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56节

  李远听到这话后,眉头顿时一皱,瞪着儿子疾声问道。

  “我不知要活,还要壮大我家!阿耶可还记得当年主上接掌贺拔公势力过往?今时情势难道不略同旧时?”

  李植讲到这里,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如若潼关难拒太原王于外,我等又何必困守关中?大可以拱从略阳公挟君西去,归我原州乡土,前据平凉故邑,后倚贺兰山岭,凭我家于乡土累世经营,暂成割据亦非难事……”

  “不可,这实在是……你真是太胆大妄为,李伯山既强且锐,他绝不会容许我等挟君出逃!太冒险了,机会不大!”

  李远听到儿子这一计划,一时间也是吓得连连摇头摆手,只觉得希望渺茫、很难实现。

  李植则继续说道:“阿耶你思计不必太过保守,当下国中蔡承先是我乡党,想也乐见乡里荣耀。诸武卫深与略阳公乱事,脱身亦难。我等挟君出走,李伯山无大义可持,想要稳定关中局面,想也无非东贼贺六浑故计,但使他稍有裹足,我等业已归乡,届时再外结突厥以自固,李伯山亦未敢轻易进攻。

  待我割据势成,便可谋与共处,执略阳公以献,另以辅城公等为主上后嗣,待到时机成熟,法西凉故事、立宗庙高平,亦非难事。事成或不成,仍然不失奋斗余地,总好过困守于关中、坐以待毙!”

  “可、可是,李伯山业已挥军西进了,只怕没有时间……”

  李远对李植这个儿子本就有所偏爱,此时听到其人所言煞有介事,心内不免也暗生认同,与其坐以待毙,真的不如行险一搏,只要成功了那便是别有天地。

  他们高平李氏崛起于乱世之中,同样也是以命搏来的富贵,只不过这一次的前程要更加的远大!只不过一想到李伯山正自西进,他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中山公等与李伯山仇隙久存、必难相容,大司徒等势位先达,想也不会任由李伯山轻易入关,一定会据守潼关暂与相持,论定入关局势之后才会放行。眼下尚有一段时间可谋此事,近日我劝告略阳公搜捕陇西李氏亲友从属,如今即可一并携走。”

  讲到这里,李植又望向长安方向说道:“此事阿叔若肯配合,必然更加顺利,经长安入咸阳,沿泾水一路北行。只是阿叔素来厌我,恐怕不会听从我计。”

  “显庆那里我去说服,关乎家国前程、宗族大计,岂容私计杂念!”

  李远听到这里后便正色说道,这会儿他已经被儿子彻底说服,打算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来拼搏一把,主动承担了前往长安说服李穆配合其事的任务。

  且不说李远父子图谋大计,潼关的宇文护等人则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心情越来越焦灼。

  “启禀中山公,太原王师旅业已抵达弘农。”

  当听到关前斥候奏报时,宇文护顿时一脸惊诧道:“这么快?数众多少?”

  “众约万余,但是望去阵势有欠严整,多有败乱之相。”

  听到这话后,宇文护又皱眉沉吟起来,如此重要的情况他也不敢隐瞒,着员召来李弼、达奚武等人通知一番,旋即便又说道:“太原王师旅虽胜,想必也损失颇重,因闻关中纷乱而急于转进,也的确是略显急躁。不如先遣一部军众往弘农相迎,并资以物料助其军用,待其士伍休整一番后再请入关?”

