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三家仅仅只是各家户里丢了一个人,借着新使君应急的安排,守住一处土台便分走了将近三万匹绢,这怎么能让人接受?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当这个数字公布出来的时候,事情顿时就变了味道。
这将近三万匹绢花出去,哪怕已经将那三人完好无损的解救出来,都会让旁观者们感到不值,更不要说他们钱散出去了,人却仍然还不见踪影!
那三人眼见周围群众全都怒目以视、群情激涌,一时间也都慌了神,未及开口,额头上冷汗便涌了出来。
坐在上方的李泰却抬手重重的敲在案上,望着堂内众人沉声道:“你等群众稍安勿躁,勿因闻耗重货而情急难控。这些物料散出也是益及群众,但能有助于事,也不谓可惜!”
说罢,他又望着那三人说道:“究竟悬赏获知到什么讯息,你们从实道来,不得隐瞒!这事情是我授你几家,若让群众知我错眼识人,你等各自小心!”
“使君饶命!使君饶命……”
那三人已经是惊恐不已,当再听到李泰这杀意凛然的话后,心防顿时告破,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嚎哭乞饶起来。将近三千条情报讯息,他们就算能编的出来那也记不住啊!
李泰瞧着堂下这三人,心内也不由得暗叹一声,他给这三家安排的情景实在太过考验人性,能够经受住考验的着实不多。但这三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案子做的这么大,也足见他们的胆大与贪婪。
“本以为你三家痛失至亲,一定会精诚于事、决不懈怠,故而将事情尽皆委之,却不想纵情贪婪,全然不顾亲人死活。国中自大行台以降,官长皆赞我精明善治,但此番却因你等几个鼠辈而遗笑人间!”
李泰愤然起身,指着那三人怒声喝骂道,旋即又指着在场群众沉声道:“谋而失算,着实让我汗颜。但我想请问你等在座诸位,究竟是这三人乖张不群、贪婪无度,还是沔北民风如此?”
这话说的便有几分地域歧视之嫌了,堂内众人闻言后虽有羞恼,但看到那活生生的例子,一时间也有些无从辩驳。
堂中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宛县县令杜照徽突然站起身来,先对李泰深作一礼,然后才又说道:“地有肥瘠,田有稻稗,水有清浊,人当然也有善恶!沔北此乡虽然久遭战乱、教化断续,但乡人亦明德尚义、尊亲爱友。
区区几名丧德负义的乡贼,实在不足以论证乡俗民风之优劣。某等官民皆仰使君宣风教化,自此以后,乡德民义皆决于使君,使君教善则民善。若再有邪恶杂生,法不禁之,众亦唾之!”
“杜明府所言,德言矣!区区二三盗夫,的确不足以目为州郡之耻!”
听完杜照徽这一番话,李泰皱起的眉头才略有舒展,转又望着负责城防治安的防城大都督窦炽说道:“即刻查封这三家宅邸族地,不准一端库物赃款流出于外!凡所有涉族人,一概不准放过!”
那三人听到这话,各自又忍不住悲鸣呜咽起来,但是他们的贪婪都已经触犯众怒,群众将其惨状看在眼中也并不觉得可怜,只是倍感憎恶。
如果站在道德的视角,李泰这件事的确做的挺不地道,贼喊捉贼、钓鱼执法,刻意的用巨资去诱导人犯罪,实在有违一州父母官这样一个身份。
可问题是,如果用正常的方法手段,他能这么轻松的解决这些盘踞地方多年的豪强?也学他前辈长孙俭一样乐呵呵的跟这些土豪们做朋友,你们只要不造反我就不干涉你们?
