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杂乱摆放的战车看似疏不成阵,让人下意识的心生轻视,认为不足为惧,轻易间便可穿插攻破。
然而这些战车的存在却大大的限制了齐军骑士们冲进的路线与活动的空间,也让他们失去了离合聚散的从容变化,阵仗被分割凌乱,坐骑与阵势所带来的加持荡然无存,只能凭着各自的战斗素养与车阵中的敌军展开激斗。
然而陷入混乱中的只是他们罢了,魏军却并没有陷入混乱当中,各自站队仍然编制完好。
前方的长兵器仿佛猛兽爪牙一般,对着敌人劈刺杀伤。两翼的刀盾战士一边挥盾格挡着敌军的锋矢反击,一边挥刀劈砍着马腹、马足,以及那些摔落下马却还有力挣扎的敌卒。至于最后方的弓弩手,后方倚靠着战车,前面则有袍泽牢牢的保护着他们,只需要操持着弓弩,不断的向敌人进行射击。
綦连猛虽也戎马半生,但却鲜少与南人交战的经验,骤遭敌军如此战阵布置,一时间也无良机破敌,待其入阵之后越发感受到这人车结合的战阵之难缠。
他有心想要破坏掉这车箱板壁,但是车旁的敌卒前矢后斧的进攻让他也难长时间驻足车旁,只能策马跳开,避过敌人兵锋才能稍作喘息,但却仍然需要防备到处乱飞的流矢。
“不要停留贼阵,冲、冲出去!”
敌阵中停留片刻,綦连猛便大声呼喊道,这战阵实在是不利于骑兵力量的发挥,继续缠斗于此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损失,须得尽快冲入旷野阔地之中再整战阵。
在綦连猛的大声喝令之下,再加上一众身陷阵中的齐军将士本身也已经自觉不妙,不敢再于阵中恋战,各自争先恐后的向着这车阵范围外冲去。
然而西魏却并不是缺少战马和骑兵的南朝,在这战阵的后方,贺若敦早率领一千精骑持戈待战。当齐军将士们摆脱各种阻挠,好不容易冲出车阵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拢部伍,便遭到了阵外魏军骑兵的迎头痛击。
当綦连猛也好不容易冲出敌阵时,便见到己方将士已经被敌军冲杀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全然没有了之前向此发起冲击那种势不可挡的雄壮气势,心内一时间也是懊恼不已。
“向我靠拢,不得溃走!速速传令后路人马继续进击,此间贼兵数少,仍可一战!”
尽管进攻大大受挫,綦连猛却仍是不甘心承认失败,同样也是不敢,因为皇帝陛下亲自督战于此,他先发首战又擅自出击,结果却落得大败亏输,如若就此退回,皇帝陛下必然大怒,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因此哪怕还有一丝希望,綦连猛也都不敢放弃,一边大声喝令卒众们向他靠拢,一边又着员催促后路增援。同时他自己也持弓在手,不断的扣弦射杀此间战场上追逐齐军的魏军将士。
“原来贼将在此,围上去,擒杀此獠!”
正自率部冲杀的贺若敦也注意到了呼喊喝令的綦连猛,当即便眸光一亮,率领身边几百徒卒便策马向着綦连猛飞奔而来。
綦连猛臂力出众且射技精妙,虽然群卒奔走、战事不利,但他仍在竭力想要扭转局面,手中劲弓左右张射,每有一箭射出、必有一敌落马,也使得左近魏军将士不敢过于欺近,因而身边又重新聚集起了百余乱卒,眼见将要重新形成组织,贺若敦已率数百徒卒向此飞奔而来。
眼见这一幕,綦连猛又张弓扣弦,直向一马当先的贺若敦射去,同时口中怒吼道:“贼来受死!”
那劲矢一闪而至,贺若敦也难能幸免,箭矢直没甲衣衔接处的肩窝前,吃痛之下他身躯陡颤,险些跌落战马,但在稳住身形后却抬手将此箭支折断并抛弃在地,口中大笑道:“贼力尽了,箭难穿衣!擒杀贼将,正当其时!”
周遭一众被綦连猛精妙箭术所震慑的不敢欺近的魏军将士们闻听此言,顿时大受鼓舞,当即便又策马冲涌上来。
綦连猛眼见这一幕,仓促间虽也射出数箭,但却仍然难阻汹涌敌势,随着魏军骑士们冲杀入前,刚刚聚拢起来的阵队便又被冲散,随着身边几名亲兵都被敌人挥槊挑杀,綦连猛便也身陷敌人包围之中。
他弃弓持刀垂死挣扎,勉强拒战片刻,胯下战马已被一槊刺死,连带着他也摔落在地,眼见数道枪槊全都向他扎来,垂死之际抱头顿首大声呼喊道:“愿降、某愿降!求将军饶命!”