  众人闻言后,也都纷纷点头应是。他们眼下各自心情也都很纠结,随着李泰在河洛战胜齐军,外患已经不是首先需要面对的问题,内部的秩序调整却无从避免。

  正如之前李植所作出的判断,他们这些困守潼关之人也不敢与新得大胜的太原王为敌,但是又担心太原王就此回到关中执掌大权后,或许会作出一些不利于他们的决策。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当然还是希望能够稍作争取一个比较宽大的处理。

  听到斥候归报李伯山属众万余、颇有败乱之相,可见河洛战事应该也只是惨胜。故而将之暂阻于潼关关前,待到彼此接洽达成一个诸方都能认可的共识之后再将人迎入潼关,也算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于是宇文护便先安排一队兵卒运送一批物资前往弘农、算是释放一下善意,让李泰不要急躁进军,而他们众人则仍聚在一起商讨该要作何交涉。

  毕竟每个人的处境和位置不同,需求也就不尽相同,在没有了大冢宰统合群众的当下,想要达成一个共识还是比较困难的。

  然而当他们竟夜争论不休直至天光仍无定计时,随着朝阳逐渐攀高,潼关关城外突然响起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太原王威武!恭迎大王归国!”

  (本章完)

第941章 雄关难阻

  从弘农到潼关的路途上,枯败的草木尽被积雪所掩埋,雪层上又密布着各种杂乱的踩踏痕迹,放眼望去一派凋敝凌乱的景象。

  李泰在队伍中策马而行,思绪却是飞回了多年前自己同样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情景。

  那时的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便遭遇大军溃败撤往潼关。虽然如今的时令风物不同于那时,而原本他所骑乘的那头瘦驴也换成了如今胯下神骏威武的名驹,但氛围上还是颇有类似之处。

  之前的他因为担心关中的情势继续转劣,没有等待大军同行,只率两千精骑先行一步,通过新安、崤坂一路西行。

  当其部伍翻越崤坂、进入弘农地境时,沿途便不断的有溃乱卒众加入进来,这些人多是之前在弘农被冲杀溃散的败军之众,因为没有物资给养的维持也难远遁他方,只能游荡在弘农周边,又恐贼师未去而不敢前往潼关,直至李泰率部抵达此间,他们才争相依附而来。

  从崤坂到弘农这一路上,单单陆续依附而来的军众便达到了大几千人,由此亦可推想当日交战溃败之混乱。这些人员多是饥寒交迫、状态堪忧,李泰所部精骑所携带辎重本就不多,随着依附而来的军众越来越多,也难以立即给以救济,只能率领着这些卒员一起奔赴潼关。

  因受这些败军之众凄惶情绪的感染,李泰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当年败逃潼关的经历。只不过那时的自己也是这败逃群众当中的一员,同样随波逐流、身不由己,而今自己却成了这些军众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和大救星,行途中各种称颂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殷勤的恭维,以及那满眼的期待,也让李泰尤感他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当年的他还在困苦于如何融入这个时代,如今所要考虑的却是自己要将这个时代引领到何方!

  “阿郎,潼关到了!”

  前方探路的李去疾策马归队,来到李泰近前向他汇报道。

  李泰听到这话,一时间更生恍如隔世之感,他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眼望向前方的潼关关城。此时的关城上下旌旗猎猎、甲士如林,将士甲刀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李泰看看戒备严整的关城,又看看周围那些徒卒们渴望的眼神,他抬起手臂遥遥向关城一指,口中沉声说道:“告城中将士,孤无负关西父老所望,携众离散儿郎归国,关城守卫,速速出迎!”

  “太原王济危救亡、凯旋至此,关城守卫速速出迎!”

  周遭将士们纷纷昂首向对面的关城呼喊,而关城上下阵列分明的守卫们听到这话后,各自也都面露激动之色,但因军令所限,一时间仍然未敢踏出阵势、向前迎接。

  “白水乡徒同去百员,阵死廿三,太原王招归卅五,城头可还有乡亲?忍将儿郎拒在关外?”

  除了那些激动人心的报功声之外,另有许多败卒向着对面战阵喊话,那些凄楚沙哑的声音听在一众九死一生撤回潼关的将士们耳中,一时间也是倍感心酸。

  终于有人忍不住丢弃手中的刀枪,口中大声呼喊道:“太原王破敌扬威,某等败退之众安敢拒迎!”

