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46节

  两人这里略作寒暄,突然一名郡中属吏匆匆行来,向着赵肃耳语禀告一番,赵肃听完后神情顿时变了一变,望着李泰欲言又止,片刻后便抱歉一声告辞离开。

  李泰见状后便示意李去疾跟上去瞧一瞧,赵肃不只是自己下属还帮了不小的忙,如果遇上了什么困难而自己又方便的话,不妨帮上一帮。

  李去疾去后小半个时辰才返回,旋即便汇报给李泰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有州兵不满华山郡拨给的物资数量,竟然用强抢了一座官仓,同闻讯赶来的郡兵对峙相持不下,李去疾带人上前帮忙才将那些州兵缴械缉拿。

  李泰听完这事也不由得暗生感慨,我们关西儿郎是这么桀骜不驯、目无法纪的。他所部人马之所以能够军纪严明,也是因为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四处敛财、保证军用不匮,才养成的这种气象。

  既然作乱的州兵已经被缉拿下来,李泰便也不再过问赵肃将要如何处理,反正这也跟他没有太大关系。

  可是正当他用过晚餐,准备入帐休息的时候,却又有守营兵卒来报营外有人叩营请见。

  (本章完)

第475章 豪中之豪

  2023-06-04

  “末将泉仲遵,见过李开府。”

  入帐是一名年纪在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比较显眼的是其人自眇一目,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

  在这中年人身后,则跟随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颇有几分年少轻躁、目中无人的样子,入帐后先是肆无忌惮的打量了李泰几眼,及至见到站在案旁的李去疾,顿时一脸怒态,只是还未及发声,便被引其入此的独眼中年人怒目制止。

  “原来是泉洛州,失礼失礼。名门壮士,闻名已久。”

  听到这泉仲遵的自我介绍,李泰便站起身来,抬起手来微笑着请其落座。

  泉仲遵出身商洛大族泉氏,其祖辈世代担任北魏宜阳郡守,是当之无愧的地方豪强大酋,其父泉企九岁丧父、十二岁便被乡人奏请为本县县令,可以说是地方豪强世袭州郡的代表。

  但上洛泉氏也并不只固结乡情以自守这一面,有事的时候他们也真上。泉企担任洛州刺史时,适逢两魏爆发小关之战,高敖曹引众进攻洛州,泉企父子被俘,泉仲遵这一只眼睛便是在战斗中被流矢射中。

  其后泉企与长子泉元礼被押赴邺城,泉仲遵则因伤重被遗留在州内。中途泉元礼逃回、并联络乡人袭杀东魏所任命的刺史而夺回洛州,泉企不久后死于邺城。

  后来泉元礼死于沙苑之战,朝廷便再以泉仲遵担任洛州刺史。这一门父子虽是方隅豪强,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满门忠烈,若是没有他们统率部曲乡兵抵御东魏的进攻,霸府也难稳立于关西之地。

  “阿郎还不快向李开府告罪认错!”

  泉仲遵并没有即刻入座,而是回望身旁那少年先怒喝一声,然后才又转回头来对李泰歉然笑语道:“此少徒乃是亡兄所遗少子,因其幼失至亲,家人们难免有所偏爱,故而性情略有骄纵,虽仍不失纯良至性,但却因为急躁而有小错……”

  李泰瞥了那仍自有些不服的少年一眼,心内却是冷笑一声,瞧这模样应该就是这小子刚才率众强据官仓了。此间诸军云集尚敢如此行事,分分钟都有可能造成群众俱起效仿,这可不算是小错了。

  任何事都有其两面性,这泉氏诚然父子忠烈、功勋不小,但其后嗣视王法军令如无物,可见也是在其一亩三分地中作威作福惯了。诸如眼下,虽然被缉拿起来,但转头就被亲长给捞取出来。

  不过赵肃既然都把人放出来了,李泰又非此间官长,犯不上对此揪着不放,于是便摆手微笑道:“此间赵府君与我乃是台府共事,入此得其照拂不浅,部曲也是适逢其事。既非此乡执印令长,泉洛州大不必如此逼勒少徒。”

  “做错了事,总归要受罚,应该的,应该的!”

  泉仲遵却仍是一副谦逊模样,眼见侄子仍然不肯低头认错,更将那独眼一瞪,抬腿便踹了过去:“劣徒,你是要将你父祖以命誓守的忠义家风损你一身?若再不向李开府叩拜请饶,家法呈出决不轻饶!”