“捆起来,送至中军!此间继续杀敌!”
当贺若敦策马至此,肩臂都被箭伤涌出的血水染红,但见到生擒敌将后,自是不由得笑逐颜开,旋即便大声吩咐道。
(本章完)
1099.第1097章 投鞭断流
1099.
铜鞮水上游的战事烈度突然提升了这么多,让双方别处人马都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在交战最激烈的时刻,全都没能做出及时有效的支援策应,当各自集结人马赶赴战场的时候,战事胜负已经可见端倪。
双方配合虽然都有些脱节,但各自情况还是有些不同。
西魏方面是单纯的来不及,因为兵力本就有限,加上这一片区域并不是成熟的战场,地形上都要加以整改才能让大队人马与各种战争器械方便进退输送,所以右路军在铜鞮水上游拒敌的时候,中军大部队还在忙于挖沟铲地、修造营垒阵线。
当李泰收到敌军发动大举进攻的消息时,也没敢第一时间便将中军人马投入进去,先是于中军阵线上列阵待敌,确定敌军仅仅只是侧路进攻,这才分遣一批师旅靠近右路军的阵地,予以一定的策援支持。
至于齐军方面,则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作为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本身出击的兵力又非常可观,除非是中军方面有着明确的要发起全线进攻的命令,否则单凭出击的那些人马是绝对足以应付这一场侧翼的局部战事,区别也只在于获利的大小。
如果出击的人马能够顺利的冲垮敌军这侧路战阵,将优势锁定住的话,后路人马再作追进也不迟。否则盲目追进的话,反而有可能造成左翼战线与中军脱节,从而给敌军以分别击破的机会。
所以当后路齐军见势不妙,再作人马集结的时候,已经很难再直接影响到前线战事的进展了。
而当接应的师旅于铜鞮水南岸集结完毕时,北面人马败相已露,并且有成队的人马撤退回来,再想向前推进,势必会发生前后的冲突。故而这些后来集结起来的师旅也就只能顿于南岸接应前线人马的撤回,难以再直接跨河北进以扭转战局。
魏军的车阵虽然是固定死的,但是骑兵阵队却能灵活移动。除了贺若敦所率领的那一支千人精骑之外,高琳之前所率与敌交战的部伍在撤返回来稍作休整之后,便也趁着敌队大乱之际,沿着铜鞮水北岸从侧翼杀回,对敌军阵队进行抄截围堵。
纵然齐军还有相当数量的军众见势不妙而没有冲入车阵,可是也因为主将的被捕而进退失据,此时再遭到魏军的冲击,自是免不了阵势大乱、仓皇逃窜。一些军众原路返回,一些则直接涉水而退,场面一时间纷乱不已。
此时的贺若敦趁着这一股胜势,集结右路军诸部人马,以车阵为起点大举向南面推进反攻。那些仓皇败逃的敌卒们这会儿仿佛化身为魏军前锋,直接过河之后又冲出了好一段距离,然后才在本部人马的接应阻拦下停止下来,而其后方的阵地已经尽为魏军所得。
魏军在推进到铜鞮水南岸后,步兵沿河结阵,并且堆土作堰、在河流上游构建更加便捷的进退通道,而骑兵们则继续向前进击,趁着敌军营垒阵线尚未构建稳固而在敌军阵之中穿插破坏。许多堆放在营地中的毡帐物资与人马粮草都被举火焚烧,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一直等到段韶率部匆匆加入战斗,这混乱的局面才稍得控制。冲入营地中大肆破坏的魏军骑士们遭到驱逐,营地也被重新夺取回来,只是被焚烧损坏的物资难以再收拾起来,而且战线也被敌军一举推进到了铜鞮水以南,再想于敌军眼皮子底下构建起坚固阵线变得尤其困难,需要不断的遭受敌军的袭扰。
“尔等将主何在?”
甫一开战,自己所负责的战场区域便遭遇如此挫败,段韶一时间也是脸色铁青,在将营地中的敌军逐退之后,当即便将之前出战的一些将士们唤至面前,环顾一周却没有见到綦连猛,于是段韶便怒声喝问道。
“将主、将主之前冲入敌阵,勇猛杀敌,或是、或是已经死国……”
诸将士们眼下犹自惊魂未定,彼此对望一眼也都不知主将确凿消息,于是便小心翼翼的作答道。
段韶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荒唐!交战一场竟然连主将下落都不能知,如此混乱怎能取胜!”
