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29节

  而那些归来的俘虏们同样也是满心委屈不忿,他们之所以被擒又岂是不肯勇敢作战?只是被后方一众根本连战场都没上的军众们所遗弃,才会被敌军所擒获,经历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在敌军主将大发仁慈下而获救,却不想归来却遭到袍泽的连番指责斥骂!

  段韶赶到现场将情况了解一番后,顿时也是倍感头疼,如今的他总算是能深刻体会到为何许多国中老将提起与李伯山交战便连连摇头、不愿多讲。战场上的直接交战已经是让人应对困难,战场外的阴招则就更加的防不胜防!

  (本章完)

1118.第1116章 晋阳有变

  1118.

  这些新归的徒卒实在是太影响士气,而且众将士的指责也不是没有道理,魏国对他们如此优待当真可疑,哪怕这些人并不是群体性的叛变,可能当中也隐藏着一部分暗中变节之士。

  因此段韶便着令挑选一处偏僻营地将这些人暂时给圈禁起来,至于他们那些车队物资自然也都一并收缴,搜查一下看一看是否有可疑的物品。

  至于最终该要如何处置这一批人,段韶还是要前往请示皇帝。还有贺拔仁应当作何处罚,一样需要再作请示。皇帝虽说将事付他,但也只是在刁难他,绝非是给他机会让他能打杀异己、树立权威。

  当段韶再次返回堡垒请见时,很快便又被引入进来,高洋的状况跟之前相比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当听到贺拔仁在营中乖乖的束手就擒时,他便忍不住冷笑道:“老物尚有几分自知、几分分寸,没有劳我极刑诛之!

  然而此番败绩,事多因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前者甲坊负炭,处罚仍轻,使其骄性仍存,一再犯错。今番应当褫夺官爵,流放淮南为一戍边营卒!”

  在高洋看来,贺拔仁最大的罪过还并非率领归师途中遭遇袭击、致使师旅大溃,而是之前在战场上自作主张,不肯听从他的命令归援中军,以至于高洋最终顶不住魏军强攻的压力,不得已选择撤军败逃。

  这种抗拒主将军令不肯执行的情况,绝对是该当处以极刑的重罪,但是由于北齐军事力量构成上的特殊性,使得这些勋贵元老们具有相当的特权,对中下层将士们的号召力也是非常的强,成为了一种能够隐隐与皇权稍作对抗的存在。

  哪怕是在平常时节,这都是令高洋深恶痛绝的,更不要说如今刚遭遇大败,自身又身体状况堪忧,高洋自然更加的敏感暴躁,恨不能即刻便处决掉贺拔仁。

  但是由于段韶也犯了类似的错误,而今迫于敌情严重,高洋又不得不倚仗段韶来处理军务,于是便也只能放弃以此问罪,以免与段韶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尴尬难堪。

  他自知这些勋贵们的根基都在晋阳、在晋阳兵这个群体,而只要将他们彼此剥离开来,那么贺拔仁的资历和影响都将大打折扣。至于说要将贺拔仁发配到淮南,则更是一种针对其人的刻意虐待。

  淮南之地气候夏季潮热、冬季潮寒,对于习惯了北方时令气候的北镇将士们而言,自是倍感不适。而这也是高洋几番谋略淮南之地,晋阳兵主力却鲜少参与其中的原因之一。贺拔仁如今已经是垂垂老矣,若再发配到不能适应的环境之中,怕也没有几年活头了。

  段韶自知按照皇帝的脾性,贺拔仁怕是少不了要遭受一番折磨,却也想不到会如此残酷。但他对此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跟贺拔仁之间的私交关系也没有好到为其再次挑衅君威。

  讲过了对贺拔仁的处置之后,段韶又讲起那上万名归卒的事情,并向皇帝请示该当如何处理。

  “羌贼诡计多端,玩弄人心,着实可恨!”

