐降将,为首一个正是不久前投降西魏的原白水王侯莫陈相,其他几人也都是之前历次交战中被西魏所俘获或直接投降的将领。如今他们来到这金墉城外,意图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城上儿郎,是否识我?”

  侯莫陈相大步行走在最前方,为了让城头守军看清楚自己,甚至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并且脱下了头上的兜鍪,露出白发苍苍的头脸出来。

  其人作为晋阳勋贵当中的代表人物,从戎多年,尽管原本与城中守军身份上差距悬殊,但还是不乏人一眼就认出了侯莫陈相,不免便议论纷纷起来。

  侯莫陈相站在城下,仰脸望向城头上方,不待城上守军答话,他便先自嘲说道:“或有军士欲言,此叛国老贼合该一死,怎么还有面目入此相问?

  老夫戎马半生,历阵数十,信都建义以来,前后为高氏父子捐身效力、洒血数斗,可谓至诚,唯齐主残暴不仁,坐拥天下半壁,竟不能容此一忠诚老奴,所以踏出国门、义无反顾,幸在唐王仁义收留,得以活命至今。”

  城头上众人闻听此言,议论声更加杂乱起来。由于之前战事主要发生在汾水与沁水之间,侯莫陈相叛逃南投也是发生在那里,河洛方面受到冷落多时,消息也相对闭塞。

  即便是独孤永业这样的主将知晓侯莫陈相叛逃这一大事,但也不会特意向营士们讲解,故而不少守军将士听到侯莫陈相竟已投魏,心中也是大受震撼。

  “主公,是否要擂鼓……”

  城头上,有亲信入前小声请示要不要用鼓号声压制住侯莫陈相的喊话声,独孤永业却是若有所思的缓缓摇头,只在口中沉声说道:“受困多时,若再继续掩人耳目,人情难免更加惊疑、更生怨气。”

  城外侯莫陈相继续喊话道:“唐王有令,月前便要尽据河洛,眼下仍未克者唯此金墉残城而已、唯此城中疲弱士众而已。我不以贰事之丑,乞请唐王恩准我前来劝降,城中有我旧识、有我故属,我并不是要将你等为我邀取荣爵,只是希望能够保住你等性命。

  你等也不必再期待河北援军,围城多日,齐军片甲不敢南来,河洛得失,业已不在权贵计议之内。尔等性命,亦如洛水鱼鳖,随地而弃。金墉城外,城垣已成铁壁,人亦插翅难逃,尔等要生要死,各宜仔细斟酌。若欲求生,可弃械来投,我自于唐王帐前,力保尔等性命。若欲全节,亦可相约决战,笑赴黄泉。”

  城头上众人听到这喊话声,原本还在议论纷纷,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有的低头沉思起来,有的则转头望向同在城头上的主将独孤永业。

  独孤永业环顾左右,将众人神态收于眼底,稍作沉吟后才沉声道:“白水王家国旧业尽可抛去,何必又于人前作此怜惜故义姿态!王于故国功成名就,去后亦可倍受礼遇,然某等守城甲卒负隅顽抗、久拒王师,即便投奔,能得善待?”

  独孤永业这一番喊话,顿时又让城头上本来被侯莫陈相劝说的心头正热的众将士们又冷却了下来。

  侯莫陈相听到独孤永业的质疑声,也并没有立即给予回答,而是着员将此情况汇报给城垣外的韩雄。

  韩雄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便亲自策马来到城下,向着城头上喊话道:“某名韩木兰,旧与尔徒交战多年,如今功成在即,实不欲将此夺城之功遗于尔曹为活命之用。无奈唐王仁义为本,恩允白水公入此劝降。

  尔曹既知俱是顽徒,又欲求何善待?今唐王肯赐尔等活命、恩准你等举城来投,已是宽宏大量。若尔等以为可以恃此讨价,则不必再作多言,各自归营磨刀待战,来日鸣鼓,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说完这话后,他便将手向后一挥,直接命人引护侯莫陈相等向后方撤离,竟是要直接终止放弃这一次的劝降。

  城头上众将士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傻眼,就连独孤永业也张张嘴、愣在了原地。原本苦盼已久的转机,竟是魏军安排劝降,可现在看这架势,就连这一转机都是稍纵即逝、即将错过了。

  “将军且慢,愿降、某等愿降!”

  就在韩雄引部要撤回阵营的时候,城头一角落里有人绷不住了,突然趴在垛墙上将自己的兵器抛下城头,同时挥手大声的喊叫道。

  “放肆!”

  有兵长看到这一幕后,当即便脸色一变,指着那弃械喊话投降的军士怒声呵斥道,然而其人话音刚落,顿时便察觉到周遭众人望向他的眼神都变得危险起来。

  “回府,速速回府!”

  当此时节,独孤永业却并不理会城头上这些情况,反而直接喝令亲信们随其返回城主府中,待到归府之后,他便将诸徒卒聚集武装起来,据守城主府中,对于府外的一切纷乱却全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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