他这里还没来得及深作追究,中军御前使者已经策马驰行至此,询问战损情况并加问责。
段韶将溃退回来的军众全都召集起来盘点一番,发现单次一阵便折损将近三千军众,尤其就连其左翼前锋主将綦连猛都消失不见、生死未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惨败。
段韶自知这一场败绩着实严重,不只在于将士的伤亡,更在于首战败绩给全军士气所造成的打击。由于擅自做出决定的綦连猛不见踪迹,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前往中军请罪。
只是当他来到中军大营时,齐主高洋却并没有直接召见他,而是着员传话道:“前师败绩,罪不在王。王且归阵自守,勿更为敌寇所趁。”
段韶闻言后只得无奈退回本阵之中,本来此行请罪之外,还想请中军拨给一部分之前遭到敌人破坏损失的物料,但今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自然也就不敢自讨没趣了。
不过他倒也不必担心物用不足,因为就在他返回不久,又有中军信使到来,直接传达皇帝命令,将一大批原本归属左路军战斗序列的军众调离,使得段韶所能统御军众锐减过半。
段韶在收到这一军令之后,先是怔怔片刻,旋即便着令亲信配合信使入营将需要调离的部伍召集起来,进行交割。他自己则率领一批卒员出巡一番,基于当下敌我情势重新将防务调整一番。
高洋在得知左路交战损失竟然如此惨重,心情自是愤懑难当,之所以不肯接见段韶,则是因为不愿在此关键时刻当面失和。
綦连猛所发起的这一场攻势损失了这么多的人马,也并非全无收获,起码是探出了敌军所隐藏的一大杀招。
随着敌军的这一战术曝光,高洋也共诸将讨论一番该以何战法才能克制破解这一战阵。结合一些败兵所讲述的亲身经历,他们也都意识到此阵对骑兵战阵的针对性,凭着骑兵战术确是有些难以破解,而且骑兵也根本不应使用于这种战场环境。
但是如果不以骑兵出战的话,那这个阵势对其他兵种的限制就几近于无,单凭这些杂乱摆设的战车很难形成完整牢固的防线,可以任由步甲将士穿凿杀入。如果派遣重甲步兵参战,破坏掉那些战车障碍也并非难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有效的方式。那就是既然车阵有些棘手,可以直接绕过此处,转从别的方向发起进攻啊!
段韶的左路军当中并没有太多重甲步兵的编制,如若要破解敌人军阵,则就还需要从中军调拨一批作战人员。而高洋在考虑一番之后,便选择了更加方便的做法,暂时放弃铜鞮水上游的阵地争夺,将兵力投入到其他方向的战斗。
这一决定当然也就意味着削弱了左路军的战斗职能,但是在首战便输的如此难看的情况下,如此处置对高洋而言真的已经是格外开恩、从轻发落了。如果换了其他人担任左路军主将,想要不受到牵连惩处,基本是不可能的。
随着一部分左路军师旅被招至中军,中军人马也直接达到了十万之众。这么多的人马当然也不可能一次性的全都投入到战场中去,不只是战场环境受到制约,各种传令手段也难以及时有效的对这么庞大的作战部伍进行灵活调度与指挥。
高洋先调派两万步骑交由中军前锋薛孤延率领,并交给其人一个重要的任务,即是要在傍晚天黑之前攻上铜鞮水的北岸,并且要在对岸建立起一个稳固的进攻阵地,以备来日大军北进直接进攻魏军中军主力所在。
与此同时,他又传令右路统帅贺拔仁,着其密切关注中路方向的战事进程,当敌军主力被吸引在铜鞮水一线的时候,贺拔仁则可率领右路师旅沿浊漳水向北而进,从敌方的左翼侧路发起进击,使其顾此失彼。
在经过高洋的一番战术调整之后,午后时分齐军便再次向前发起了进攻,虽然不复之前万骑奔腾的雄浑气势,但黑压压的军阵直向铜鞮水推进而来,也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前秦苻坚曾经自信言道投鞭可以断流,以显示其兵力强大,而今投鞭断流的一幕却在这铜鞮水河道上真实上演。
齐军将士们向河中投掷的倒也并非马鞭,而是各自负土挟木入前投于河道之中,在这成千上万人的推进下,铜鞮水河道快速的收窄,极短的时间内河道上便出现了一座可供人马驰行北进的拦河堤坝!
随着堤坝造成,薛孤延一马当先的向北冲去,同时向着后方军众们大吼道:“羌贼汉儿如待刈之草,儿郎们速速随我杀敌立功!”