这三家监守自盗、贪赃巨万,所谓的悬赏救人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三人究竟下落何处、是生是死,群众们也早已经不再关心,毕竟就连他们各自的至亲族人都觉得钱比他们重要。
将近三万匹绢绝对是一笔巨款,短时间内想要流通花费出去也非常困难。窦炽奉命查抄这三家之后,大部分的赃款都被追回,若再加上他们各家本来就有的积储,都还富余有剩。
毕竟这三家豪强本来就是州内大户,资业分布跨郡过县,单单尽数封查就花了几天的时间。正因家业势力如此雄厚,他们才敢在李泰入境伊始便不给面子。
仅仅只是解决这三家,当然不是李泰的最终目的。三家资业虽然可观,但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在他将前刺史泉仲遵礼送出境,并且派遣使者随其一同返回华州奏报出征襄阳事宜之后,趁着这件事情热度尚未消退,又将众属官与诸豪强代表召集到了州府中。
众人来到州府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堆放在州府大院里从三家当中查抄出的那些钱绢财货,不免又都惊叹不已,感觉这半辈子里看到的钱财,都没有这位新使君到来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见到的多。
这么多的财货公然堆放在州府院子里,也不免让人心生好奇这位新使君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待到群众再齐聚堂中、各自入座,李泰便叹息说道:“杜明府前言自此以后乡德民义皆决于我,近日来频作思省,也感触颇多。前者错信恶徒、所托非人,这是不容矫饰的事实。恶徒出于乡里,于众乡人而言也是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亡羊补牢,事犹未晚,我生性坦率,不善矫饰,今日召集众位于此,便是想请教众位乡贤,乡里有什么危困亟待解决,让我能为州人排忧解难?堂外资物曾存于贼户,我绝不会再吝啬收藏、污我府库,只希望能够善用物料,解民倒悬,乡野馨香胜过库藏殷实!”
众人听到这话后,顿时又嗡嗡议论起来,只觉得这位府君莫非跟钱有仇?之前是各种挥洒豪掷,如今总算见着回头钱了,却又召集群众请教该要怎么花出去!只不过究竟什么乡里事情能够耗使这么多的财货,他们一时间倒也没有一个主意。
又是那位杜县令率先起身说道:“使君德如日月,实在是令下官钦佩万分!当下州境之内确有一事亟待处理,穰城西境有六门堰水事,乃前汉召公所造、截流淯水所设池堰,可溉穰城、新野等诸县数千顷沃野良田,今却年久失修,渠池壅塞……”
李泰瞧着这个侃侃而谈的杜县令,满意的点点头。
出于整治洛水的成功经验,再加上古代社会的水利工程对农耕的重要性,他也将此当作自己兴治沔北的突破口。先借这个杜县令的口试探一下群情如何,如果不如预期的话,那就得继续上猛料了。
第548章 诸方竞标
2023-07-18
东汉张衡《南都赋》,极言盛赞南阳之繁华富庶,而这也的确是南阳地区历史上最为高光的时刻。
在中古时代的农耕社会,任何地区想要获得长足的发展、变得繁荣昌盛,最根本的就是农业要发达。农业是百业之根,农业昌盛才有百业昌盛。
南阳的发达自然得益于其优越的地理环境与资源,而能够将环境资源充分开发利用出来的则就是水利。古代凡所农耕发达的地区,必然存在着优秀的水利工程,比如关中的郑白渠、蜀中的都江堰等等。
南阳的繁荣发达同样离不开这一点,西汉时期的南阳太守召信臣便是有史所载最早的在南阳系统性的修建水利工事的地方官,于其任内在南阳地区修建了包括六门堰在内的几十处水利设施,使得南阳地区具有了系统化的水利灌溉设施,对于区域发展可谓是居功至伟。
东汉时期的南阳太守杜诗,在前朝基础上对治内水利设施大加修缮,并且发明创造了水排等各种水利农用机械,进一步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南阳能够成为繁荣富足的汉之南都,这前后两位良吏功不可没,故而南阳人称颂为“前有召父,后有杜母”,州县临民官被称为父母官,也是因此而来。
但是伴随着东汉政权的衰落,南阳便也不复南都帝乡的风光,除了东南末年出现一个据此而起的袁术之外便无可称。等到了魏晋时期,也仅仅只是北方政权的屯田区之一。
北魏夺取沔北之地后以此设立荆州,但也只是将此当作与南朝对峙的前镇,并没有用心的恢复促进南阳地区的农耕生产。
李泰如今所接掌的南阳地区,可以称得上是这一区域衰落的最低谷时期。就拿一个最基本的人口指标来说,如今的荆州在籍只有八千多户、合四万多人。
这一数字乍看倒也不算太少,但是要知道南阳在东汉全盛时期人口是达到两百四十多万之巨,汉末袁术时期此地也仍有民一百多万,哪怕是南朝宋蛮人大进时期,仍然有民八万余。
换言之在西魏统治下的荆州,气质也非常符合西魏政权的一贯形象,除了一个穷壳子啥也没!
