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79节

  他自从来到荆州之后,对于关中的人事关注度便不再像之前那么高了,精力大多都用在了对荆州的治理和开拓上来,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内斗也都是能避则避,偶尔作为一个看客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大多数时候则都不怎么上心。

  独孤信在被召回朝中之后,针对关中时局人事上的话语权也大大降低,偶尔有一些小动作也都无伤大雅。即便是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很少来打扰李泰。

  这一次他却主动派遣皇甫穆来专程通知李泰这一消息,显然是在独孤信看来这件事意义非凡,哪怕远在荆州的李泰恐怕也受到不小的影响,还是提前知晓比较好。

  皇甫穆将这件事情的经过和细节都讲述的很清楚,甚至连元烈在诸武库盗取的器械数量和种类都有涉及,而李泰在听完后心里也不免暗生猜测,只怕他丈人在这件事情里也不能说完全的清白无染。

  倒不是说独孤信也与元烈或者说其背后的皇帝元钦同谋,但估计也得有个知情不报或者推波助澜之嫌。

  这也不是李泰乱搞阴谋论,而是独孤信既有这样的条件、也有这样的动机。

  此事发于六坊禁军之中,而独孤信也曾担任过领军将军,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独孤信在领军位置上时,当时的皇帝元宝炬和诸元魏宗室也有拉拢镇兵以制衡宇文泰的需求,双方属于是双向奔赴了。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李虎长期驻守长安,讲到对京畿诸武装力量的影响,那也是深刻得很。如今李虎虽然不在了,但一直与之互动密切的独孤信对其留下的人事关系有所接收也是很正常的。

  按照皇甫穆的说法,元烈他们盗窃武库军械可不是一时兴起的事情,而是从宇文泰自陇右返回以来便开始,酝酿了长达几个月的时间,一直到最后作死的去盗窃具装重甲这样的重要军械才暴露出来。

  长达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有禁军人事调度混乱的缘故,但是在关键位置上必然也会有人帮忙掩饰,才能让这件事保密这么长的时间。

  独孤信倒是没有直接加害宇文泰的动机,毕竟如今他已经是高居柱国之位、势同等夷,如果要挑战宇文泰的权威,那也要面对其他几位柱国的敌对,风险实在太高。

  但如果说他无意中得知此事却选择隐瞒不报,乃至于在一些难以分辨的地方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帮助,这估计他是能做得出来的。

  因为无论元烈等人谋计成或不成,都能加强他们这些柱国的存在感。

  如果元烈等人当真袭杀了宇文泰,那出面主持大局的也绝不会是皇帝和元魏宗室,而是他们这些柱国。如若谋事不成如当下这种状况,为了以绝后患,宇文泰必然也要获取他们这些柱国的同意和支持,才能直接针对幕后之人加以制裁和报复。

  事情也的确如此,就在中外府下令处决元烈之后,宇文泰便将诸位柱国都邀请到华州来,针对此事进行商讨。虽然在日常军政事务的处理上,宇文泰自己就能进行决断处置,可是上升到如此政治高度,那他就必须要与众柱国们统一声音,不敢独断专行。

  “今大司马正在华州共诸位柱国商讨后计,因觉此事有必要告知太原公,故而派遣卑职前来相告。”

  皇甫穆一边将独孤信的亲笔信件奉给李泰,一边又继续说道:“大司马观宇文太师之意,似欲行伊霍之事。但先帝享国亦久,群臣感恩戴德,荫泽未竭,如若陡行险计、贸然用强,恐怕会生不测之祸,事情仍需慎计……”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虽然元魏皇室久为傀儡,但却并不意味着就全无荫泽可恃。

  元宝炬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元钦也是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不要说活生生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泥塑木雕的牌位拜了这么多年,在人心中也拥有了不俗的影响,骤然将之毁弃掉,也会给人心里造成巨大的冲击。

  不说西魏这边,就连东边高洋在经过了父兄两代的铺垫、最后要行篡代之时,都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对宇文泰而言,当今皇帝那件黄袍是你给披上的,如今你又要把它扒下来,没有一个理由说服大家,那也等于把你自己说过的话当屁放了。