  高洋听完这事之后,顿时便忍不住怒声说道,想到之前在战场上诸军怠战一事,他的心情顿时变得越发恶劣,旋即便又斥骂道:“这些贱卒狗贼愚蠢至极,羌贼略施小惠便尽可收买,昏昏然忘记国家蓄养多年之重恩,如此恩仇难辨、是非不分之徒,正应当统统杀光,勿留人间暴露丑恶!”

  从高洋的角度而言,这番话自然没有什么错。北齐国力富足,能够享受到特殊优待供养的,除了晋阳和邺都的两京权贵们之外,再往下便要数晋阳兵这一群体待遇最好。

  他们不事生产、全职为兵,不只可以从朝廷获得大量的物资供养,每逢交战时还有可观的战利品缴获,以及战争得胜的优厚奖赏,跟河北那些劳碌经年、大半收获都要输给于官的汉儿老农相比,这些晋阳兵们的生活也着实惬意得很。

  他们既然享受到了这些,当然也就要有临阵死战的觉悟,结果之前在与西魏交战、需仰其力的时候,他们非但不肯力战,反而直接弃械投降,如今又接受魏人的馈赠大摇大摆的返回来动摇军心,那真是该当千刀万剐都难泄恨!

  当然这只是高洋的视角,从晋阳兵的角度而言,若无他们的鼎力支持,高家又怎么可能从一介镇兵门户而化家为国、一举取代元魏朝廷成为帝室?

  他们可以为高家尽忠效力,但却不应该被毫无意义的抛弃、乃至于被虐杀。自从六镇兵变以来,他们便一直在奋力求活,辗转于各个枭雄人物的统率之下,高家并不是唯一一个,而如果高家当真要罔顾彼此间的一个共生默契,他们也不介意抛弃高家、使其不能成为最后一个。

  重新选择固然要付出惨痛代价,可是在生存面前,所有的代价也都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只有活着才会有未来的各种可能。

  归根到底,彼此间只是一个互惠共生的状态,并不存在哪一方是全无回报的纯粹供给者。

  段韶对贺拔仁的处罚不敢发表意见,可是当听到皇帝居然想要将这些新进归来的军众们统统杀光,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忙不迭劝告道:“这些徒卒为贼所掳、未能尽忠死节,的确有罪,但终究也属于力战不敌而屈。

  况且降敌之后尚能立志归国,其事虽然当罚,但其情也颇有可悯之处。何况此番交战以来,多有我国将士为贼所俘,其中同样不乏守节之士盼望能够归国。若此番归卒尽皆屠戮,虽然是诛杀诸丑,然则诸多流落于外的志士却难知详细,惊闻此事后,恐怕也将不敢举足归国了。”

  高洋听到这话后便又皱起了眉头,所谓法不责众、在他这里向来没有什么约束力,可是段韶所说的这个情况也不得不虑。此番交战以来,怕是得有数万将士被西魏所俘获,一旦他这里斩杀降人,无疑也是斩断了那些人的思归之情,将会更加专心的为西魏效力,而这又是他绝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在沉吟一番之后,他才有些不情愿的说道:“那么便将这些徒卒发付晋阳甲坊为奴,终生不得豁免!如今国中甲杖大损,正需新造积累武备以反攻羌贼,留下这些狗贼性命正合此用。”

  这处罚跟直接处决相比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总归都是余生无望了,但也终究算是保住了性命,而皇帝也难得做出了妥协。段韶见到高洋的神情渐有倦怠,于是便也不再继续争取,直接起身告退归营去处置相关的事宜。

  返回大营之后,段韶率先公布了对于那些归卒的处罚。而一众将士们听到处罚竟然这样严厉,一时间也都大生不忍,归根到底,他们只是不忿于这些归卒们沦为俘虏后居然还有吃有喝、待遇比他们还要好,乐见这些人遭受一些惩罚折磨,但却也不想眼见他们被奴役至死,毕竟这些人当中还有着许多他们的亲友袍泽。

  至于那些归人们,则更是连连叫屈,他们之所以享受优待,皆因魏国李大丞相仁义所致,而在这过程中,李大丞相也一直都没有对他们加以什么苛刻要求,对于他们的去留也都全凭自愿,却不想归国之后却要遭受如此残忍的惩罚虐待!