一方面是辉煌无比的过往历史,一方面是无比糟糕的狼藉现实,李泰也深知想要逆转区域颓势,将南阳从这低谷之中给拔出来殊为不易,注定是任重而道远。
万事开头难,只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才能事半功倍。南阳地区的破落原因是多方面的,最关键的则莫过于战乱对生产力和生产环境造成的破坏。
如今李泰先凭出击襄阳震慑南梁,而东魏却仍还困于侯景叛乱和南梁北伐之中,就连颍川的王思政都得排在后面,自然无暇顾及荆州。
所以李泰也在自己心里暗暗树立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让州府所掌握的籍民人口起码要达到十万众,并起码要掌握五万顷以上的良田。
这两个小目标,哪一个都不怎么好达到。加上从樊城迁来的近万军民,倒是让州府所管人口增加到五万众,但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想要翻上一倍,除非是战争或者是进行比较彻底的扩户授田,否则非常渺茫。
至于如今州府所能掌握到的土地,则还远不足万顷,距离李泰的小目标差距则就更大了。
当听到杜照徽建议将这些钱货用于修整六门堰的时候,在场群众们反应却不甚热烈,虽有零星几人发声附和,但绝大多数都仍然保持沉默,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众望所归的提议。
李泰将众人反应收于眼底,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对此需求不大。
须知南阳盆地在全盛时期所能承载的人口可是两百多万,所以才需要发达的水利系统来促进农业发展。如今即便境内存在着大量荫蔽的人口,加上编户籍民,估计也绝不会超过二十万。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承载的人口却缩减了十多倍,对于水利设施的需求自然就大大降低了,单凭境内自然存在的河流自然灌溉,应该就可以满足当下的人口规模。
常年的战乱动荡,也让这些地方豪强们没有扩大生产规模的需求。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像李泰这种穿越者一样反骨横生、时时刻刻都想自己创业颠覆政权,大部分乱世中人求的也只是一个安生罢了。
这些豪强们满足现状,李泰却不满足,尤其是心知南朝将要大乱,届时江汉地区将会有大批的难民为了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
如果沔北地区的配套设施能够准备充足,必然是能够接纳大批流人,让区域内的元气得到极大补充,也给这些可怜的江南百姓们提供一个庇护地。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人再作表态,便摆手阻止了还待发声力劝的杜照徽,旋即便笑道:“杜明府所言的确是深切乡情,水利万物而不争,若乡德若此,孰言不美?但破土用工,难免役重,一旦过甚,便是虐民。”
众人听到这话后,便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要比之前的态度积极一些。
毕竟他们本身没有太大的水利需求,又深知州府人物匮乏,哪怕是有这位新使君出资,具体的役用人员想必还要境内诸家分担,当然是不怎么乐意没事找事。
如果说的再透彻一点,那就是他们对于当下的乡情秩序比较满意,并不怎么乐意官府插手调整改变,就算是好的一方面也都心怀警惕。
“下民易虐,苍天难欺!即便是调理地气,但却有失人和,那也不谓仁政。诸位皆地表雄杰、乡义表率,自非寻常庸拙下民,不知可有两全之法教我?”