  那少年听到叔父如此狠恶的吼声,这才慌了神,忙不迭匍匐在地连连叩首道:“我错了、我有罪,求李开府恕罪、求恕罪……”

  李泰瞧着这一幕,更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这泉仲遵为何对自己的态度这么看重,便先摆手表示自己不作追究,又着李去疾将这少年引出,这才共泉仲遵一起入席坐定下来。

  “这少徒虽然行事莽撞、但也事出有因,前者太原公王使君引军出赴河南,末将受使南下继行荆州事。情知才略难当大镇,但既然大行台有遣便不敢推辞。”

  李泰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接替王思政担任荆州刺史的原来是眼前这泉仲遵。

  荆州相较于洛州那又显重得多,但得此任命的泉仲遵却一脸苦色道:“听闻太原公行前已将荆州驻兵尽数引走,末将今往继任其事,自需率引甲杖充实边防,所部乡义徒卒即便不畏艰辛,可一旦离乡、诸事皆难,资粮诸物总需多备一些才可得保周全,但府中所给却是……”

  李泰听到泉仲遵这番话,不由得又有点想笑。

  王思政这次出兵,从荆州带走了步骑一万有余,虽不至于将所有兵力抽调一空,但剩下的驻军数量也是非常有限,多半都是荆州当地的豪强私曲。

  西魏的荆州与南梁雍州相邻,而南梁雍州就是萧菩萨的龙兴之地,地位或是不及南梁荆扬那么显重,但西魏这边也不能拿豆包不当干粮的全不设防。

  所以这一次泉仲遵出镇荆州,也是一项颇为严峻的考验,若是不能在入镇第一时间便慑服彼境那些方隅豪强,分分钟被人绑了投梁没商量,毕竟南边福利好、出手又阔绰。

  所以霸府这一项任命,属实也有点要用魔法对抗魔法的味道,看看泉家这上洛大豪搞不搞得定荆襄豪杰。

  当然,霸府也并不是为了玩梗而随意任命,泉氏早在泉企时期便拥有部曲数千乃至于上万众,到如今又坐镇洛州多年之久,势力必然也会有所增长。

  但是泉氏也沿袭了霸府的风格,既穷且横,虽然坐拥一州之地,但洛州坐落于秦岭东麓,东西皆是崇山峻岭,北边更是高不可攀的华山,南面便是武关道。这个地理位置就决定了,泉氏拦路打劫都比种地发展有前途得多。

  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但宇文泰他也不是皇帝,所以对于差使饿兵从来也没啥心理负担。就连李泰这个大军前锋都只给三千人物资,剩下的还要自筹,泉仲遵所领皆是私曲,霸府还肯拨给一点物资都算是给面子了。

  “知李开府也将引军奔赴河南,不该以职内所困滋扰。今日来访,只为户中劣徒冒犯之罪而向李开府道歉,并多谢开府门徒近年来资助之恩。”

  泉仲遵讲到这里,又站起身来向李泰作揖说道,旋即便又感叹道:“洛州所在山野崎岖,生民虽有乐耕之志,但却难得平坦沃土,或樵或采聊补生计,得仰开府门徒出入输济盐谷诸货,才使民生得有宽裕。开府虽然不自矜夸,但却着实惠我乡人良多。”

  李泰听到这里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怪不得这泉仲遵对自己如此恭敬,他这一波也属实是用魔法战胜了魔法。

  若他仅仅只是官爵显达,诸如泉氏这种根深蒂固的豪强之家也未必在意,可他除了官爵身份之外,却还是商原大豪、渠盟盟主,土豪中的土豪,随着关西诸方商贸联络越来越密切,这些土豪们在他面前也都得端正一下态度。

  “无论在事何方,只要为国效力便可称雄杰。泉将军一门忠烈、誓守乡土的故事让人感动,我门下使徒若有助于事,也是我的荣幸。物类出入,各取所需、各得便宜,若有囤物伤情、居奇沽货的劣性,也请将军勿隐其恶,我必严加惩处!”