  一时间军中因此众说纷纭、人心士气越发杂乱,虽然这一切都是皇帝的决定,而且还是在段韶说情之后的结果,其他人却并不知内情,段韶作为执行者自然也承受了诸多非议于身。

  不过段韶眼下也无暇为此深作计较,在初步稳定住军势之后,他便需要基于当下的双方态势而重新布置防线,连日来除了基本的营伍处置之外,便是游走在上党北部这一片山水之间,择地修筑长城堡垒以为防戍,避免被敌军进一步向前推进,蚕食更多的北齐领土。

  正当段韶还在忙于此事的时候,晋阳方面又有消息传来。

  好消息是魏军之前在撒谎,虽然在攻克平阳后,其晋州师旅便继续北上会击雀鼠谷等通道,但是在河东王潘子晃、南安王高思好等人的力守之下,敌军仍然未能攻破雀鼠谷北去,更不要说克定晋阳。

  坏消息则是之前被拘押在军中的白水王侯莫陈相,因为其子之前在晋阳宫宿卫时妄议人事是非、有谋逆之嫌而被处死,侯莫陈相悲痛之下竟然越境投敌。

  尽管侯莫陈相在投敌之前已经被解除了军职,但是其人作为资历深厚的晋阳勋贵一员,投敌此举本身就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须知眼下还有一个同样投敌的司马子如还没有解决呢,而且齐军刚刚在决战中落败,此时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国中人心的冲击也是非常巨大。

  因此在得知此事后,哪怕高洋眼下仍然缠绵病榻、不适合长途远行,还是决定立即率领一批人马返回晋阳坐镇,至于此间前线诸事,那就只能完全委托段韶了。

1119.第1117章 别有转机

  1119.

  下虒聚大营中,诸军将士都在忙碌的整理着行装,虽然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行装可作整理了,但也总不能直接赤手上路。

  营中一座不甚起眼的小帐中,有数员将领列席而坐,脸上多有悲戚愁容,最当中的便是即将被流放淮南的贺拔仁。

  此时的贺拔仁脸色憔悴、须发杂乱,看着斟满了酒杯、如今在营中珍贵至极的酒水,却丝毫没有举杯饮酒的兴致。之前他承认自己有罪,也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大不了再回到晋阳甲坊负炭,而他也算得上是此道之中的老行尊了。

  但他却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绝情,此次惩罚较于之前还要更加的严厉,直接要将之发配到完全陌生的的淮南之地,而按照他如今的年纪来看,这一去怕是难再生还,将要客死异乡了。

  在场众将都是贺拔仁的同僚下属以及亲友赶来为其送行,临别在即,心情也都很悲伤,一时间更不知该要如何安慰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模样的贺拔仁。

  正当帐内气氛悲伤沉闷的时候,又有一人自帐外行入进来,正是近来颇招人厌的段韶。段韶的到来顿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同时也让帐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段韶先向众人略作颔首,然后望向贺拔仁说道:“下官来告太傅,稍后会有一支师旅返回邺都,太傅若与此队人马同行,当下便需做好准备。”

  此言一出,众人望向段韶的目光越发不善,斛律光更是忍不住怒声道:“贺拔太傅究竟如何罪大恶极,竟需平原王专遣一队精兵押引?莫非平原王担心太傅也要如同白水王一般,弃国投敌?”