  在各种呼喊声中,也不乏将士直向太原王所在奔跑而去,急切的呼喊询问道:“请问大王,我甘泉乡徒们可曾得救?”

  关城上几名督将原本还在纠结于是否要遵守军令继续据守城中,可当看到城前阵仗已经不复严整、军卒们纷纷离阵出迎,于是各自便也都将心一横,着令军士们放下兵器、列队出迎。

  原本经李弼、达奚武等诸位大将巡察布置的潼关关防,随着太原王师旅的到来很快就土崩瓦解。

  当城主府中的宇文护等人闻讯赶来的时候,便见到原本应当守据在防线内的将士们早已经开门出城,队列于太原王阵队前施礼相迎。而李泰则在前后亲兵的簇拥之下,整个人都沐浴在朝阳中,神情冷峻严肃的向着城头处望来。

  “太原王得胜归国,并在沿途救济诸多亡散之众,于情于理不可轻慢,的确应当出城相迎。”

  李弼望着这一幕也是沉默许久,而后便向着其他同样神情黯淡且尴尬的将领们摆手说道,然后自己率先走下关城城头,抬手屏退身后跟随的亲兵,来到关城城门前垂首而立。

  其余众将见状后,也都各自收拾心情,跟随在李弼的身后站立在关前作恭待状。

  这时候,李泰才在前后将士们簇拥欢呼之中策马来到关前,一直等到李弼上前一步抬手为其执住马辔,李泰这才翻身下马,面对诸将的作揖礼见无甚回应,视线在众人脸庞上划过一遍之后才最终落在宇文护脸上,口中则沉声发问道:“大冢宰灵柩何在?”

  “在、仍在城中,城主府正堂内。”

  宇文护已经被瞧得额头冷汗直沁,听到这问话后绷紧的心弦才骤得一松,忙不迭欠身恭声回答道。

  李泰闻言后便微微颔首,转头示意自己的亲兵入前接替仍在为自己牵住战马的李弼,然后抬手向李弼略作虚引,示意他和自己并行入城。

  李弼见状后便也走上前来,落后半个身位的与李泰一起走入城中。其他众将也都跟随在两人后方一起入城,而宇文护则疾行两步,紧随在李泰身后侧着身轻声道:“主上病情危重之时,仍然憾言未能亲见伯、大王……”

  李泰对此恍若未闻,只是阔步直行,宇文护见状后便也只能讪讪住嘴,本来颇有希冀的眼神又逐渐黯淡下来,垂首默然随行于后。

  城主府正堂中,李泰登堂后先是向着摆在堂中的宇文泰棺椁深作一拜,后方众将见状后也都跟随其后深拜于地,等到李泰站起身来的时候,后面将领们本待也跟随起身,却见前方李弼等几人仍然拜伏不动,本来已经挺起的上身便又连忙伏低下去。

  “梁郎你来,大冢宰使你传我何令?”

  李泰站起身后,又抬手将随军至此的梁睿招至近前,向他发问道。

  梁睿闻言后便又连忙将大冢宰之前的命令再转述一遍,等到他讲完之后,不待在场其他人发声,李泰便先叹息道:“得令之后,我即刻引部奔赴河洛,本以为可与诸位相会宜阳,不意潼关乃逢,事竟至此,诸位何以告我?何以告大冢宰?何以告抛尸于途的师旅儿郎?”

  听到李泰这咄咄逼人的问话,尽管宇文护也明白如今大势已去,但他作为宜阳方面的主要决策者,也是忍不住小声辩解道:“启禀大王,宜阳撤军事出有因。卑职等奉大冢宰遗命,确有固守宜阳以待援军之意,但、但大宗伯,与大司马却先……”

  他这话一出口,李泰眸光顿时变得更冷,他行至宇文护面前,垂首望着其人沉声道:“请问中山公,此二位大冢宰遗命授何职守?当时引众多少弃城而走?”