  看起来泉家是颇得贸易之利,但李泰却不知其事,应该不是自家直接经营的买卖产业,但既然称是自己的门生,那或许就是渠盟中成员,于是李泰便又说道。

  泉仲遵闻言后又是笑逐颜开,连连道谢,他家虽然久掌一州军政大权,但因地缘和其他缘故,迟迟都融入不了关中主流,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经济民生,都处于一种边缘化的境遇中。

  对于入关短短几年便声名鹊起、无论乡情势力还是官爵势位都扶摇直上的李开府,泉仲遵也是闻名已久,故而从赵肃口中得知其人竟也在此,哪怕时机并不合适,也要硬着头皮来拜访一遭。

  泉仲遵对李泰的态度颇有逢迎,而李泰在得知其人将要出镇荆州后,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动,于是便又笑语道:“今日相见甚欢,且先祝泉将军此行一帆风顺,宣治一方、和洽群众并威伏异邦。我这里也有一事相求,请将军在镇公事之余能稍微操劳一番。”

  “李开府但言无妨,只要我能做到便义不容辞!”

  泉仲遵也正要与这位富乡大土豪搞好关系,闻言后连忙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旧与家君失散与邙山战阵……”

  李泰之前从李远口中得知他老子李晓曾在广州附近出现过,再同高仲密、李渚生等熟悉其人性格者讨论一番,都觉得他老子可能担心家人遭受连累而往南朝去,未必去到江陵、建业那么远,但流连在襄樊之间观望情势发展而寻找合适时机重返乡里也是很有可能的。

  西魏荆州便地接襄樊,所以李泰是想委托泉仲遵代为打听一下,是死是活都弄个准信。泉仲遵听是此事便连连点头答应下来,表示入镇之后便即刻着员打听,无论有无消息都一定尽快回报。

  华阴大营住宿一夜,到了第二天,物资士伍都已经分配妥当,李泰便又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向东而行,直出潼关而去。

  (本章完)

第476章 剑指伊洛

  自潼关东出,沿黄河一路向前而行,对李泰而言也是一趟充满了回忆的怀旧之旅。

  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便是正从恒农逃出的邙山败卒,沿着这条道路一路向西逃往潼关。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的记忆,哪怕是李泰至今回忆起来,印象最深的都还是那乍入此境的陌生感、败卒们仓皇杂乱的吼叫声,以及那硌得人屁股生疼的驴背,回想太过深入,便要忍不住打上几个颤栗,想将这些让人不敢的画面驱赶到脑外。

  此番故地重游,无论身份处境还是前途目的都截然不同,感怀之余,心情也是非常的振奋。前后数千名步骑将士,加上士伍役力们足足近万人马,再也不是当年那一支草木皆兵的败军小队。

  那时只顾着逃命,对沿途风景也都没有心情察望,此番行经故途,或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李泰倒是觉得沿途风景颇为美丽。

  自潼关与恒农之间的黄河南岸,是一大片地势开阔平坦、高出河道许多的台塬,塬上有着大片的丛林,未经休整的草木肆意生长,唯有行人往来不断踩踏出来的道路左近草木才略显稀疏。

  时下已经是五月盛夏,塬上植被越发的茂密,还有着成品的野桃林,桃花早已经风吹雨打、碾落成泥,枝桠上青葱的树叶间则挂着许多同样青涩有加的桃子。这些桃子远未成熟,表面上绒毛浓密,搓净了丢在口中咀嚼一番,味道也是酸苦且涩。

  这一片台塬名字就叫做桃林,所谓“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但在如今的后三国乱世,这也只能是幻想。

  塬上倒是不见有人放牛,狐狼等野兽倒是不少见,有的胆大游弋于道路两侧,便被军卒们一箭射穿,更多的则是惊遁于密林深处。

  恒农城地处黄河南岸的陂塬上,大统九年邙山之战结束后,王思政自玉璧还镇恒农,为退回关内的败军把守后路。

  由于邙山之战的失利,使得东魏兵势大举向豫西推进,就连恒农此境都暴露在了东魏军队刀锋之下。

  王思政回镇此间后便开始大修城防,经过其人两年多的经营,恒农城防事齐备、城池规模也扩大数倍有余,成为了洛阳西面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城,将东魏人马牢牢隔绝在外。

  王思政虽然军事才能卓越,但终究不属于霸府核心成员。故而在其人镇守恒农的时候,大行台宇文泰也安排了一名心腹留守于此,即就是李远,负责掌管豫西义州、恒农等二十一防诸军事。

  大统十二年王思政调离恒农,但李远却仍然留镇此间,节督伊洛之间诸立义豪强。当李泰率部抵达恒农的时候,李远也早已经引众于此等候多时。

  李泰策马行至队伍的最前方,然后便翻身下马并阔步向李远走去,抱拳笑语道:“阳平公,久违了。日前相别于华州,常有想念,今将并肩作战,实在倍感荣幸!”