李泰又望着众人笑语说道,而众人听到这话后则连连摇头摆手,不敢承受这夸奖,免得为了一时虚荣而招惹麻烦于身。
见他们颇有默契的反应,李泰便又暗叹一声,不论他们之间乡情是好是坏,可是自己来了,这种默契的氛围可就要荡然无存了。从此以后,荆州此地只能存在着他自己的规矩。
他从大行台那里学到,无论个体再怎么强大,最好的斗争方式从来都不是对抗群众,而是让他们内卷起来。
“诸位太谦虚了,克敌制胜、宣政执法,你等或不及我。可若讲到洞悉乡情、节恤民力,我则不如诸位远甚。今日杜明府所言修缮渠堰的善事,我是非常愿意施行,虽有资财任使,但却智力有困,不知该要如何体恤民力,此事便需借仰群智了。”
讲到这里,李泰便站起身来,缓缓行至厅堂门前,指着堂外那一堆财货又说道:“在座无论是官是民,谁能助我重修六门堰而不惹积民怨,堂外物料尽皆与之!”
“使君所言当真?”
李泰话音未落,堂内群众顿时嗡嗡议论起来,更不乏人神情激动的冲上前来追问确认。
瞧着这些人神情踊跃激动的样子,李泰又不由得暗叹果真人为财死,赔本的买卖没人干、杀头的行当抢着做。外间那堆财货上,三家的血水都还没有晒干呢,顿时又成了其他人争抢的目标。
“敢问使君,所言修缮六门堰事,是只限城东的池堰还是包括贯穿三县的渠塘?”
又有人发问道,确定一下工程具体大小,如果是后者那工程量实在太大了,足足数百里的渠塘有的完全已经破损不见,耗工耗料都非常惊人。
可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买卖可就大有可做了,须知外间可不止是州府的将近三万匹绢和那三十斤金子,还有三家土豪他们数代人几十年所积累的财富啊!
李泰自然不会负责具体的工程讲解,见到他们全都对此流露出兴趣十足的样子,当即便决定由长史崔谦、率先提议的宛县县令杜照徽等组成一个官方的招标机构,凡所感兴趣的人家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方案,最终由官府挑选最优的一个方案交付施工。
这种官民合作的方式顿时也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尤其本就对这工事感兴趣的人家,更是频频发问、了解细节,而李泰也都耐着性子一一为他们讲解。
想要让鱼儿上钩,饵料自然就得下足。这么大的工程量,也并不是所有豪强都能吃得下的。眼见那些实力小却又对此颇感兴趣的人愁困不已,李泰还热心的建议他们可以几家联合来投标。
(本章完)
第549章 名门之后
这一次聚会向群众公告州府招标修堰的计划和具体流程后,李泰才让诸家各自散去。至于那些财货当然也不能露天摆放着,便在城内则一空库房暂且收存其中并严加看守。
荆州州务百废待兴,除了通渠修堰的大计之外,州府内基本的人员结构也都需要重建。
尽管泉仲遵之前多将州职分授众豪强,但州府属吏的位置任命不多,一则这些位置总有个人能力的要求,二则这些职位听起来也远不如太守、县令又或戍主、城主等名号响亮,并不符合豪强们的审美观。
李泰从关中带来的属员不少,正好可以填补上这些位置。而且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从樊城带来的近万军民中能够识文断字的同样不少,数量达到了五六百人之多。
这也足见南朝的文教要远远强于北朝,北朝许多镇兵大将都还是文盲一个,但南朝许多平民走卒都能识字写文。这些人已经算是比较高端的人才了,只需要进行一些格式规矩的培养,就可以充实进荆州行政系统中来。
有感于此,李泰倒是生出一个兴办州学的想法。身为一州刺史,宣风劝学本就是本职工作之一,而且也是泽被一方、加强影响力的最好方式之一。
还有一点,那就是州府后院那点园圃实在不够他老子翻耕折腾的,李泰总也不能把他老子赶出去垦荒,找点有意义的事情让他父亲获得一些成就感,总比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强。