  “大司马着卑职转告太原公,观此情势,来年国中必有大动。太原公并非立朝要员,倒也不必涉此不臣之议,但能为国镇守边地无失,便已经是臣节无缺!所以太原公若有归国之想,暂时不必急归。”

  皇甫穆又望着李泰小声说道:“卑职心内亦有窃计,太原公功勋卓著、宇内共知,大可不必经历此事以扬威邀宠。”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多谢皇甫长史良言相赐,我既然受任于此,便应专于此间,国中人事纷扰,非我能够分理周全。”

  他倒也不是爱惜自己的名声而不愿参加这种废君之议,只是正如皇甫穆所言,这种事即便他参加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这真要是个什么好差事的话,宇文泰也会召其两个侄子归国处理,大几率轮不到自己上。

  更何况,之前的蜀中事情已经搞得彼此间有点不愉快。如果宇文泰能够成功统合国中意见并顺利完成这一次的废立之事,那威望必然大涨。

  不是生活在古代君权社会,那就真的有点想象不到废立皇帝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就连侯景这么不讲规矩的人在打了败仗逃回建康后,都得搞个废立玩玩来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严。

  一场废立哪怕仅仅只是更换一个傀儡,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局势和秩序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宇文泰有什么蓄谋已久的计划,必然也会趁着威望大涨的这段时间来加以推行。

  所以李泰也是想着要在这个时间段老老实实躲远点,别去宇文泰面前瞎溜达,以免刺激到宇文泰提前给自己上点套餐玩玩。

  随着这一次废立完成,那西魏最高权力向宇文家转移的趋势就更明显了。毕竟西魏这几个皇帝,孝武帝是大家合伙弄死的,元宝炬也是大家商讨推选的,元钦则是继承自其父,但是接下来的皇帝就是完全遵照宇文泰的意愿才得上位。

  尽管这件事现在还没成,但看独孤信特意派遣皇甫穆过来也只是交代自己躲远点、别被崩了一身血,可见在西魏国中也是没有什么强硬的阻力。元魏皇室的尊严,又一次成了彰显宇文泰权威的工具。

  虽然李泰早知道这样一个趋势脉络,但当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心里也不免酸酸的,果然老板在我拼命苦干之下开上了路虎、玩上了XX。

  皇甫穆并没有在荆州久留,又和李泰一同入内府去向妙音娘子问好,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奉上并转告了她父母家人的口信,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得知今年又不能回到关中过年访亲,妙音多少是有些失落。荆州虽好,但终究没有亲友相伴,夫郎也常常忙于军政事务而无暇给她更多关注,不免让这天真活泼的娘子暗生闺怨。

  李泰将此一幕看在眼里,特意将一些年终事务集中在腊月上旬处理完毕,一些不太紧要的则就暂且延后,又安排长史崔谦回国拜年,剩下的时间里便整日陪伴着娘子,或在府中腻歪,或是外出游猎玩耍,也给自己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年假。

  但是有的事情并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尤其如今的李泰功高位重,荆州总管府的体量势力又这么的大,无形中便与方方面面都产生牵扯,很难做到独善其身。

  这一个新年虽然舒舒服服的过去了,并且在年关之前还收到了王僧辩使人送来的捷报,也让李泰心里为之高兴几分,总之北齐倒霉他就开心。

  只是在过了年后,事情就变得有点不对劲,荆州本地还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但是归朝拜年的崔谦迟迟不见回转。到了正月下旬的时候,原本担任雍州别驾的宇文深出任淅州刺史,并且来到穰城拜访李泰。

  淅州因为地处武关出入通道,虽然辖区并不辽阔,但位置却很紧要。之前崔猷担任淅州刺史,在其离任之后,由于关中与沔北之间物资流动频繁,因此李泰向中外府请示以其长史崔谦行淅州事,也获得了中外府的同意。

  可是现在中外府又在没有和李泰进行沟通的情况下委派宇文深担任淅州刺史,这就不免让李泰心生警惕了,中外府这是要干啥?