  李远闻言后也大笑以应,上前拉着李泰胳膊说道:“前得府中使者传信,告是西河公担任大军前锋,我便共此间群众笑言东贼不幸,西河公少壮翘楚,前功威名犹未淡出耳目,今又统率劲旅豪迈出行,贼之灾劫不远!”

  两人简短寒暄一番,李远又将身后几名将领向李泰介绍一番。几名将领也都各有刺史、郡守等官职,但是由于豫西乃是同东魏交战的最前线,许多州郡往往只是一城一地,故而这些官职往往也都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在李远的介绍之下,李泰也同这些将领们一一见礼,诸将名字分别是李义孙、韦法保、陈忻、韩雄等等。他们基本都不是北镇武人,而是在孝武西迁后陆续举义加入西魏政权的河洛周边当地豪强,或者是关西人士。

  这其中李义孙乃是洛南伊川人,其族世代为当地大豪,其父李长寿少年时代更是同蛮人勾结侵犯函谷关南地带,后来获得北魏朝廷的招安任命其为督将以对抗蛮人。

  后来孝武西迁,许多滞留洛阳的宗室权贵们都要投靠李长寿,受其资助护送才能前往长安,就连李泰他姑奶奶、冯翊王妃李稚华也是因此才得以进入关中。

  李长寿与其长子李延孙先后死于战乱,朝廷便以其少子李义孙领掌其部,继续活跃在伊洛之间对抗东魏人马。这一点,倒是跟李泰之前见过的泉仲遵有些类似。

  韦法保是李长寿的女婿,也是韦孝宽的族侄,如今担任洛水上游的同轨防主,乃是豫西非常重要的一名镇将。但其得以统率人马坐镇要地,更多还是靠的自身的英勇作战。

  每每与敌交战,韦法保便身先士卒,在一次与东魏军队关南作战的时候,韦法保被流矢射中颈部,箭头都从口中穿出,被部曲救回营地中后昏迷了很久才得以苏醒过来。至今其人颈侧都有一个硕大的箭伤伤疤,其悍勇可见一斑。

  至于陈忻与韩雄,也都是河南当地豪强。陈忻旧年还曾跟随李远一起前往虎牢接应高仲密一行,不过那时李泰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对此印象不深,若非李远特意提及,他对此完全都想不起。

  韩雄这个人单听其名倒是无甚出奇,但是其字却很有记忆点,表字木兰。但更加让人记忆深刻的则就是他的儿子,隋代名将韩擒虎,当然名气更大的则就是韩擒虎的外甥李靖了。

  李泰官爵势位虽然高出此间诸将不少,但在他们面前倒也并不倨傲,关西还不乏躺在旧日功劳簿上混日的北镇老兵,但是这些豫西立义诸将却是身在与东魏交战的最前线,尤其是在邙山之战后这几年,国中战略收缩,全凭这些将领们于此奋力作战,才将东魏各种试探进攻阻拦在国境之外。

  不夸张的说,西魏霸府近年能够充分的休养生息并组建霸府新军,包括借着府兵创建这一股东风而快速崛起的李泰,都是靠这些豫西将领们所奋斗争取来的发展空间。

  其实不只是豫西,包括西魏其他地区主要承担防御工作的还是以当地人为主,比如去年的玉璧之战。而一些进攻作战,则就往往以北镇武人为主。

  这一点倒也不足延伸出来战斗力孰强孰弱的论点,无非是跟这些客寄关西的北镇武人相比,当地人的乡土感情和责任感要更加强烈。而北镇武人乃是职业军人,习惯了通过战争获取资源,对外扩张作战要更加具有动力。

  一行人入城坐定,一边用餐一边交流讨论军机。

  王思政修建的这座恒农城虽然宏大坚固,但因身处于地交战的前线,物资基础向来都不充足。所以哪怕是众将领们,饮食也只在于吃饱喝足,别的则就没有什么要求。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李泰,今天还特意宰杀了一头老牛,已经是极为丰盛的伙食了。