(本章完)
1100.第1098章 悬赏敌首
1100.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取巧都将会变得没有用武之地。
随着齐军再次发起进攻,战场上的局势很好的验证了这一点。随着齐军万千师旅负土抱薪的向前进击,原本尚可稍阻敌势的铜鞮水河道很快便被填平,使得齐军能够顺利的向北推进。
此时的魏军正因右路首胜而军心大振,当见到敌军再次大举杀来,心情虽然也颇为紧张,但也并没有太过惊惧。
身在中军大帐的李泰方自擒获的敌将綦连猛口中获知到一些敌情,便被告知敌军再次大举杀来的消息。他自塬上登高俯瞰,见到敌军并未像之前那样采取大部精骑直冲的方式,而是步骑结合的稳步推进,兵势虽然欠缺了几分先声夺人的气势,但却显得更加稳重厚实。
李泰自知这一次的敌军攻势怕是很难取巧逼退,还是需要依靠常规战法来阻遏敌军的前进。于是他便着令中军田弘率领五千步骑先行进击,阻挠敌军在北岸设置稳固据点,而自己则率领其余军众由后出发,一边继续加固阵线,一边亲自掠阵观战。
齐军所堆填起来的这座拦河堤坝宽达数丈,主力军众皆循此而进,由于刚刚铺设起来的堤坝尚未牢固结实,因此骑兵部伍并未作为首发阵容,先是由步兵阵队先行北进,在抵达北岸之后便依托于这堤坝层层向外推进。
随着后方部伍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这些齐军将士们很快便在堤坝的北端组结成为一个椭圆形的战阵,而且这战阵还在不断的向外扩张,很快便达到了方圆里许的范围。
田弘先率轻骑向此敌阵冲进而来,一众骑士们列作比较常规的矢形战阵,排头数名精卒手持马槊率先冲进,仿佛一柄利刃直扎入敌阵当中。
齐军步阵中士卒虽也奋力的用刀盾拒敌,但是步骑之间天然就存在的战斗力差距,让他们在面对敌军人马合一的莫大冲势支持下,仍然难为抗拒,很快便有数人被当场刺杀,使得阵势被凿出一个微小裂痕,魏军骑士们便循此裂痕冲入阵中,并且挥舞刀槊企图将此缺口继续撕裂开来。
但是这椭圆战阵越往内里便越发的厚实,冲破外围几层之后,内里便几乎已经达到了人挨人、人挤人的程度。这样密集的人群固然不利于齐军反击作战,可是对魏军的冲进也造成了极大的阻挠,前方涌动的人群直接构成了一道坚韧难破的血肉藩篱,使得冲入此间的魏军骑士寸步难近。
轻骑军士一旦失去了机动力,尤其是在此敌众密结的战阵当中,后果无疑是毁灭性的。所以很快旁侧便有敌卒挥刀向此劈砍而来,魏军骑士身陷重围,虽然尽力抵挡几刀,但最终还是难免人马俱死乱刀之下的结局。
前方冲势受阻,非但难以凿穿敌阵,反而直接损失了十数名前锋勇卒。田弘也自觉此敌阵难能撼动,于是当即便引部暂退,而后于侧方结成纵队,沿着敌阵外围削掠而过,往复冲杀。
虽然如此一来难免要遭受敌军箭矢射击阻扰,但也比较有效的遏阻住了敌军的军阵扩张。外围的齐军军士们眼见敌军屠刀反复在其面前穿掠而过,身边袍泽们不断被斩杀当场,心中也是惊恐不已、裹足不前,甚至忍不住向阵内退缩,使得这军阵当中也变得颇为混乱。
但是魏军的骑兵数量毕竟比较少,单单右路师旅便使派了五千余骑,中军眼下所拥有的骑兵数量也只有五六千人。
眼下田弘所率投入战斗中的骑兵军士不足三千人,在敌军阵势尚未完全张开前,往复的游掠冲杀尚可稍为阻遏,但却做不到完全的围堵。之前的敌阵是有节奏的层层外扩,如今则是趁着魏军骑兵封堵不及而向外延伸,所形成的阵型便不再是之前那种椭圆阵势,变成了各处凸出的不规则形状。
凭着兵力的优势,齐军的阵势范围仍在缓慢扩张,随着兵势的外张,内部的混乱便得以缓解。在外围卒员的掩护下,阵内便有精卒开始披挂重甲,而后便排开前方的卒员,全副武装的向前推进,直至抵达战阵的最前方。
此时又有一队魏军精骑由侧向冲掠而来,而这些重甲步兵们却是全无畏惧,眼见敌骑奔驰而来,手中战刀便猛地挥起,顿足怒喝道:“杀!”