第770章 长孙入府

  2023-11-30

  尽管心中有些不爽,但这也属于中外府的正常人事任命,起码李泰是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予以反对,只能在府中招待了宇文深一番。

  宇文深此番到来,态度倒也谦虚和蔼,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要跟李泰对着干、打擂台的意思,甚至还主动请求李泰为其举荐一些荆州当地人士来充任其府佐。

  对此李泰也并没有客气,直接挑选了门生杨钰等十几名总管府佐员让宇文深带走。如果宇文深只是故作姿态,那这十几人免不了被投闲置散,如果真的将这些人委任在重要岗位上,那宇文深这个刺史也就差不多被架空了。

  虽然暂时还想不明白中外府作此安排的目的,但明显不是什么善意举动,所以李泰也想试试宇文深真实心意如何。

  崔谦这个原本的总管府长史还没有回来,宇文深这个最新任命的淅州刺史却已经入镇,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有点蹊跷。

  于是李泰便着令驻扎在穰城的军队南下新野进行集结,而他也将总管府人事进行一番调整,事务分付诸曹,自己则准备离城巡察诸边。

  只是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动身,中外府又有使者来到穰城,竟然是宇文护,同行者还有长孙俭。

  “伯山,阔别多时,你可安好啊?”

  来到城内总管府前,宇文护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看着有些惊愕的李泰大笑说道。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竟然能够于此得见萨保兄,若非萨保兄风采更胜往年、大异于旧时所见,我还以为是梦中相见呢!”

  李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望着神情语气有些夸张的宇文护笑语说道。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多少有些不自然,老实说他心里对于此番来到荆州多少是有点犯嘀咕,尤其是在见到李泰之后不免更加忐忑,要靠着夸张的笑容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接着李泰又和长孙俭寒暄几句,然后便引着一行人行入府中直堂。

  当宇文护行过总管府前庭时,看到陈列在外的一些甲械行李,便忍不住发问道:“观此阵仗,伯山莫非是要出行?我等此番到来,扰了你的行程安排罢?”

  “的确是有一些事情安排,但事务长做长有,萨保兄这稀客却难日日款待。暂且偷闲半日,以待贵宾!”

  李泰听到这话后又笑着说道,眼下未知他们来意,当然是待客比事情重要,可待会儿要是谈话让他不爽了,你们边儿去喝风吧,老子还有事情要忙!

  听到这话后,宇文护和长孙俭对望一眼,彼此眼神略作交流。李泰在前冷眼回望,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猜测。

  入堂坐定之后,彼此又是略作寒暄,然后宇文护又望着长孙俭说道:“此番同行来访,我与长孙公并有要事,只是相较而言,长孙公的事情更显急迫一些。”

  长孙俭听到这话后便自席中站起身来,行至李泰席前深揖然后作拜,不再是日常相见的礼节,而是下属拜见上司。

  “长孙长史何以为此?”

  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些许,但当真正见到长孙俭作此礼节的时候,李泰还是直从席中站起身来,垂首望着其人有些不悦的说道。

  “卑职旧年亦久事荆州,但却碌碌无功,此事太原公亦知。自太原公出镇以来,卑职每有往返此间,所见人事风物日新月异,让人惊喜,让人舒畅!而卑职也每感丑拙,本以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当见到太原公兴治此乡,才痛感往年大误这一方水土!”

  长孙俭讲到这里,脸色已经是一片羞惭,旋即便又沉声说道:“之前羞愧不能疏解,竟还狭计太原公功亦寻常。但事实如此、高下分明,岂一己愚计能够遮掩?唯今只盼太原公能够容此丑物于府,让卑职得覆贤羽之下仰承声令、调治此乡,营张新功、遮我旧丑!”

  眼见长孙俭姿态摆的这么低,宇文护不由得便皱了皱眉头,旋即便也站起身来,向着李泰说道:“伯山伱久处外镇,对府内人事多有生疏,或是不知长孙公每与人论时流才能功勋,必推伯山为首。推崇之意无从掩饰,就连我这样久已甘拜下风之人闻此盛赞,也都颇感嫉妒呢!”

  李泰听到这话后,眼皮一翻瞧了宇文护一眼,你这家伙啥度量我又不是不知道,看牛羊吃草吃得欢你都得凑上去啃一口证明自己胃口好,主打就是一个要强,嫉妒我还是多稀奇的事?