  李泰近年虽也常常领军于外,但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粗粝噎人的谷饭了,瞧着陶碗里堆放满满的谷饭,不免就有些为难。倒也不是他娇气矫情,实在是这饮食骤变直接影响体力恢复。

  于是他便以为群众加餐为借口,着员入营取来十几张粮饼。而当这粮饼被抬到堂中来时,那督将李义孙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不是东贼军中精造的粮饼?没想到西河公军中竟然也有备。”

  这粮饼自然没有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只要用料瓷实、工序保证,制作倒也不难。但是听到李义孙这么说后,李泰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东贼军中也常备此物为食?”

  李义孙闻言后却摇摇头说道:“东贼物用虽然较我宽裕,但如此精造食物也非寻常下卒能够享用。此间出没的贼众不少,倒是不见有携带于身。

  据河东玉璧城人讲,这粮饼比铁石还要坚硬,干处储藏几年不腐,刮取些许热水泡食就能整日不饥。去年玉璧城能够坚守下来,得此物力不少,据说乃是大统八年贺六浑军败遗留下来,想必只是供给他精军食用。

  我等豫西群众对此物也是只知其形而不知其味,料想如此珍物,必是贼之秘藏,若作寻常食用,不免有些奢侈啊!”

  “于我等为奢侈,但对西河公则不然啊。须知去年西河公直接攻破贼之晋阳宫,何种珍贵物料收取不得?今日幸在承惠西河公慷慨,倒是可以品尝一下这东贼妙物的滋味!”

  又有将领开口说道,一边拍着李泰的马屁一边满脸期待的望着那十几张粮饼,有的已经忍不住做出吞咽动作。

  李泰听到他们这番感慨,不免有些哑然,感情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明究竟、完全靠猜的。或许道听途说有这种精造粮饼的存在却又不解其意,下意识觉得这种高端的食料必须得是财大气粗的东贼才能搞得出来,所以才产生了这种误会。

  这自然是让李泰有点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说人的思维惯性真是很大,不说这资讯传播很慢的中古时代,后世一些观念形成后想要再作扭转也非常困难。

  特别当人的认识浅薄却又想解读议论什么深刻问题的时候,简单的脑瓜子处理不了日新月异的新资讯,那便只能抱残守缺,越无知越顽固,而且好以虚张声势来掩饰自己的认知匮乏。

  当然眼前这些豫西将领们跟那些无知脑残又不同,他们防范外敌、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根本就无暇回头细看,故而不知国中新事物的涌现。

  为免这些将领们当堂尴尬,李泰索性也不细讲这些粮饼来历,只是着令亲兵入前刮取炮制并分给众人。

  诸将各自小心翼翼手捧陶碗,一边吹着气一边细细啜饮,咂摸着口中滋味,只觉得回味无穷,连陶碗内壁上的残留都用竹筷、用手指刮食的干干净净,眉眼间尽是惬意惊叹:“不知城中儿郎们几时能够每天享用如此美味的军粮?若得这样的美食果腹,每战不多砍几个东贼脑袋,又有什么脸面夸耀勇武?”

  李泰听到这些议论声,忍不住望着李远发问道:“此间军众供给这样艰难吗?”

  听到这话后李远便叹息一声道:“往年河洛在持,境况倒也没有这么恶劣。虽然不乏贼情骚扰,但伊洛之间男子且耕且战,女子当户勤织,虽然谈不上丰足,但总还能常有补给。

  但今伊洛失守,诸防戍只能当山川险处才能存续,山野崎岖,行路尚且艰难,只凭沟涧之间的樵采又能有多少收成?所以此番侯景作乱,此间群众也都渴盼能够反击作战,夺回伊洛河谷、近畿平野。”

  诸将闻言后也都纷纷点头应是,这几年虽然国中也会给予他们一部分资助,但大部分物资需求还是需要自我筹措。但是如今河洛之间优势并不在我,他们这些人马都被压制在豫西的群山丘陵之间,生活之贫困可想而知。

  “如今东贼自乱阵脚,国中大军后继陆续有出,我今身当先驱,必当奋勇作战、力复河洛,不负群众殷望!”

  李泰瞧着众将虽然不乏忧苦但仍满是坚定的神情,便又忍不住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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