  “只是事有凑巧,并非特意安排。”

  听到这话后,段韶便沉声稍作解释,旋即便又向贺拔仁欠身说道:“太傅此番受罚皆因事所累、遇赦即还,论及对国事的忠勇敢当,下官亦自愧不如,又怎么会怀疑太傅投敌呢!”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神情才略微一缓,而贺拔仁则从席中站起身来,望着段韶用略有乞求的语气说道:“老夫已是待死之年,此番战败自知罪责难逃,也甘愿受罚,然而发遣远乡实非所愿,恳请大王能于至尊驾前稍为传言,请至尊恩允老夫前往拜辞。”

  听到贺拔仁这一番话,段韶也是微微一叹,倒是有些理解皇帝为何要制裁打击这些国之元老。就眼前的贺拔仁来说,口口声声的说着甘愿受罚,结果流放淮南又非其所愿,可处罚本来就是要违背受罚者的意愿才有意义啊。真要按照你的心意来处罚你自己,那究竟是处罚还是奖赏?

  可见这些人无论嘴上作何表态,但其实内心里仍然是将国法当作可以徇私舞弊、讨价还价的人情儿戏,并不将之视为国之重典。

  尽管心中有此感慨,但为了避免进一步见恶群众,段韶还是点头说道:“太傅此意,下官一定会向至尊转达。但今至尊也忙于整部返回晋阳,恐或无暇召见。”

  说完了这话之后,他便直接告辞离去。

  一直等到段韶安排的人马入此催促,贺拔仁也没有等到皇帝的召见,眼神不免变得越发黯淡无光。

  这一队甲兵皆是禁军百保军士,看样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前往邺都执行,怕不是真如斛律光所言,是因为担心贺拔仁逃跑投敌而特意安排的押引人员,先将之押到邺都再作流放处理。

  毕竟这些勋贵元老们在军中人脉颇广、关系盘根错节,诸如侯莫陈相虽然被拘押在军中,但却毫不影响其人离营投降敌人,究竟是谁暗中帮助、私自放纵都完全的无从调查。

  诸将依依不舍的将贺拔仁送离大营,而斛律光权衡再三之后,眼见贺拔仁即将离开时,终于上前屏退其余人等,望着贺拔仁沉声说道:“太傅如果实在不愿被发遣淮南,归都之时不如使员前往求告于常山王。常山王主事多时,且能体恤人情,或许能让事情另有转机。”

  贺拔仁听到这话后,眸光便微微一闪,旋即便向着斛律光点点头,继而与众人摆手作别,翻身上马在一干百保军士的押引下向东面而行。

  不多久,皇帝高洋便也在几万人马的护送下离开了下虒聚,向南略作绕道之后再折转向北、准备返回晋阳。至于下虒聚这里,则仅仅只保留下了五万人马,兵力大不如之前那样雄壮。

  兵力锐减之后,段韶反而隐隐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如今战略路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由主动进攻转为完全的防守,本来就不需要之前那么庞大的兵力,而太多人马聚集在前线上,单单物资粮草的供给就让人头疼的要死。

  幸亏之前在交战中时,段韶提前决定让部伍撤离,虽然仍然没能抢在中军前面,但也好歹抓紧时间收拾了一批粮草物资,这才勉强能够维持住近日的消耗,总算坚持到邺都方面紧急送往前线一批粮草物资,否则在撤退的当时大军恐怕就要因为缺粮而再次暴乱崩溃。

  因为现在下虒聚防线还没有完全建造起来,而敌军李伯山用兵又素来诡谲难测,因恐其人派兵绕道南来袭击齐军的粮草后路,致使情势更难维持,段韶也并没有选择将粮草囤积在下虒聚腹心,而是选择了更加后方、相对也更加安全的屯留。

  至于守卫粮草后路的重任,在权衡了一番之后,段韶还是选择任命斛律光前往。抛开其他方面的因素不说,斛律光的军事能力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之前段韶还担心其人思路过于激进,可是现在大好形势已经被更加激进的皇帝给败坏掉了,凭齐军眼下的状况,也已经没有了什么再作激进之想的资格,正是需要同心协力应对难关,斛律光这样出色的将领倒是不宜再作闲置,还是应该加以任用。

  斛律光自然是希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交战杀敌,可是现在的他也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原本之前还指望着贺拔仁能够因战事所需而对他稍作提携任用,可是现在贺拔仁自己都已经是自身难保、遭遇重罚,斛律光自然就更加不用指望了。