  “这、这……”

  宇文护听到这逼问顿时有些语竭,而当其左右张望想要请当时商议众人声援撤军非其一人之计的时候,旁边柱国达奚武突然开口说道:“大司马等离军之前,我亦曾与议,当时大冢宰病情垂危、不能视事,因恐国中滋生纷乱,大宗伯与我皆谏言大司马速速归国入朝镇抚群情。当时宜阳情势仍然严峻,我自请留守军中,大司马等西去何事则所知不深。”

  “大司空,你怎可……”

  宇文护没想到竟然遭到达奚武的背刺,须知宜阳撤军的时候可是众将一致同意,却没想到达奚武对此只字不提,反而为独孤信私逃行为做出了背书。

  然而他这里还没来得及斥问达奚武,另一旁的李弼也开口说道:“大司马行经弘农时,曾经传信与我相论此事,我亦认可大司马先行归国以定局势,却没想到本是持重之计,却遭小人横阻。幸在苍天未弃吾国,太原王力挽天倾,使我国运转危为安!”

  等到李弼发言完毕,不要说宇文护更觉惊诧,就连李泰也大感意外。

  他自知河洛战胜之后自己身上是有一层让人敬畏的大义,但也没想过能够单凭这一点就能慑服所有人,如果说潼关将士不敢将他力拒于外还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达奚武和李弼这两个柱国先后表态示弱折服就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了。

  须知独孤信弃军而走总是一个污点,这些人只要咬死这一点,那么接下来李泰追究战败责任的时候,只要还对独孤信的哀荣体面稍有顾及,那么对他们多多少少也要网开一面。

  可现在他们却主动放弃这一点,选择为独孤信遮掩,尤其李弼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并没有太大的责任,如今却将姿态放的这么低,就不免让李泰有些想不通。

  这让他不解的缘由,大概率还在关中局势上。由于潼关这里的消息封锁,他现在对关中局势的了解还只限于韩雄等人之前的汇报,最新的情况仍然未知。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沉声说道:“丧师失土,公等皆难辞其咎!我临危受命、暂掌军机,自大司徒以下,众皆夺职待审、归朝具闻,伱等可有异议?”

  虽然有些信息缺失,但却并不妨碍他先确立一个最大的主动权,掌握对包括李弼在内的所有人的追责权。

  “大冢宰本就遗命太原王执掌中外诸军事,大王既有裁断,末将决无异议!”

  这一次又是李弼率先发声,态度甚至都有些急切,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职权被剥夺,仿佛是想要赶紧确定某些事情。

  (本章完)

第942章 大王英明

  李泰见状后先是微微皱眉,但旋即便又舒展开来。

  他隐约能够猜到,李弼大概是想确立一个他受命于宇文泰的传承渊源,从而将原本中外府的一些人事传统保留下来。

  不过李泰本来也从不否认和排斥他受宇文泰的提携这一层渊源,包括这一次先是出兵河洛而后再转向潼关。他甚至都不打算宣告这一次宇文泰的东征是错误的决定,因为毕竟还有他反败为胜,只有宇文护等人违背宇文泰的安排、擅自放弃宜阳才引发中外府师旅一系列的溃败。

  因为一则李泰河洛大胜本身就让他的声誉威望再创新高,并不需要再踩贬摧毁宇文泰来标立自我权威。二则如果要否定宇文泰东征决策的正确性,那就需要对宇文泰的势力和影响进行一个非常深入的清算和拔除。

  关西政权可以说是宇文泰一手建立起来的,影响力可谓是渗透在了方方面面,如果李泰要跟宇文泰完全划清界限,那就要进行上上下下的大换血。可是如今关西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军事挫败,还能不能承受更加深刻的政治动荡和清洗?

  如果承认宇文泰的东征是失败的,对于刚刚遭受挫败的关西府兵士气也是一大打击,而且想要恢复起来也尤其的困难。

  尽管他也营救回来许多的府兵子弟,但仍有相当数量的关西儿郎死在这一次的征事中,必然会令其亲友悲痛至极。结果伤心未已,朝廷却告诉他们这一场征事本身就是错误的,是不应该发动的,那会直接让他们对整个府兵体系都产生质疑和不信任!