  他绕过席案,弯腰去将长孙俭搀扶起来,同时口中说道:“长孙长史作此言论,实在是让我愧不敢当。治事立功,在于前人积累、后人奋发。旧年国力寡弱、边情围困,若无长孙长史镇抚于此,荆镇恐非我有,沔北更无我立足之地。薄古厚今,实在是偏颇之议,长孙长史实在不必以此自惭。君若更有良策妙计施于当下,我推位让贤亦无不可,何须长史自贱来求!”

  “不、不,卑职绝无此意!太原公功勋卓越,众所周知,荆州得于所治,乃州人之幸!当世之人,谁敢自言能更胜太原公于镇,卑职亦绝不屈服!此意至诚,却困于言……”

  长孙俭听到这话后脸色又是一变,忙不迭又作拜于地,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旁边宇文护见到这一幕,有些酸溜溜的轻哼一声,接着便望着李泰说道:“年前崔士逊入府禀事,主上感其辅佐伯山、任劳多年,相与论事,越发重其才情,所以邀与同游、巡察河防,并欲以州事相托,加以华州长史。然其仍念伯山有乏能者相佐,故而长孙公自请代之,伯山觉得长孙公是否才堪代之?”

  听到宇文护这么说,李泰心内暗叹一声,事情果然如此。

  崔谦返回关中后便久久没有返回,也没有音讯传回,李泰便意识到了不妥。过去这数年间,崔谦先是担任州府长史,又是总管府长史,对于总管府政务用心用力比李泰还要更多,当然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撂挑子另谋高就。

  现在看来,估计是被宇文泰限制了其与外界的交流,让彼此间交流不通畅,来完成荆州州佐更换的流程。

  听到宇文护这明显有点挑拨意味的话语,李泰当即便笑语道:“若是萨保兄请辟,或许还要付以诸公议论。但若是长孙长史,主上尚且府事尽付、待以上佐,我推位相让都可,更不要说纳作幕僚。

  只是主上既然将长孙长史出荐于我,我若不能更以壮功报之,不只辜负主上这番恩用,更加埋没长孙长史的才器啊!倒想请教萨保兄,依你所见,来年作何预谋才算是可以共此相匹配的大功?”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张张嘴干笑了两声,然后才又说道:“伯山你智计雄壮,向来能人所不能,我这俗人浅薄的胸怀,实在不知你的深谋远计啊!”

  他当然清楚这件事会极大的触怒李泰,所以当听到其人那按捺不住情绪的语气后,也没有针锋相对的予以回击,而是稍作低头。

  李泰又看了宇文护一会儿,见其侧过头去不说话,这才有些无趣的收回视线,又弯腰将长孙俭搀扶起来,同时口中说道:“长孙长史能来共事,我扫榻以迎。长史不必复言前事诸类,府中群众志力俱壮,不畏人事艰深,只恐壮志不遂!就连我都要勤奋不懈,才能策驭群雄、并驰于事。长史来此,左右绝无掣肘,功过俱因本心,如若落后于人,宜加自勉!”

  “这正是卑职所贪羡的……一定不负太原公勉励!”

  长孙俭闻言后便又用力的点头说道,他也自知此番任命是违背了李泰的心意,所以态度表现的尤其诚恳,内心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此任上真的有所建树,而非限于复杂的人事斗争中,成为拖累总管府发展的一个障碍。

  所以当李泰表示不会有什么人事纠纷和掣肘加之的时候,长孙俭心内也是一宽。荆州前后差距明显,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尽管心里也已经承认李泰才能远胜于他,但也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稍微拉平一下差距,而不是被人讲起就感叹有着云泥之判。

  长孙俭代替崔谦出任总管府长史这件事,算是卡在李泰底线边沿的一个试探,起码长孙俭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果是宇文护的话,那就是纯粹的恶心人了,逼着人掀桌子。

  接着,李泰又望着宇文护说道:“长孙长史的要事,我已知晓。那萨保兄此行又所为何来?”

  (本章完)

第771章 归国立君

  2023-11-23

  “我此番前来,家事一桩,国事也有一桩,只是不知伯山想要先听哪一桩?”