  所以对于段韶的这一桩任命,他没有多作犹豫便直接领受了下来,直接率领分派给他的几千徒卒前往屯留坐镇把守。

  大概上天也不愿让斛律光过于寂寞,在他刚刚抵达屯留之后不久,屯留西侧的发鸠山谷便有敌踪出没,疑似敌军由此进入,意图袭扰齐军的后路。

  斛律光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当即便打起了精神,接连派遣斥候进入发鸠山中进行搜索打探,终于确定了敌军的路线和方位,旋即便当机立断的率部针对这一支入境敌军进行打击。

  上一次斛律光率军奔袭魏军的后路,结果遭到魏军伏击而大败亏输、仅以身免,如今再次遇到相似的情况,所不同的是斛律光从原本的猎物转为了如今的猎手,一番激战之下自是大获全胜,几乎全歼敌军这一支人马,而所率队的敌军主将也是当场战死。

  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这一支敌军数量有一点少,统共只有不足两千徒卒,不要说之前齐军大战失败所损失的人马,就连斛律光之前偷袭失败的损失也追平不了。

  在对剩余的敌卒审问一番之后,斛律光才知战死的那一名敌将乃是之前从东魏投降西魏的是云宝,本来是被安排镇守于发鸠山谷以防备齐军进击沁水河谷,而在得悉前线大胜之后,是云宝便有所轻敌,打算率领部伍进入屯留境内滋扰探索一番,结果便遭遇了斛律光,以至于全军尽没。

  除此之外,斛律光还了解到如今敌军后路的沁水河谷兵力比较空虚,义宁城仅仅只有五千军众留守,而随着是云宝的轻敌冒进,使得发鸠山这一条道路已经是门户洞开。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斛律光的心思也顿时变得活泛起来,当即便打算继续进击以抄截敌军的后路。不过在正式出兵之前,他也并没有再继续自作主张,先是派遣一部分兵众西去守住当下正空虚无备的发鸠山口,旋即便又连忙派遣使者前往下虒聚将这一情况告知段韶。

  段韶在得知敌军后方竟然出现这样一个漏洞之后,心内也是惊喜不已,忙不迭又给斛律光增派两千甲卒,着其速速出击沁水河谷。

1120.第1118章 大弟在后

  1120.

  西魏大军在结束了铜鞮水河口的战斗之后,并没有再急于扩大战果。

  这倒不是因为得胜之后便志得意满、贻误战机,而是因为之前的战斗消耗实在巨大,许多将士精神体力都严重的透支。

  尽管西魏最终以少胜多,但是由于兵力上的劣势,并不能进行有节奏的轮换作战,将士们将士们都是在超负荷的坚持。

  如今战事进程总算获得了一个阶段性的成果,将士们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精神也要适当的放松休养一番,如果再继续的坚持很有可能会熬不住。而且向南退去的北齐人马仍然具有可观的兵力与战斗力,如果西魏军队再咄咄逼人的继续向前推进,很有可能会招致猛烈的反扑。

  事实上能够取得眼下这样的成果,都已经是大大超出李泰开战前的期望了。

  之前彼此间的战事主要发生在河洛地区,尽管西魏方面也多次在战场上取得一定的优势,但最终往往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而将主力撤离,所获取到的成果不多久也会被北齐重新夺回,使得在河洛区域中,北齐的力量一直占据着上风,西魏每有进攻意图,便需要反复的攻刷这个副本,而结果往往都是徒劳无功。