至于说将他父亲送去华州,李泰暂时倒是不考虑。相聚以来据他所见,他这老子虽然历经磨难,但却城府长进不大,不说老天真,也有几分赤子之心未泯。
国中如今情况同样暗潮涌动,就连李泰都避在一边,他老子若是前往必然会成为一个焦点,未必能够应付得了。
而且等到州务告一段落,他还要加强跟襄阳之间的联络和合作,有他老子这一层关系和人脉,彼此间交流起来也能顺畅一些。
州府人事重组大可以交付给崔谦,李泰则抽出身来,在杜照徽等几名荆州本地人的引领下对境中水事情况实地考察一番,全方位的确定一个基本的休整计划。
“沔北诸州郡之间,河渠水流虽然不乏,但皆以淯水、沘水为之宗流。只要能够将此二流调理顺畅,则全境旱涝之患都可大得缓解……”
杜照徽作为最早依附李泰的荆州豪强之一,对于其人命令自是恭敬服从,当得知李泰有意调理境内水事的时候,便也用心的了解一番,如今讲解起来也是如数家珍。
对了,这杜照徽也是京兆杜氏的族人之一,同襄阳的杜氏兄弟还属于同族。不过京兆杜氏本就族流众多,从胡亡氐乱时期南迁,虽然同姓、但彼此间却完全是陌生人的情况也不少。
淯水与沘水便是后世的白河与唐河,两条河流自北向南的贯穿南阳盆地,在襄阳境内汇成一道并注入汉江,因此又被称为唐白河。这两条河流和它们各自的支流,基本上便构成了覆盖整个南阳盆地的水网。
自汉代以来的各种水利工事,也都基本分布在这两条河流的周边。只不过李泰一路游走下来,所见仍然运作完好、发挥其调节功能的水利工事却不多,大部分都已经荒废,只留下一些简单的痕迹,有的甚至连痕迹都没有,须得杜照徽等凭着古籍记载和口口相传勉强指认一个大概方位。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境域之中就全无水利设施,事实上不但有而且还有很多。毕竟水是农耕的根本,如果不能让水流入更多的地区且兼具备旱防洪的功能,单凭河流两岸的狭长地带,也根本开垦不出多少土地。
所以如今的淯水和沘水两岸也是存在着许多的池堰沟渠,有时候多到一里之内就存在着数座堰陂。分布如此稠密,显然是不正常的,而这些堰陂往往都属于某座田庄的一部分,被篱墙所圈禁。
没有系统性的工事调节,任由民间私自穿凿引流,就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水资源也成为豪强们任意把持、宣扬权威和垄断使用的生产资料。
资源的分配是否公平合理且不说,这种情况对水资源本身的损害就是极大。水枯则淤、水涨则滥,各种淤塞和泛滥的痕迹在诸河道间比比皆是。
豪强大户封山锢泽、产业遍布乡野,黔首小民浪荡郊野、全无立锥之地,基本上可以涵盖当下荆州治内的民生现状。籍户村邑也有,主要分布在州郡城池的周边,离城超过十里,就很难再看到普通乡民小户聚居的村落了。
在将境内水事巡察一番后,李泰越感任重道远。
若是如今的沔北地区如之前的陕北一般放眼一片胡荒还倒罢了,偏偏各种乡土势力犬牙交错,本身又处于边境地带,若是大刀阔斧的动作触动豪强利益,无疑是在自爆资敌,所以挑动他们内部自发的进行竞争淘汰是很有必要的。
那一批财货对人诱惑力极大,很快便有人家做好了标书投入了州府。标书格式是李泰拟定的,基本上分为各家能够调动的人力、工程所需要的工期以及需要州府拨付的预算等等。
最初交上来的标书基本上都是想要以小博大的思路,用工百十人、工期几个月,却狮子大开口的要州府支付巨量的钱绢。
黄伏虎等三家豪强因贪婪而家破人亡的前车之鉴,他们是一点也没受到教训,大概只觉得这三家纯粹是倒霉,换了自己则必然不会如此。
对于这种殊无诚意的标书,李泰自然是一概否决,并且还着员直接在州府外公告出来。虽然这本身并不算是什么惩罚,但也将他们的贪婪嘴脸暴露人前,接下来再有投标者多少要以此为鉴、端正一下各自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