  许多人看李泰来到关西这一路崛起的经历,都觉得实在是太顺遂丝滑了。

  但李泰其实心里很清楚,他看似顺遂的崛起过程,包含着一次次的审时度势、一次次的把握机会,尤其是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绝对不贸然进行一些策略性的冒险,发动什么能力之外的挑战。

  对时代脉络有着深刻的认知,对每一次机会都能把握利用,确保自己一直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然后还有着自知之明,如果还一步一坎、步步危机,那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他也不能做到算无遗策、面面俱到,尤其是在后三国这种动荡频频的环境中,人心如同鬼蜮,大凡稍具志力之人,对利益的攫取,对规则的践踏,全都是没有底线的。因人心私欲滋生出来的变数总是让人始料未及,哪怕穷极智力也难以提防所有。

  就比如这一次他率军北上驰援,从独孤信出逃到宜阳溃败、以及关中种种纷乱,便都是他所不能预料的。

  但是好在他仍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仍然有能力收拾残局,比如此番在潼关直接被将士们开门纳入,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魅力惊人?

  哪怕并不是他,换了另外一个人,率军在河洛浴血奋战、力挽狂澜,将潼关关前的敌军引退并加以击溃,并且招聚解救出大量的亡散将士、乡亲儿郎,潼关将士们又有什么理由将其拒之门外?

  接下来,随着李泰对关中局势的进一步了解,他也渐渐明白了李弼等人姿态何以放的那么低。尤其是中外府之前向潼关宣告独孤信罪状的令书摆在案头时,整个厅堂中都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李泰视线在那罪状署名上一一划过,旋即便又抬眼望向堂内众人,见众人全都垂首默然,又望向宇文护沉声发问道:“中山公,略阳公如此行径是否自弃家国?”

  “略、略阳公狂悖任性,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确、确是罪大恶极,该当重罚!”

  宇文护又被点名,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又起身回答道。眼下的他是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内忧外困、众叛亲离,心中也再无半点凭恃。

  李泰听完宇文护的表态后便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他暂且入座,又继续倾听其他人奏报关中情势的变化。

  待到听完所有,他也算是清楚了李弼等人何以仍然困守潼关,一旦自己入关后便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老实说就这种局面,哪怕换了自己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上,怕是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方法。

  宇文觉和李植等人种种竭斯底里的做法,真是给人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特异美感。而这种混乱的祸根,其实从六镇兵变以来便一直存在于所有霸府政权之中。

  甚至从五胡乱华以来,对暴力的推崇,对规则的蔑视,谁更能摒弃道德和法度的约束,谁就显得更加强大。但其实越是上位者,越是需要规矩,因为你不可能永远强大,而暴力也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属工具。残暴如齐主高洋,身死之后,妻遭淫辱、子遭虐杀,也是一种报应。

  就比如眼前的李弼、达奚武等人,他们也曾是制造时势的一代人杰,可是因为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控,不再如以往那么强大,甚至连关中都不敢返回,而今更要跪伏在李泰足前,希望他能恪守一些人事规矩。

  只不过李泰所认同并遵守的规矩,与他们的认知还是有所不同。

  略作沉吟之后,李泰便开口向众人问道:“武泰旧年河阴之祸缘由所在,诸位可还记得?”

  堂中众人听到李泰这么说,脸色全都微微一变,望向李泰的眼神更是都流露出惊恐之色。

  北魏武泰元年,灵太后胡氏与其子孝明帝元诩矛盾渐深,灵太后为了能够长期执掌朝政,因此下毒鸩杀孝明帝,并以孝明帝新生幼女元姑娘为其嗣子继承皇位。大概是灵太后自己也觉得这一做法太过荒诞,因此在不久之后便改立年仅三岁的宗室幼童元钊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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