  所以这一次李泰选择从河东方面发起进攻,相对河洛地区,河东无论是在地缘位置还是在兵力物资的投送方面都有着明显的优势。

  但之前西魏之所以很少选择这条路线,则就是因为河东的这一个地缘优势并不只是针对西魏而言,对东魏北齐同样如此。

  双方一旦选择从这个线路进行交战,基本上就属于短兵相接、拳拳到肉的那种层次,双方无论谁有所损失,都会肉疼许久,势必要重新夺取回来,势必会造成反复拉锯的长久对战。

  就比如历史上的宜阳汾北之战,持续了长达一年多之久,最终也仅仅只是以北齐获得一定的区域性优势而宣告结束。而这一场旷日持久的交战也使得参战双方各自消耗严重,以至于各自国中一些人事矛盾再次凸显出来,彼此不约而同的展开了人事内斗。

  只不过北周内斗的结果是丢掉了宇文护这个历史包袱与负资产,而北齐则是干掉了段韶去世之后、国中惟一一个无论资历威望还是能力都堪称国之柱石的斛律光。而就在此后的第二年,南陈就开始了堪称南朝最后荣光的太建北伐,打得北齐溃不成军、淮南诸地望风而降。

  这样的战争模式,对于西魏这种本就国力偏弱的政权而言无疑是负担和风险都更大,特别一旦开始了战争,再想要结束可就困难得多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干净利落的结束战斗,从而令战事转入到互拼消耗的相持阶段,西魏便是必输无疑。

  所以之前面对高澄横死、高洋篡魏、新朝甫立仍自人心未附的时刻,当宇文泰得知高洋已经对晋阳兵建立起了一定控制力的时候,还是没敢冒险朝着晋阳方向发起进攻。

  可是这一次的战事,从开战伊始,西魏就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一路凯歌高奏,不同的方向都有了极大的进步,将原本双方于此区域内长期博弈下所形成并维持下来的疆域边防线给彻底的摧毁。

  如今铜鞮水河口双方主力交战一场,又以西魏的获胜而暂时告一段落。如果短期之内北齐都没有能力再组织一场有力量的反击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西魏的完胜、北齐不得不接受这一结果。

  从更长远的时间维度来看,这一战或许就将成为东西国力对抗与国势涨消的分水岭。

  或许西魏在社会生产力方面较之坐拥整个河北地区的北齐仍然具有些微的差距,但无论是政权内部的人事整合,还是国中战略层面的决策与战术上的执行能力、以及能够投入的战争资源都不逊于北齐,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远远胜之。

  通过之前两军交战的齐军种种表现来看,李泰倒并不觉得能够凭此一战便彻底的消灭掉北齐。尽管西魏大军是连番获胜,但在交战过程中齐军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特质也是让人印象颇深。

  比如作为初期目标的晋州城,尽管由于其主将尉粲庸碌无能才使得魏军能够长驱直入,晋州城完全没能发挥出边境重镇的军事价值。但是在接下来的围城战中,晋州守军还是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一直顽抗到铜鞮水大战的前夕才陷落。

  还有之前一众俘虏们任由他们去留,结果大多数晋阳兵还是选择回到北齐,愿意留下来为西魏效力的微乎其微。李泰固然也不怎么热衷收编这些镇兵,但这样的情况也体现出如今的北齐政权仍然能够代表这些六镇镇人的利益、具有相当高的凝聚力。

  这样的政权很难通过一两场关键性的战事便造成内外全线的崩溃,仍然需要通过持续不断的交战以削弱敌军有生力量、瓦解军事组织等等方式而加以消灭。

  今次战争,西魏虽然侵占了北齐大片的疆域领土,完成了几处关键性的突破,但对其有生力量的消灭仍然未能尽如人意。铜鞮水战场上仍然有大量的敌军撤离,凭西魏当下的力量也做不到彻底的将之击溃歼灭,只能由之撤离战场。

  也正因为这一点,李泰才在战后又重视起了统战宣传,向北齐将士们树立起一个仁义的形象。这样的手段短期内未必能够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但在双方对抗进行到一个关键时刻的时候,对瓦解敌人的斗志就会产生出不小的影响力,给他们一个理由让他们放弃抵抗。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与思路,所以接下来李泰决定只要对面的北齐军队不再主动发起反击,那么西魏军队也就没有必要再进一步的向前推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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