  大概是见到李泰默认了长孙俭代替崔谦出任总管府长史一事,让宇文护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下来,居然有点俏皮的卖起了关子。

  李泰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更生几分不妙之感,大家现在这个关系,有什么家事值得特意跑上这一趟?难不成你家有事喊我吃席啊?

  “并不是不愿与萨保兄亲昵言事,只不过先公而后私乃为人臣者本分,还是应当国事为先,有劳萨保兄详细道来,我洗耳恭听。”

  李泰这会儿没有心情配合宇文护卖关子,直接正色说道。

  宇文护见其如此神态,便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自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书信,一脸严肃的两手递交给李泰,并且说道:“主上有书令一则着我呈送伯山,伯山阅后若仍有疑难不解,我再详细解答。”

  李泰见状后便也接过这一封信来,解下腰间裁纸小刀将信封割开,掏出这信件快速浏览一遍之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信中所说的事情同年前皇甫穆赶来荆州告知给李泰的事情一样,说的就是去年尚书元烈谋害宇文泰未遂一事。只不过案情没有皇甫穆讲述的那么详细,但是处罚以及为何作此处罚等等,则就给了一个比较清楚的解释,似是特意为了向李泰说明一样。

  但这件事只是一个铺垫,为的是引出后面废帝一事。除了元烈这一件事之外,宇文泰在信件中还列明了一些其他废帝的理由,当然最有重量的还是后面诸位在朝大臣、尤其是几位柱国同意废帝的奏书摘抄。

  总之,这一封书信就是宇文泰在向李泰说明废帝的原因和理由,并且表示此事并非宇文泰独断专行,而是获得了在朝众多大臣的认同,是他们朝中诸方势力已经达成的一个共识。

  李泰虽然早就知晓此事,而且乖乖的留在荆州不去瞎凑热闹。但是凭他如今在西魏国中的势位,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不知会他一声,所以他对此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但在这封信的末尾,宇文泰提出的要求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信中表示二月中旬便会召集在朝群臣,正式宣布废黜当今皇帝的决定,并以先皇元宝炬另一子齐王元廓登基为新的皇帝,宇文泰希望李泰能够回朝参加新皇登基大典。

  李泰当然不想回关中去蹚浑水,去年独孤信也派皇甫穆过来建议他不要回去,但却没想到宇文泰却让宇文护专程来跑上这么一趟邀请他回去参加典礼。

  虽然书信中宇文泰的措辞比较温和,是商量建议,希望他能回去。但这正封信件,宇文泰的口吻都是不厌其烦的解释,所要表达的也无非是想要获得李泰的认同。而且就连一些朝臣们各自发表的意见都抄录在信中,可见态度还是比较诚恳的。

  如果李泰不回去,那会不会就是内心里对此隐有抵触、不认可宇文泰和群臣们所达成的这个决议?

  李泰又将这封信细致的阅览一遍,脑海中也认真盘算起来。他虽然不想回去搅合,但也并不是一定不能回去。可是现在宇文泰针对沔北搞了这两桩人事任命,就不免让他怀疑此番召他回朝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一方面让宇文深把守武关、不让荆州人马长驱直入,另一方面又派遣长孙俭出任荆州总管府长史,现在又要把自己召回关中,李泰哪怕再迟钝,也不免会多想一些,特码的是不是要把老子也一块给收拾了?

  想到这里,他望向宇文护的眼神又变得不善起来,心里盘算着难不成真的要掀桌子反了、搞新和联胜?宇文泰肯定也明白这么做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却还派宇文护过来送信,难道宇文泰也已经未卜先知、看透了宇文护这小白眼狼的本质,特意给自己送过来做窝料?

  宇文护当然也知道信件中的内容,虽然他猜不到李泰已经在盘算要拿他去哪条河沟里打窝了,但也明白那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神明显不是在考虑待会儿招待他吃什么。

  他干咳两声,压制下心中的不安,旋即便又说道:“此事内中曲隐甚多,伯山你久镇荆州,单凭书文描述想必也难了解全部。所以归府这一路上我都会与伯山你同行,你无论有什么疑惑都可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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