魏军骑士的枪槊擦在齐军甲卒那厚重的甲衣上,并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的伤损,反倒自身因为来不及躲闪敌人的战刀,连人带马俱被斩裂剖开,洒落满地血肉!
讲到精良的战甲和武器,从来也不是西魏军队的专属,反而东魏北齐的武装水平向来都要比西魏更加的精良。李泰之所以在军事上能够迅速发展、变得强大起来,就是因为早年洗劫了东魏的晋阳宫,掳掠到了许多技艺精湛的工匠。
今次这一场战争已经是深入北齐腹心领地,当此决战之际自然不会有所藏私,最精良的武装统统都安排上。随着这些重甲步兵投入战斗,战场上的形势便再次发生了转变。
魏军的骑兵在与这些重甲步兵交战的时候,仿佛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只是自身碰撞的粉身碎骨,却完全难以撼动这些全身重甲武装的精锐战卒。
有了这些重甲精锐作为开路的先锋,齐军前进越发顺利,阵势又再次快速扩张起来,很快在铜鞮水北岸便集结了上万步骑军众。
李泰眼见前路人马阻击无功,几番冲击也只是徒增伤亡,于是便着令将前路人马撤回本阵,转而以小型的砲车投石机向着敌军重甲防护的密集战阵进行轰砸反击。
由于敌军当下阵势仍然非常密集,使得这一反击效果也是颇为凌厉显著,每一枚砲石轰落下来基本都能直接命中目标,并且在弹跳的过程中又会造成多人的伤亡,以至于每一次石弹的攻击都能在敌阵内造成方圆数丈的骚乱。
躲避石弹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人员散开,使得这密集的阵势变得宽松起来。可一旦这么做了,又会有许多军卒要脱离重甲步兵的保护,再一次暴露在敌骑刀锋之下。
“重甲横列前阵,余卒分向两翼,骑兵速速集结、出击!”
在接连遭受几波炮击之后,薛孤延便注意到敌军的石砲射程并不算太远,于是当即便叫停了仍自向前推进的阵队,选择暂避敌之锋芒,于铜鞮水沿岸进行结阵,同时派出机动性更强的骑兵,对敌军的砲车进行冲击破坏。
北进的齐军攻势稍作调整,魏军所承受的压力不再像之前那样大,李泰便也抓紧时间又分派五千军众入前,共前部田弘所率人马结合起来,依托着那些砲车进行结阵并向前推进。
战场上的这些投石机并非李泰赖以攻坚夺城的河阳砲,只是寻常样式的器械,是之前在乌苏城南驻军时临时打造起来,因此射程和威力都比较有限,只有在距离较近的情况下才能攻击到敌人,所以李泰没有第一时间投入使用。
河阳砲的打造对材料的强度和精度、还有安放的地点要求较高,投入的精力太大,在阵地战中收效却比较有限。如果能够比较灵活的搬运安放的话,那他倒要试试抢先向对岸发起进攻、夺取南面河滩之后架砲轰一轰高洋的中军大营所在,把这家伙轰的抱头鼠窜。
随着齐军的骑兵部伍冲上前来,战斗再次变得激烈起来。这一次齐军骑兵入阵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摧毁魏军战阵当中的投石机。
因为魏军中军所在这一片陂塬东侧有浊漳水竖切而下,西边则逐渐抬升,连接着山岭,所以正面便略显狭窄。
齐军正面攻进的话,不利于大军阵仗的铺陈,如今又知敌军拥有能够有效打击密集战阵的投石机,当然要在发起总攻之前予以摧毁,如此才能保障来日大战的顺利推进。所以齐军这会儿派出数千精骑,在其大将薛孤延率领下不断向魏军战阵发起冲击。
李泰正自在半坡上观察敌我双方围绕着投石机所展开的战斗,突然侧方军阵中有一队将士涌至大纛前方,神情激动、语调悲切的向着李泰叩首说道:“恳请主上恩遣末将等出列前去与敌交战,阵斩贼将薛孤延,为郭彦将军报仇!”
听到这话,李泰才认出这些人都是之前与郭彦一起向断梁城运送给养的将士们,这当中既有郭彦的部曲门生,也有下属袍泽。但不论关系远近,都是因为郭彦舍命力战断后,他们才得以成功撤回。
当此时看到杀害郭彦的敌将薛孤延仍然在前线统军交战、耀武扬威,这些人心内自是愤慨至极,忍不住入前请战,希望能为郭彦报仇。
“两军交战,生死概是寻常,岂可因私怨而乱我战阵布置!尔等速速归列,养精蓄锐,自有杀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